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小白夜来说，麦芽儿是不一样的。
白衣黑衣眼中的麦芽儿或许是刺入黑暗里的一道光，而小白夜眼里的麦芽儿是初次见面的一颗糖，那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甜。
野果有时候也甜，动物的血液仔细品尝也有甜味，野草偶尔也甜，早已模糊不清的记忆里似乎也有来自于母亲的甘甜。
那些甜都太少，他记忆早已模糊，只有平生第一颗糖让他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了。
“我不走。”
泪水浸湿衣襟，小孩儿手脚并用抱住麦芽儿，沉甸甸好像一只无尾熊。
“跟着他回家，有好吃的，有数不清的糖可以吃。”麦芽儿试图说服小家伙。
他们这些人已经够乱了，再加上一个可能是北通血脉的小白夜，怕是那位传闻暴戾至极的新帝……不，那位登基已经有八年了。
那位陛下，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的。
或许跟着吴用，小白夜的日子能更好，至少不会被连累。
麦芽儿不准备舍弃陆夫子，也不准备放弃黑衣白衣和那些凤仙县百姓。她觉得这个世界很没道理，凭什么受害者要被迫蝇营狗苟的活。罪魁祸首，却能逍遥法外呢？错的是他们吗？
明明是国师和皇帝！
小白夜抱紧麦芽儿不放手，将脑袋死死埋在她胸前，怎么揭都揭不下来。
“罢了，下次吧。”吴用知道事情急不得，不能逼迫一个几岁大的孩子。
他蹲在一旁，低声道:“你叫白夜对不对，我叫吴用，是你母亲的弟弟，你要叫我舅舅的。你以后可以叫吴白夜，我会对你好的，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我会请京城里最好的夫子教你读书。”
小白夜抬头看吴用，眼中满是惊恐。太可怕了，这个舅舅要给他找夫子！小白夜见过别人读书被夫子拿戒尺打，顿时吓得一激灵，越发抱紧麦芽儿。
“不！！！”不要读书，不要读书！
吴用不知道自己说错话，触动了小孩子敏感的神经，他环顾四周见雨停了，伸手小心翼翼摸了摸小白夜的脑袋。
“这事情很大，我要上报。”
他说，“我带了一些人，会把他们留下，七天时间，最多七天我就会回来。这段时间你什么都不要做，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你的处境很危险。”
吴用焦头烂额，他很高兴这世上还有个疑似外甥的孩子存在，却也为小白夜的身份问题担忧。
“等我，我会处理好一切。以后你就住在我家，当我家的孩子，我会保护你。”
吴用收回手，不敢多看小白夜一眼，生怕舍不得，大步流星离开这里。这个意外之喜，让他心神震荡，整个人都是飘的。
人走远后，计西东才松懈浑身紧绷的肌肉，拿起麦芽儿身旁的小茶壶，掀开盖子灌了一大口微冷茶水，瘫在走廊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吴用很危险，他很紧张。
麦芽儿手够不着他，被小白夜紧紧抱住又站不起来，干脆踢掉鞋子用脚尖踢他的肚子。
“不能喝冷茶，这是绿茶，你又要肚子疼了。”
计西东肠胃不好，饭量又大，一喝绿茶就胃疼。小姑娘脚尖用力，气呼呼道:“吐出来。”
计西东坐起来，捡起草鞋给她穿好，摸到她有些凉的脚，皱眉想了想，一声不吭站起来走进一间屋子。
“人留下了。”柳相北悄无声息出现，蹲在麦芽儿身边，捏了几颗瓜子。
陵守忽然出现在另一边，严肃道:“一千二百人，这些人训练有素，大概是殿前司的精锐，看来这位指挥使是有实权的。黑衣白衣里新手太多，恐怕不是那些人的对手，要逃吗？”
麦芽儿还在试图将小白夜从身上扯下来，这小孩儿年纪不大，个头也不大，力气倒是不小，像个八爪鱼。
她道:“不跑，等他，七天等得起。”
陵守目光复杂，想要再说什么，看到计西东回来，便直接离开。
计西东拿了鞋袜过来，蹲下想要给麦芽儿穿上，还没动手就被一只手抢了东西。
阿夺抢了东西，盘腿坐在地上，脱掉麦芽儿脚上的草鞋，用衣摆擦掉尘土，给她套上鞋袜。
“天冷，以后要穿袜子。”
麦芽儿直接给他一个窝心脚，“现在五月了。”只是今天下雨，有点冷而已。
阿夺抓住她另一只脚，穿好鞋袜，摸了摸她的小腿，入手微凉，顿时脸色变了。
他站起来，捏住小白夜的脖子把人提起来，直接丢给计西东。
“多大了，哭哭唧唧成什么样子。”
小白夜趴在计西东肩头发呆，他觉得自己被针对了，可是没有证据。
“去换衣服。”
“要吃晚饭了，换衣服干什么？我不想多洗一套衣服。”穿着绣鞋的脚在地上拍了一下，麦芽儿看看天色，转而道“明天去附近山上找找蘑菇。”
“我给你洗。”
阿夺直接把人从椅子上拉起来，扯着她进了一间房。
曹冬至原地跳脚:“他什么意思？不让我碰芽儿，他凭什么碰！”
陆放无语望天，原本焦急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他抬手拍拍曹冬至肩膀。
“别想了，你能争得过他？”
曹冬至呲牙:“这可不一定！他脾气那么坏，那么吓人，还不爱说话，谁喜欢他那样的人。”
陆放翻白眼:“你还是想想怎么活命吧。”
刘夺脾气不好，沉默寡言，不招人喜欢，这是事实。可你曹冬至又是什么好东西？
陆放有种家有女儿渐长成的危机感，一群豺狼虎豹觊觎他家孩子。
柳相北蹲在地上嗑瓜子，磕完一把，回头看了眼陆放，见后者点头，便慢悠悠朝外走去。
“吴用能信吗？”曹冬至问。
“他能不能信和外面一千多人围着，有什么冲突？你能跑？要不给你插一对翅膀飞出去，回清河县考状元？”
陆放心中古怪地安定下来，说不清楚缘由。他有一种错觉，只要麦芽儿点头，再难的事情都不会难。
一个北通血脉，几个前朝余孽，一群叛变的国师爪牙，再加上一堆没有户籍的前朝百姓，他们被殿前司盯上，怎么看都是必死之局。
可陆放却觉得，或许有一线生机。
“不应该啊，明明是必死的局。”他从怀里摸出三枚铜钱算卦。
“这是死局。”
可卦象却说，无咎。
没有过失。
这怎么可能！北通血脉，前朝余孽，这些难道就不是过错？
麦芽儿生气，有人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