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叹气，朕还生气呢。”
进了大殿，霍炀将人放在圈椅上，看到她裙下伤痕累累的赤脚，当即冷笑。
“你倒是顾念他们的性命。”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也值得她这样紧张？哪怕和那些人比自觉掉价，霍炀还是忍不住嫉妒。
“嘿嘿。”
麦芽儿假笑，她不敢说是怕计西东一箭把人串成糖葫芦。
霍炀暂且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怒道:“不许这样笑，丑。”
麦芽儿不笑了，将脚藏在裙子下面，假装无事发生。
霍炀受不了她这样的小女儿姿态，终究还是忍不住伸手揉揉小姑娘的脑袋。
“你啊……”这孩子打小就是胆子大的，毒蛇都敢抓。想到多年前的小事，霍炀心软得一塌糊涂，完全没了威严。
“乱跑什么，多危险。”
一道声音幽幽道:“陛下，这位是？”
国师跟着入内，看到皇帝与人关系亲密，心中早已掀起万丈波澜。变数，这就是变数。
月前，祭台上年纪不大的姑娘说的那些话，至今让他午夜梦回，冷汗津津。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国师直勾勾盯着麦芽儿，试图看穿有关于她的一切。
霍炀有种宝贝被人觊觎的感觉，用身躯挡住国师视线，怒道:“国师，进来做什么？”
“回禀陛下，臣只是不想看到你被人蒙蔽罢了。此女来历不明，怎么会是公主？陛下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臣的卦象显示，您只有一子。”
且注定，早夭。
早夭的定义，一般是按照成婚来算，也有女子按照及笄，男子按照及冠的时间算。
无论是哪一种定义，早夭的人都是没有子嗣的。
大盛，二世而亡。
今年太子霍元十六岁，男子二十及冠，太子会在二十岁之前死去，且这段时间不会有子嗣。国师非常笃定。
“陛下是不是被妖女蛊惑？”
他有一双似乎能看穿人心的眼睛，貌美近妖的脸上，表情慈悲，好似真的是一个忧国忧民，为君王操碎心的国师大人。
“你说谁妖女！”
霍炀恨不得当场砍了这人，竟敢这样诋毁自家孩子，他咽不下这口气。
“国师大人，传闻您是天上神祇临世，难道您是个恶神？”小姑娘从皇帝身后探出脑袋，笑容灿烂。
“您说我是妖女，可有证据？难不成您作为高高在上的国师，能随意定旁人生死？”
霍炀担忧看闺女，这些年他与国师吵架从来没有赢过。闺女怕是要吃亏，吃亏也没关系，他今晚就想办法把国师弄死！
“本国师夜观天象，料定你来历有问题。”
“不知国师观的是哪一日天象？钦天监可有备案，记录星象？您是从何判断，可有佐证？”
麦芽儿不喜欢这个国师，从白衣阁的人闯入清河县衙杀人开始，她就厌恶对方。不久前这人用计掳走小白夜，行为更是恶心到极点。
“听闻国师大人是晴静观的道士，不知如何称呼？这些年来只听旁人唤您国师，倒是不知您的名讳。也不知是师出何人，拜的哪个山头？”
前面说过，麦芽儿前世是个剑修，她不擅长风水堪舆，符篆丹鼎这些东西。
不擅长仅仅是不精通，不代表不会，不代表不懂。
如果这是一个考核，百分算是极致，九十分往上算是顶尖，八十分往上算是精通，六十分算是及格。麦芽儿就是在及格线上反复横跳的学渣。她一个剑修，这些东西顶多算是选修课。
但，前世她的师门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名门大派，师门的及格标准，放在外界是有份量的。
她拿及格线的成绩和国师比，简直是作弊，是降维打击。
她有底气，完全不怂。
吴用准备走入大殿的脚步顿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咄咄逼人的小姑娘。这年头，背后骂国师的人不多，敢在国师面前这样质问的，更是少得可怜。
胆子真大。
国师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种质问，绝美面庞上的恬淡表情几乎要维持不住。
“黄口小儿有什么资格问本国师？”
霍炀连忙把自家孩子拉到身后，目光戒备地看着国师，生怕对方耍手段。
“国师要和一个孩子计较？”
霍炀以老母鸡护小鸡的姿态，用衣袖挡住小姑娘。这幅护犊子的模样，让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
谁都没想到，陛下会做出这种妇人姿态。
麦芽儿被挡住视线，伸手扒着霍炀的胳膊，垫脚努力和国师面对面。
“国师大人不愿意说吗？我来说说自己。我来自清河县邙山脚下黑水村，上灵下希。”
霍炀侧头看小姑娘还带着婴儿肥的侧脸，不明白自家乖巧的孩子，为什么一定要与国师对着干。
“家中长辈唤我麦芽儿。”
小姑娘声音不大，国师却觉得这声音响在灵魂深处。
直觉告诉他，这是同道中人。
“你师出何人？”国师的声音里，有他自己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他想到从八年前开始，就变得混乱的卦象。想到月前被人轻描淡写破掉的阵法。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让本该二世而亡的大盛得此变数？
“吾师南衍。”
殿内宫灯摇曳，光影迷离。
小姑娘垫脚立在帝王身后，说话一板一眼，极为正经。
霍炀很困惑，自家孩子什么时候多了个师父。南衍是何方神圣？看起来不太有名，国师完全没有被吓到。
没听说过。
国师心中稍安，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完全没听说过，不足为惧。他的心神不安，肯定是错觉，只是最近没休息好而已。
“陛下此女不可留。”他仍旧想要解决掉变数。
“国师为何如此说孤的妹妹？”霍元忍无可忍，“一国公主问话，国师不敢回答，如何取信于人？”
六六六小姑娘是他们家的，国师这个王八犊子是祸害。霍元始终记得小时候，国师想要想暗害自己。
孰轻孰重，亲疏明了。
国师面上表情不变，拱手道:“殿下说笑，需知天机不可泄露。此女来历并不清楚，待本国师作法，自可一探究竟。”
他微凉的手指按在麦芽儿眉心，淡淡道:“你是什么来历，今夜自见分晓。”
麦芽儿咧嘴一笑，“好啊。久闻国师神异，我很期待呢。”
霍炀想到什么，脸色陡变。
国师: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麦芽儿:洗洗睡，梦里啥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