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儿翻着手中的兵书，面上认真，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其他事情，翻完一本书册，她问:“陆夫子觉得北通什么时候才算是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呢？”
陆放闻言认真道:“大盛素来有个说法，青黄不接，方兴未艾。严冬之后的春天，小麦生长，但还没有抽穗成熟，这个时间一般是二三月份，过了这个时间到了四月末五月初麦穗已经可以吃了，二三月和四月初便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经常饿死人。”
陆夫子面上极为认真，继续道:“春天时北通同样有这样的限制，这时候过冬准备的干草已经吃完，新生的牛羊只能去啃食那些嫩草，这时的牲畜大多是吃不饱的，身上的肉也不多，只有等到夏秋，才是牛羊最肥美的时候。北通的收获，与大盛春收秋收的时间大同小异，这时候是他们兵强马壮的时候，他们也往往会选择在秋天或者麦收时进攻，劫掠粮草。”
说完之后，他见麦芽儿若有所思，便继续道:“他们不习惯我们的精耕细作，以牧羊牧牛为生，占领的土地，也大多充当草场……”
陆夫子在这方面颇有见解，麦芽儿要问，他自然是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他乐意和麦芽儿说这些。
听陆夫子说完，麦芽儿认真思索。
而陆放看向坐在小板凳上，已经开始拆零嘴吃的计西东，眼中闪过一片复杂神色。
“夫子以为北通最怕什么？”麦芽儿又问。
陆夫子当即笑了。
“这问题问得不太好，你要问的不应该上北通怕什么，而是北通的王族怕什么，以及他们的百姓怕什么。”
陆夫子看待问题的方式，与云开截然不同，云开向来是以利益为主导，而陆放看问题的角度更全面一些。
他会将人性也算计进去，这就是云开与陆放的区别。同时这也是导致云开在外界颇具盛名，而陆放一直不为人所知的原因。
当然，这是陆放有意为之，枪打出头鸟，在少年时期经历过背叛后，陆放不想所有人知晓自己的能力。
可这个念头，从遇到这些孩子开始，就已经变了，他只想护着自己，护着这群孩子。
陆放看着面容冷峻的刘夺，再看看若有所思的麦芽儿，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这些孩子一起长大，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默契，让他看不穿。
当年他们意图谋刺时，他就有这种感觉，后来这群孩子好不容易打消刺杀霍炀的念头，他才算松了口气。
如今不过几年的光景，他们似乎又要开始搞事情了。
陆放声音颤抖，几乎找不到自己的音色，颤颤巍巍道:“你想做什么？”
他不敢问得太过于直接，怕隔墙有耳，尽管隔壁和隔壁的隔壁，全都是他们自己人，可陆放还是害怕。
哪怕一丁点可能会泄露，他都怕。
陆放就是这样一个胆小怕事谨小慎微的人，他不敢多说什么，也不敢多做什么，可他心中比谁都明白，这群孩子从来都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他们若要搞事情，那定然会搞个大事情。
麦芽儿笑了笑，没说话。
她拿起一本书，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一行字。
这本书是手抄版的，‘擒贼先擒王’五个板正的楷书小字映入眼帘，陆放的心脏顿时漏了半拍。
此刻他已经明白这些孩子们的意图，毕竟当年他们也这样做过，只是中途改变了想法。
“我教过你们，凡事不可逞匹夫之勇，你们都忘了吗？”
陆放心乱如麻，一方面心存希望觉得这些孩子若是真的可以做到，那也是一桩好事，可以省去很多人员伤亡以及粮草。
一方面又觉得不可能。
他不觉得这些孩子能千里迢迢赶到北通，做成这件事。
擒贼先擒王，这句话说来简单。
就如一力破十会这样的武学秘籍一般，简直就是个寂寞，若是有计西东那样的力气，谁会苦练各种招式？
这句话简直让人发笑，会者不难，难者不会罢了。
不过是一群孩子，他们能做到什么？
陆放假装不以为意，可惜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来，终究他还是叹息一声，喃喃道:“随你们。”
他生气了。
他这个做夫子的，管不了，也没办法管。
孩子都大了，他这把老骨头又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计西东把几样自己爱吃的东西都留了两口，一字排开摆在桌子上。
等麦芽儿和陆放说完话，他便拍了拍桌子，示意麦芽儿看那些东西。
计西东喜好甜食，也喜欢吃肉，桌上的大多是一些肉干肉脯肉松饼，还有一些甜口的点心油糕之类。
麦芽儿摇了摇头，说道:“肉干可以，点心不耐储存，不太好拿，而且有些重。”
尤其是糖糕这种东西，油炸后松软，气味重，体积大。
“点心味道再好也不能当主粮吃。”
计西东闻言眸色暗淡几分，继续在那些带回来的吃食里翻找。
麦芽儿任由他翻，搬了小凳子，坐在旁边看陆夫子的那些兵书。陆夫子收藏了许多兵书，有些是她看过的，有些没看过，她将没看过的挑出来，坐在旁边仔细阅读。
刘夺在旁边嗑瓜子，过了会儿看天色渐晚，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该回去了。”
快到宫门关闭的时间，麦芽儿需要赶在宫门关上之前回宫。
“明天我再过来。”
麦芽儿抱起装了金锁的盒子往外走，而与此同时，那群默默跟随她的暗卫，也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麦芽儿脚步飞快，将轻身功法用到了极致，穿过一条条人迹稀少的小巷子，很快便到了皇城门口。
她拿着令牌通过守卫森严的宫门，回头若无其事的地瞟了眼脚步有些匆忙的几个人。
那些都是伪装的暗卫。
麦芽儿只看了眼，便直接往前走，宫门会一道道关闭，她要速度快一些。
暗卫们面面相觑，都有些心虚。
这是发现他们了吧？一直以来都有发现他们的吧？
让他们这群速度比不上小殿下的人来监视小殿下，实在是有些难为人，可整个暗卫营中，能跟着上小殿速度的，也不过寥寥几人，那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不可能抽派出来在小殿下身边护着。
几个暗卫气喘吁吁，可还是要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