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丘山一脉，一处位于山半腰的山洞里，麦芽儿和曹冬至蹲在地上努力点燃一堆有些潮湿的树枝。
竹筒接了雨水，放在火堆旁煮沸。路上摘的果子洗干放到一旁，等着饿了再吃。
山洞里原本有一头熊，被计西东打了一顿，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计西东和熊大眼瞪小眼，思考着能不能吃。
小黑孩紧紧抱着他娘的遗物，在火堆旁已经睡着。雨水冲掉了他身上的灰尘，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斑驳，比之前更加狼狈。
麦芽儿用帕子沾了温热的水一点点擦掉小黑孩伤口周围的污渍。他身上的伤基本都是冻伤，天暖和后自己挠出血，留下了一层一层的血痂，看着吓人实际上伤的并不重，只是冻伤的四肢关节摸起来很凉，不知道有没有落下病根。
除了冻伤的痕迹，他身上还有一些其他伤，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爪迹，有淤青，新伤老伤都有，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曹冬至凑过去看了眼，唏嘘道:“这小孩儿命可真硬。”
竟然能凭着本能，自己在邙城活下来，命能不硬吗？
“运气也好，再过一年半载，就算他不饿死，也能生生耗死。”
麦芽儿身上有伤药，可是对小黑孩的伤来说，杯水车薪。只能先擦干净，在伤势比较严重的地方上药。
“之前黑漆漆还看不出来，原来伤得这样重。”
小黑孩醒着的时候满心戒备，不愿意让人近身，好不容易等到他睡着，清理伤口，伤势实在是有些不乐观。
“草药没拿，要不然可以先凑合用。”曹冬至把竹筒里脏了的水倒掉，重新接了些雨水，放在火堆旁烤着。
“他晚上不会发烧吧？”他问。
麦芽儿眨眼，摸了摸小黑孩的额头，发现并不太热。
“还没烧。”
“没烧？”曹冬至也摸了摸，诧异看她，“这么烫，你说没烧？”
“不烫啊。”麦芽儿再次伸手摸。
“你不会也发烧了吧？”曹冬至快疯了，这都是什么事情！
麦芽儿摇头:“没啊，我感觉挺好的，就是眼皮有点重。”
曹冬至:“……”
“你先睡一会儿，天亮了再说。”
他满心凄苦地看着外面的雨，捡到个病患也就罢了，麦芽儿也病了。
“唉，曹冬至啊曹冬至，你咋就这样倒霉呢？”
眼看小孩儿开始打摆子，他倒了点烧开的雨水，吹凉给小孩儿灌了几大口，直接把人丢给计西东。
“暖着，别冻出个好歹。”
这小孩儿看起来就不像能活多久的样子，下着雨山里又冷，曹冬至还真怕人冻死。
他把火堆往一边挪了挪，清理干净尘土，把麦芽儿放在火烤干的干燥地方，自己坐在进风口挡风。
四个人，俩病号，想想就难。
曹冬至觉得自己太惨了。
计西东发现小黑孩打摆子，脑袋热手脚凉，便把人塞给黑熊。
黑熊看着肚皮上的小孩儿，再看看计西东凶狠的目光，更加抖得厉害。两脚兽好可怕！
计西东拍了拍黑熊脑袋，用眼神示意它看好小孩儿。
黑熊不敢动。
眼看小黑孩滚了一圈，差点掉到地上，计西东把黑熊的爪子拿起来，摆出姿势，让它把人抱好。
“乖。 ”
计西东用力拍了拍黑熊脑袋。
曹冬至发现小孩儿睡在黑熊身上时，已经天亮了。他目光惊悚地看着抱着小孩儿的熊，整个人都是懵的。
“计西东！你就是这样看孩子的？”曹冬至快气炸了。
计西东把还没睡醒的小黑孩从黑熊爪子下面拿起来，塞给曹冬至，一言不发往外走。
再回来时，他手里提着兔子，衣襟里塞着果子。
他把兔子全都丢给瑟瑟发抖的黑熊，把地上没吃完的果子也都塞进怀里，一只胳膊就将麦芽儿像麻袋一样背了起来。
“这算谢礼？”曹冬至看着被揍得脑袋肿了一圈的黑熊，有些不理解计西东的脑回路。
他拦住对方往外走的脚步，把小孩儿放到地上。
又摸了摸麦芽儿的额头，发现比昨晚热度低了些，可还是发烫，不由叹了口气。
“真难。”曹冬至只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难了。
让计西东背好麦芽儿，确定人不会掉下来，曹冬至这才算放心，一声三叹道:“走吧。”
雨已经停了，地面有些湿滑，曹冬至不敢赶路，只能压低速度。路上遇到野果草药时，就收集起来。
邙丘山一脉连绵不绝，他们去邙城赶路用了一天一夜，回去用的时间更长。
麦芽儿中间醒了一会儿，被曹冬至塞了一嘴草，按着脑袋让她继续睡。
“睡你的吧。”
麦芽儿脑袋昏昏沉沉，睁不开眼，还真又睡着了。曹冬至忧愁地看着怀里表情防备啃果子的小黑孩，腾出一只手揉搓草药，弄成糊糊盖在他伤口上。
小黑孩挣扎了几次，发现糊糊黏在身上很舒服，干脆就不挣扎了，甚至还会伸手露出难受的伤口让他抹药。
“小兔崽子！”曹冬至气得磨牙，却又不好和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孩儿计较。
第二天中午到了约定的地方，他刚要让计西东上树躲起来，阿夺就过来了。
“没事吧？”他问。
阿夺摇头:“他们没追上，先下山。芽儿怎么了？ ”
他从计西东背上把麦芽儿抱下来，见她满脸通红，连忙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烧了几次，中间醒了吃过一些果子。”曹冬至有些头疼，“先下山。”
邙城这一趟，实在是让人不痛快。
阿夺点头，“走。”
午后，吃饱喝足的陆夫子坐在小学堂门口晒太阳，昏昏欲睡地闭上眼。察觉到有人挡住阳光，睁眼就见阿夺表情阴沉地盯着自己看。
“回来了？快休息休息。”
陆夫子笑着坐直身体，看到阿夺肩膀上趴着的小姑娘顿时脸色一变。
“这是伤着了？”
阿夺没理他，径直走进小学堂，将麦芽儿交给丹砂，从之前的药材里选出几样，去厨房生火熬药。
曹冬至把小黑孩交给计西东，默不作声地牵马出门。
陆夫子站在小学堂门口，看着计西东大眼瞪小眼。
“怎么了？”他有些艰难地问，满脑子都是自己要完蛋了，伙食要被削减。
计西东把小黑孩塞给他，从怀里摸出果子啃着，默不作声转去邙丘山下收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