“不对。那时候他爹只是个王爷，带走你的应该是地位更高的人。”
陆放近乎绝望看她，用目光祈求她不要说下去。
麦芽儿不为所动，毫不客气地戳他的肺管子。
“是前朝那个病死的哀帝？不对，你说过许多那个皇帝的坏话，不应该是他。我猜，是一个你几乎没有提起过的人。”
陆放神情萎靡，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毫无聚焦地看着她。
陆夫子不明白，自家学生怎能如此残酷。他都要死了，还要揭疮疤。让他悄无声息，被大盛的皇帝处死不好吗？日后也能有个令人唏嘘的过往。
一定要把事情摊开，刺痛他的心吗？过往的记忆，挑动他紧绷的神经，陆放绝望到了极点。
他会死，会死的很惨。
“例如前朝那位废太子。”
小姑娘软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陆放只觉得有恶魔在低吟。他沮丧道:“莫要调皮。”
夫子已经了无生趣，你不要添乱。
陆夫子心情极为复杂，他想伸手最后摸一摸小姑娘的脑袋，又觉得自己的手太脏，不舍得碰触。
小学堂这些孩子，他是看着长大的，他舍不得。可他知道，自己只能赴死。只有死了，才能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他会是什么死法？毒酒难喝会面容狰狞，三尺白绫死相太难看会吐舌头，砍头血刺呼啦有点丢人，五马分尸过于残酷……
陆放想了一圈，觉得每一种死法都不合适。对了，死之前还要吃一顿好饭，做个饱死鬼。
麦芽儿不知道陆夫子脑洞大开，她还在问:“抢走你的是前朝废太子吗？”
陆放从未觉得小姑娘的声音如此聒噪，恨不得罚她写二十张大字。
“废太子还活着吗？”麦芽儿觉得有必要找一找那个废太子。
“你问这个做什么？”陆放戒备，知道自家学生胆大，没想到她想探寻这种事情。
麦芽儿甚至准备写信给闫行景，问问他知不知道废太子的事。有关于废太子的传言很少，世人对前朝那个生死不明的废太子，知之甚少。
不过闫行景作为前朝世子，应该会知道一些内容的吧。
“别惹事。”陆放坐起身，伸手拍她脑袋。一巴掌下去，连自己都懵了。
怎么又打了？一定是孩子太不乖，不揍不舒坦。
麦芽儿可不知道陆放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确认到想要的东西，她又抱着点心和糖球投喂其他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走完，顺便看了眼瘫在地上像条死狗的刘夺。
曹冬至的屋子，在刘夺和计西东旁边，他蹲在地上发呆，听到门开的声音，直接冲过去伸手。
“探监啊。”
少年恶劣一笑，抢走她手里的卤肉和点心。
“好玩吗？玩命好玩吗？以后还玩吗？”
麦芽儿拿肉包子堵住他的嘴，“吃你的吧！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这是韭菜馅。”曹冬至不满，“不是肉馅。”
“那就是我拿错了。”麦芽儿丝毫没有认错的态度，探头看了看关押他的屋子，低头捏着手指不说话。
曹冬至眸光闪了闪，同样没说话，只是闷头吃东西。
麦芽儿看他吃完，便和林悦离开。离开前，又看了眼趴在地上躺尸的刘夺。
一路回到偏殿，她没有说话，林悦也沉默着没有开口。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人，有些事不需要宣之于口，就能心知肚明。
“陛下，殿下去了采薇院，她送了吃食过去。除了与陆放有交流，与其他人并没有说什么。”咸休将麦芽儿的行踪，与说过的话上报给霍炀。
“陆放似乎有求死之心。”
霍炀冷笑:“那种疲懒之人，才不会求死。他是等朕杀他呢。”
“我那孩子竟也盯上了废太子，罢了，吃一堑长一智，让她折腾。你们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废太子，她怎么可能找到。”
“陛下不觉得殿下与其他人没有说什么，很奇怪吗？”
不奇怪，刘夺是个他家孩子一伸手就知道是要烤红薯还是肉包子的臭小子，曹冬至也是个人精。霍炀完全不奇怪，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天晚上小姑娘几句话，就让剑拔弩张的刺客跪下叫爹。
这里头绝对有哪个臭小子在带节奏。
“她从小就是这样，总有人愿意跟着她。”霍炀迷之与有荣焉，自家孩子小时候是一颗糖一颗糖散出去换来人心，如今还是一样。
“让她折腾吧。”
霍炀很期待，那小姑娘能做到什么地步。
“是。”
咸休很想说，六六六小姑娘被拘在行宫，什么都干不了。可看陛下那准备看好戏的表情，硬生生把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算了，陛下高兴就好。
回到偏殿，林悦专心绣花，她想了个新花样，准备做出来看看效果。麦芽儿在书桌旁奋笔疾书，将之前没写完，以及不成系统的内容，重新整理书写。
这是她的筹码，原本是准备过段时间写出来，如今这情况不得不写。
她要让霍炀看到自己的价值，只有这样才能护住想护的人。她改主意了，不跑了，她要如林直那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晚膳前，霍炀从暗卫口中得知，麦芽儿一直在写东西。等看到呈上来的东西，发现是农书，他便让人在避暑山庄里较为平坦的地方，开垦出一块农田。
既然喜欢，那就玩吧。十月回京，现在时间还早，完全可以任由她折腾，还能吃到一季青菜。
父女二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所思所想有很大偏差。
麦芽儿想要活命，求生存。霍炀想养闺女，让闺女高兴。
麦芽儿得知行宫里的小花园被推翻，改成了耕地，昏君让她种青菜，果断提出要求。
“我要人锄地拔草，浇水播种。”她挑的人，是被关押的黑衣白衣们。
传旨太监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连忙去找陛下回禀。
“划出来一块地方，采薇院位置偏，倒是可以随意折腾。只是没有水源，需要他们自己挑水。”让她有事折腾，没工夫惹事，也挺好。
“朕安排的嬷嬷，她要听话。这些都不是问题。”
这是真的纵容，哪有敢和陛下讨价还价的道理？哪有人在行宫开荒种田的？小太监硬着头皮去传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