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西东，你觉得呢？”
计西东正在搬石头固定新搭好的帐篷，马匹不能一直淋雨还是应该有遮风避雨的地方，要尽快把帐篷准备好。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茫然回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计西东，你觉得这么多地方没有人烟，是因为什么？”鲜少有人与计西东说这样一长串的话，他想了很久，才吐出一个字。
“饿。”他说。
在他看来，吃不饱的地方，自然没有人来。
陆夫子没从学生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你们倒是心思单纯，不知道是没被逼到绝境，还是年纪太小。清河县日子太好过，你们完全看不到人间疾苦。”
刘夺眸光闪了闪，并未说什么。
反倒是马车里，正在喝药的陵守眉头微皱，细细思索起来。
麦芽儿完全不知道陆夫子在打什么主意，只觉得这人又故作高深。
计西东和柳相北弄好了帐篷，将马赶进去，又留了足够的干草，确保晚上够吃。这才各自吃了干粮休息。
雨天不好行路，只能早点休息，等雨停了再出发。
麦芽儿坐在马车里，听着风声雨声，难得睡不着。林悦铺好被子，见她呆坐在角落里，噗嗤笑出了声。
“不睡觉？还在想陆夫子的问题？”
麦芽儿摇头，她没想陆夫子那莫名其妙的问题。她只是隐隐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根本睡不着。
林悦见她这样，拍了拍面露担忧的丹砂，习以为常道:“我们早点睡，不管她。反正她在路上再颠簸也能睡得着。”
车上多加了几层油布，车内只有一盏灯照明，林悦直接吹灭灯火，拉着丹砂躺在铺好的被褥上。
林悦说:“以后你就习惯了，她最喜欢发呆。这样的小孩儿，最好养了。给吃给喝，她就能自己乐呵。”
时间一点点过去，麦芽儿靠在车厢上，听着身边两人因为熟睡而放缓的呼吸，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她握着腰间短剑，缓缓闭上眼。
“是在这里？”
远处，疾风骤雨中一群白衣颇为狼狈立着，交头接耳交流。
黑暗中小姑娘倏然睁开眼，从针线筐里拿出一张皮制的半脸面具盖在脸上，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丹砂被惊醒，急忙跟出去。
雨夜漆黑，像浓稠的墨，视野受限让人看不清楚，丹砂只能循着声音找人。忽地，手腕被一只微凉的手扣住，正要反击就被人捂住嘴。
“丹砂姐姐还是不要乱动的好。”雌雄莫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丹砂听出是曹冬至，放弃挣扎，被他带着到了帐篷里。
“他们做事，我们看着就行，没必要往前冲。”
丹砂想要反驳，仍旧被捂着嘴，发不出声音来。
风声雨声过于嘈杂，可仍旧能分辨出利器相击的声响，丹砂表情微变，挣脱曹冬至的手，便要往外冲。
刚走两步，就被抱住腰。
“我说大姐，你能不添乱吗？”
暗夜里，少年语气嘲讽，让丹砂浑身一僵。兵刃交接声刺耳，让人毛骨悚然。可曹冬至仿若没有听到，只是抱紧丹砂的腰，把人往后拉。
“大风大雨的，大姐你就别添乱了。”
他年纪还小，身量比丹砂要矮几分，抱着人时，整个身子都贴在对方背上，潮湿水气和冰冷怀抱的触感，让丹砂浑身不自在。
“他们会处理好。”
少年人话语笃定，没注意到怀中人已经僵成了木头。丹砂是个能言善辩且喜欢言语戏弄旁人的，可此时，却什么都说不出。
如果此刻有光源，曹冬至定然能看到丹砂脸上的红晕。
风雨中，麦芽儿抽出短剑，盯着那群白衣，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这是多年未有的感觉，面对敌人有剑在手的踏实感，是任何事物都无法媲美的。
暗夜，狂风，骤雨，不知深浅的敌人。久违的挑战，让她找到了以往的感觉。
前世，修真界的邪修中流传着一句话，宁受剔骨重修苦，不愿遇刑司一剑。锦衣夜行，剑指魑魅魍魉，这种事情麦芽儿做过太多。
以师门的名义，以刑司的名义。
于是，白衣们在电闪雷鸣的间隙，看到了一个带着虎面，手握短剑，利不可挡的小身影。
计西东立在远处，拉弓如满月，只有风知道他的箭术是如何准确。阿夺站在外围，长刀厚重，大开大合， 短刃藏于袖中，随时准备抽出，长短皆有，攻守兼备。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人，哪怕年纪还小。
柳相北撑着伞，坐在车辕上，沉默地听着利器相撞的声音。
陆夫子点亮一盏灯，掀开车帘，细听动静。
“这孩子真是可惜了，若是男儿，凭着这狠劲也能的谋个前途。”他语气带笑，又补了句，“也幸好，不是男儿。”
白衣人越来越多，雨夜还长。
半夏忧愁道:“伤药似乎不够用。”
陆放嗤笑，“你以为他们能伤着？这就是三个小牲口。计西东那力气，谁能近身？刘夺是个疯子，谁能比他狠？麦芽儿在武道天赋异禀。他们三个，能伤着？”
“虽然这样说没错，可刀剑无眼，下次到了城镇，还是要多准备些药材。”半夏心中忧愁，“那俩小子不怕，芽儿伤了留疤怎么办？以后的夫家嫌弃怎么办？”
陆夫子冷笑:“谁敢娶她？敢娶她的又怎么会嫌弃这些？”陆放并不觉得半夏说的是个问题。
柳相北默默开口:“我才是护卫，怎么他们自己上了？”
自从离开清河县，柳相北就觉得自己是个劈柴搭帐篷的工具人，他根本没有其他用武之地。
“手痒了你就去。”陆夫子翻白眼，腿上的灯笼橙暖的光，映衬得他表情狰狞。
柳相北忙道:“在下要在这里，护着陆先生。”
车厢里，陵守百无聊赖地躺着，风声雨声都和他无关，他的任务是吃了喝，喝了睡，好好养伤。
小黑孩摊成一个大字，趴在他胸口呼呼大睡，丝毫没有被外面的动静惊醒，反而睡得更加香甜。
这让陵守有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明明他才是那个身经百战的杀手刺客，偏偏被当成看孩子的小白花保护，实在是让人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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