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里正算算，黑水村人手够不够。”霍炀以前作为储君和新帝，习惯了做甩手掌柜，当即给宴平乐安排活计，“需要多少银子，要买什么，出个章程，尽量今晚赶回来。”
宴平乐点头，吃过饭几个便大人坐在一起商量。几个人时候没有注意到，霍炀是在偷懒。
麦芽儿和阿夺没有话语权，一人分了半个柿饼，坐在檐下轮流给对方扇扇子纳凉。
夏天日头升得早，不一会儿就彻底亮堂起来。宴平乐和霍炀带着银票和干粮出门去城里买东西，刘老头仍旧下地干活。
麦地要锄一遍，种些其他作物。原本家里没铜板买种子，现在霍炀有钱，又说回来带种子，刘老头干劲满满，也不回家拿锄头，直接借了里正家的就去干活。
几个大人出门，家里就只剩下陈氏刘老太和两个小孩。
霍炀三令五申不让两个小孩儿自己上山，刘老太也对昨天的毒蛇心有余悸，说什么都不让他们俩出去。
麦芽儿只能坐在屋檐下发呆，突然闲下来，她有些不习惯。
陈氏见两个孩子无所事事，便开口要教他们写字。
刘老太吃惊:“读书是文曲星要做的事情，阿夺可不行？”
刘老太不相信自家孙子有本事，更没钱让阿夺读书。
“无妨，我先教些简单的。夫君最近和陆夫子商量着要把附近几个村子的孩子叫来，一起读书习字。认识些字，会打算盘，总归多条出路。”
刘老太没想到里正有这种心思，惊道:“这要不少钱吧？”她家可没钱。
陈氏面露难色，毫不避讳说了困境:“是要不少钱。有几个人孩子离得远，住宿和吃饭都是问题。夫君说学堂之事是长久之计，要好好谋划。”
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家中没有什么余钱，要办个小学堂，还真是捉襟见肘。
麦芽儿听了一会儿，知道宴平乐夫妇都是不错的人，伸手提议道:“我爹有钱！”
“傻子，你爹的钱是你爹的。”刘老太恨铁不成钢地淬道，“你爹现在有钱，保不齐今天就给你带个娘回来。有后娘就有后爹，记住了你以后要夹着尾巴过活。到时候你出嫁，才能有点陪嫁。”
三岁看老，刘老太是看出来了，这大丫和她爹一样，是个花钱如流水的。
阿夺握着扇子的手一顿，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后娘？那不行，隔壁村大胖去年就是被后娘打死的。
“我爹说他的钱都是我的。”
麦芽儿单手叉腰，仰着下巴，哼了一声，模仿霍炀的语气。
“闺女，看，这都是爹给你赚的银子。”
刘老太嗤笑:“你爹才几个铜板，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来了后娘，就不是他管钱了。”
麦芽儿皱眉，便宜爹是缺个媳妇儿。
陈氏见小孩儿愁眉苦脸，无奈笑了笑，端了绿豆汤，转移她的注意力。
“喝了汤，过来认字。”
麦芽儿年纪小，骨头还没长成。陈氏干脆拿树枝教两个孩子写字。
“刘夺。”
树枝在地上划出痕迹，收笔藏锋，柔美清丽，陈氏一手簪花小楷写的不错。她虽出身将门，家教却是极好，哪怕如今失了势，也与寻常村妇不同。
麦芽儿不认得这里的文字，仔细看一笔一划，用小木棍在地上临摹。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刘夺这就是你的名字。”
阿夺茫然抬头，他听不太懂里正夫人说的是什么，隐隐觉得和村里的陆夫子说的不一样。
不是杀人夺命，不是天生灾星抢夺爹娘性命。第一次，有人给他不一样的解释。
这样的认知让阿夺震惊。他原来，不是个坏孩子吗？
“大丫，你的名字好写。”陈氏动笔，娟秀字体，大丫两个字也极为好看。
麦芽儿不知疲倦地再次重复道:“是麦芽儿，不是大丫。”
陈氏依言写下麦芽儿三个字，笑道:“你是春天二月生的，惊蛰时节春雷阵阵，万物萌发。芽儿这个名字不错。”
“不过……为什么姓麦?”
陈氏困惑，这个姓氏不太常见，她记得二牛一家本来没有姓氏。姓，别婚姻，氏，别贵贱。二牛一家，祖上在前朝是奴隶，哪怕以前有姓氏，也早就丢了。
几十年前盛朝开国，先帝登基后为杜绝人口买卖，命太子霍炀一连斩杀几个家族。从此，很少有人敢将奴隶放在明面上。
二牛给自己加个姓也不算什么大事。陈氏准备等夫君回来，商量着给二牛和麦芽儿上户籍。
麦芽儿不知道自己以前的黑户，努力解释自己名字的来由。
“因为可以吃饱。”
三岁小孩儿的认真模样，让人忍俊不禁，陈氏忍不住逗她玩。
“米饭也能吃饱，为什么不是米？”
“才不是！不只是麦子叫麦，米也可以叫麦！粮铺的人说了，麦就是谷物，吃的粮食都算谷物！”这是师尊起的名字，头可断，血可流，名字不能丢。
“好，麦芽儿真棒！”陈氏心痒痒，把人抱在怀里用力揉了揉。
“芽儿真乖，方家人再骗你回家，就来找陈姑姑。”
想到昨晚方家三夫人的做派，陈氏冷哼道:“量他们也不敢抢人。”
方三夫人刘氏自然不敢，方家老三方觅弓对宴平乐的态度让她心里打鼓，暂时不敢有什么念头。独子飞儿性命攸关，她只想儿子能痊愈。
陈氏带着两个孩子先认识自己的名字，又教两人背诵《三百千》。家中没有用来启蒙的书册，她干脆去书房拿了笔墨纸砚，坐在廊下一边默写，一边念出声，教两个孩子读。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看小孩子跟着自己摇头晃脑诵读，陈氏心都快化了。
成婚多年，她和宴平乐一直没有孩子，在京城时不好去抓别人家的小孩玩，到了黑水村人们又都敬她畏她，第一次有机会和小孩子如此亲近，这种感觉很新奇。
阿夺第一次读书，和刘老太想的不同，竟是个极有天赋的。
麦芽儿坐在小板凳上，跟着阿夺的节奏假装认真学习，她没见过其他小孩子，以为都和阿夺一样。
根本没想阿夺可能是个天才。
陈氏喜不自胜，大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