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殿前司侍卫们不在山上，最近只有工部的小吏过来监工，负责糊弄事情，磨洋工。
大家都只当是陪小孩儿玩乐，皇家孩子玩的东西，比寻常人家的昂贵奇特，也是正常的。
挖个井罢了，又不是杀个人，他们还是能接受。
麦芽儿带着小白夜一路上山，看过工匠们的进度，对一旁低头哈腰的小吏道:“你们按照现在的速度继续挖下去，明日清理一下山间沟壑的杂草和朽木。”
这群人进度太慢，这么多天总算是快挖好了。
麦芽儿倒是没觉得工匠们摸鱼偷懒，只当这些人不会干活，比不上清河县的百姓，更比不上那些还在开荒的黑衣白衣。
工部小吏连连点头，态度越发毕恭毕敬，心中却不以为然。下面有水吗？怎么可能！国师都说没有。
交代完事情，麦芽儿带着小白夜往回走，两人走走停停，挖了不少野菜。
路过上泽院，交给厨房一半野菜，她拿了些点心，慢悠悠下山，路上又挖了些野菜。
她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是真要去给李御史送野菜。
路过祭台下方的开荒地，她把点心递给蹲在路边闲得嚼草根的曹冬至。
曹冬至顺手把点心放在草窝里，伸长脖子看她提着的篮子，不屑道:“切，多少山珍海味吃不到，你挖这些东西做什么？”
麦芽儿从篮子下面翻出野果递给他，慢吞吞道:“香煎野菜饼吃吗？”
“吃！”
“切！”小姑娘学着他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扫视一圈，蹲在他旁边，低声道:“最近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曹冬至嘴里含着青涩野果，闻言咔嚓一声咬碎果子，连没长成的果核也咽下肚。
“你是说行宫最近增加的防守？还是不寻死的陆放？”
“不寻死的陆放是个什么鬼？”
“行吧，陆放那怂包一个，才不敢自杀，他不算。”曹冬至丝毫没有尊师重教的样子。
他道:“我想了想，应该是边关出了点事，不然那位也不会派夺爷出去。呵，咱们这些人是什么根底？我若是那位，绝对不敢用夺爷。前些日子刺杀你的那个，不会是二狗派来要杀你的吧？边关的事情，保不准和二狗有关系。”
曹冬至也就只敢私下称呼闫行景为二狗。
麦芽儿眉头微皱，刚要说话，就听他又道:“以后别摘这些野桃子，难吃得要死，又不熟！”
麦芽儿不理睬他这些插科打诨，若有所思道:“可能不是二狗。”
曹冬至收起面上嬉笑表情，说道:“如果是他呢？权势迷人眼，他又一心要找那位报仇。”
连霍炀的名字都不敢提，曹冬至总觉得隔墙有耳，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盯着他们这些人。
一言一行，说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被人监视。
“可能不是他。”
麦芽儿也有些不太确定，虽然她觉得闫行景不会蠢到让人刺杀她，但也难保对方脑子一抽，做出错误决定。
毕竟，她现在有个昏君爹。
“芽儿啊，以后咱们要一直这样吗？这里忒不自在了些。太难了～～～”
曹冬至抱着小姑娘胳膊，想要往她身上蹭，小白夜见状，也贴上去，抱住麦芽儿不放手。
“我的！”
“滚滚滚，话都说不利索，什么你的我的，这是我的，熊孩子一边去！”曹冬至嫌弃摆手。
麦芽儿坐在原地，任由两个熊孩子拉扯，她盯着远处的高高祭台，面露思索。
山坡上，黑衣白衣们正在忙碌，自从来行宫，他们的日常便是开荒种地，个个灰头土脸挥洒汗水，半点没有武功高手的样子。
片刻后，她把胳膊从两人怀里抽出来，起身道:“暂时先这样。”
树欲静而风不止，事情要来，她也没办法阻止，只能静观其变。
“最近先这样。”
曹冬至收起不着调的哼哼唧唧，面无表情点头，并没说什么。
到了李御史住的小院落门口，大门紧闭，敲了几下没人应答，麦芽儿便将野菜篮子放在门外，又带着小白夜去镜湖捉鱼，这次仍旧挂在门上。
做完这些，已经到了中午饭点。
麦芽儿毫无心理负担地去找吴用蹭饭。
殿前司有一片场地专门用来训练与住宿，出于安全考虑，距离帝王寝宫不远不近，成年人全力奔跑，约莫半柱香能到。
吴用刚从议事堂回来，正要吃饭，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慢慢悠悠过来。
“麦芽儿。”
吴用严肃道:“不是让你不要乱跑？这些天就在上泽院待着，什么地方都别去。无论谁找你，都不要理睬，统统推给王贵妃。”
麦芽儿很不理解，吴用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怎么了？”她问。
“今日刚得的消息，赵家那位老祖宗被你气死了。”
“啊？”麦芽儿露出吃惊表情，“他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吴用让二人等着，自己去领了饭食，把人带到一处密室，吃上几口饭，才表情怪异开口。
“还不是因为那株送去赵家老宅的百年牡丹。”
“那个老祖宗不是很喜欢牡丹吗？难道是牡丹花死了？他就被气死了？真小气，那么大年纪一点都看不开。”
麦芽儿也扒了几口饭，今天殿前司伙食不错，有鱼有肉，菜也挺新鲜。
小白夜抱着鸡腿啃，耳朵竖起听他们说话，一双眼滴溜溜直转。
“兄弟们办事得力，牡丹花送去时，连土都没掉几斤，到了赵家主宅，直接栽在那位老祖宗的窗外，连坑挖得都很周正，种上去后，都看不出花是新移栽的。”
吴用拍了下大腿，分外感慨道:“说来也有意思，种上去第二天，上面的牡丹花苞就开了。从行宫一路过去，用了十几日，那花骨朵竟然半点问题没有，还能开花。”
出问题的自然不是牡丹花，出问题的是那位活了将近两甲子的赵家家主。
这是个老寿星了。
“那位赵家老祖宗早起听下人说花开了，便出去看，结果还没看到花，人就摔了。”
吴用停顿一下，连忙往嘴里夹了一口菜，咽下去后，才摊手无奈道，“老骨头不经摔，在床上躺了两天，人就没了。那几个兄弟连忙传消息回来，现在陛下正在和群臣议事。”
按照吴用的想法，活了一百多岁，完全差不多了。
完全不亏，可惜那老头死的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