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干什么！想死吗？快杀了他们！”黑衣卫的教官气得要命，挥舞长鞭抽打距离自己最近的人。
“你们都是从哪里来的？大盛不能买卖人口，不能设私刑，他们凭什么打你们？”
麦芽儿说完，见这些少年没什么反应，她微微一顿，继续道:“认识丹砂陵守吗？他们现在我们那里，好吃好喝，一天三顿饭外加夜宵，人都胖了十斤。”
距离最近的少年开口道:“陵守是谁？”
麦芽儿:……
陵守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小姑娘小手一挥:“这些都不重要，想吃饱就解决了这些人，我带你们下山，吃香的喝辣的！他们没资格在这里打骂你们！”
“我们是罪人，他们说要赎罪。”
“你们有罪，也要衙门来审，他们算什么？”麦芽儿捡起躺在地上的教官手里的牌子，“我，灵希，殿前司的，也就是衙门的。解决掉这些人，下山有罪问罪，没罪回家。就算是秋后处斩，也能吃好几顿饱饭，不比跟着这些人，挨饿强？”
麦芽儿发现这些人和陵守一样，对待食物有别样的执着。只有说到吃饭的时候，他们的目光才会灵动几分。
这种感觉她懂，在心中将那位大名鼎鼎的国师划了个鲜红的大叉。
麦芽儿将国师当作头号劲敌。
不让她吃饭和不让人有饭吃的人，都是敌人。挨过饿的小姑娘，格外是非鲜明。
上百名还在训练的黑衣卫，因为空口白话的允诺，当场哗变。
一众教官瞠目结舌，还没来得及反抗——更多的是不敢，怕有人埋伏，自己被一箭毙命——就被五花大绑。
凤仙镇外凤仙山，多了一片废墟，以及废墟里被埋了半截身子的人。
小姑娘带着上百号人，浩浩荡荡下山。
陆夫子看到人，整个人都懵了。
“我让你上山剿匪，没让你把土匪带下来，而且这不是土匪是乞丐！”
这群少年瘦骨嶙峋，衣不蔽体，怎么看怎么可怜。就算是再贫瘠的地方，乞丐至少也能捡来旁人不要的残破衣衫。这群人不论男女，连衣裳都遮不住身体，身上伤疤一层叠着一层，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丹砂听到动静出来，看到这群人，整个人都懵了。
“他们……你们……”
向来善言的丹砂，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麦芽儿已经开始掏银票，让柳相北去杂货铺子兑换铜板，采买吃食。
陆夫子瞠目结舌，他做梦都想不到，麦芽儿他们能带回来这么多人。
“你们就由着她胡来？这么多人，我们可养不起。”在陆夫子看来，让他们上山吃点教训，顺便剿匪，总归能磨一磨这些孩子的嚣张气焰。挫折教育必不可少，只有受了挫折，孩子才能不飘。
可他没想到，他们竟然能把这些人带下了山。
陆夫子整个人都是懵的。一百多号人，将客栈挤得满满当当。
柳相北买了吃食回来，刚进门就看到一群如狼似虎的目光。
折腾到晚上，带下山的这群人总算吃饱，被安排在大通铺休息。被子不够，床位不够，他们不挑，直接躺在地上也能睡。
丹砂看着他们，有些难过。
“以前我也是这样的。”
陵守坐在轮椅上，看着挤在通铺里的人，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麦芽儿路过，把抱着自己不松手的小白夜扯下来，直接丢到陵守腿上。
“说说？”小姑娘脸上带着三分笑，院子里的人不知何时都已经离开。
丹砂的来历，从未和麦芽儿说过，都是小姑娘自己猜测。
麦芽儿知道丹砂应该不容易，却没想到她这样惨。
丹砂家中以前也是做官的，后来犯了事，被全家处斩，她那时还小，侥幸被国师的人看中送走，才没有殒命。
本以为能活命，结果却是生不如死。国师招揽的人，美其名曰童男童女，为百姓祈福，是去享福的。实际上，被选中的人都会被送去残酷训练。
黑衣卫，白衣阁，都是“童男童女”们的去处，训练中死了的，就地掩埋。他们不是人，只是需要打磨的兵器。
丹砂勉强活到了这个年纪，也是半年前才鼓起勇气逃走，逃窜到清河，被麦芽儿发现。
回忆过往，丹砂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
小白夜坐在陵守腿上，啪嗒啪嗒流口水。最近伙食不错，他开始长牙，之前稀稀疏疏的牙床，开始冒牙尖，他忍不住流口水，嘴里难受就在陵守衣襟上蹭一蹭。
陵守满心嫌弃，却又不好把人丢出去，只能脸色难看地用衣袖给他的擦嘴。
麦芽儿抽出帕子递给陵守，自己蹲在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写写画画。
“你的意思是，凤仙山就是国师训练黑衣卫的地方？”
麦二牛口中的美好世界，再次垮塌一角，麦芽儿觉得她爹在骗人。
“我小时候，也有人想骗我去做什么童男童女来着，原来是这样啊。”麦芽儿还记得，当时她爹特别生气，把人揍了一顿。
陵守点头:“他们的确是这样的心思。”
小姑娘用树枝画了地势图，估摸着位置，不确定道:“这里距离京城还有一千多里地？"
陵守低头，看她画出来的地形轮廓，摇头道:“路上不好走，怕是要半个月。这我们路上绕路太多，凤仙县位置已经是比较偏了，去京城至少要再走半个月。”
小姑娘盯着地面若有所思，用树枝扫平痕迹，慢吞吞道:“我在想，这些人怎么处理。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放在什么地方都是问题。总不能给官府。”
黑衣卫的身份敏感，算是国师豢养的私兵。给衙门，衙门也不一定敢接下。国师在很多百姓和官员心里都是神一样的存在，这群黑衣卫交出去，怕是凶多吉少。
可若是不交给官府，一百多号人如何安置?
小姑娘愁眉苦脸沉思，若是前世，直接将消息报给宗门，等着人来就行，这些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她瞻前顾后思考。
如今，她倒是面对一个难题。
陆夫子慢悠悠踱步过来，挥手让欲言又止的丹砂推着陵守离开，走到小姑娘身边，居高临下看她。
“这些人，你想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