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西东完全不知道这姑娘的想法，吃完馄饨，自顾自去摊主那里洗干净碗和勺子，坐回车板上，摸了摸肚子，又看看包子和烧饼，有些迟疑，还想伸手拿包子吃。
丹砂彻底看不下去，一巴掌拍在他手上。
“你是蟒蛇吗？撑死你！”
手上一痛，计西东条件反射抓住攻击自己的人，茫然的眼里多了一丝精芒。
“你干什么？松手！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光天化日摸姑娘家的手，你要不要脸？”
丹砂试图把手缩回去，可计西东是什么力气，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铁爪禁锢着，若是这人手指收紧一些，她的骨头就会被捏得粉碎。
“再不放手，我喊非礼了！”丹砂觉得这人说不定是假憨憨，就是为了占人便宜才会装出这幅反应迟钝的样子。哪有这样抓着别人的手不放的？
计西东总算是听明白了她的话，缓缓松开手，将没吃完的东西用荷叶包好，左右看看没发现熟悉的人，顿时有些茫然。
刚才还好多人，人呢？去哪里了？
算了，吃饱了好困，睡一会儿。
丹砂心中有许多话想骂，却见这人把板车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直接躺在空出来的缝隙里，用草编的帽子盖住脸，呼吸很快平稳，睡着了。
丹砂:“这怕是个傻子吧？”
“姑娘哎，你别欺负他，这小子脑子不好使，心还是好的。”在校场门口摆摊的馄饨摊主又得了空闲，刚才听到丹砂的威胁，便试图开导她。
“西东也是个可怜孩子，心是好的，你别欺负他，别抢他吃食，别打他，他不会打你的。”
计西东的底线，不能抢他碗里的饭，不能打他。其他的，什么都好说。
这是清河百姓和这个怪力小子相处的经验。
周围摊位的人也开始七嘴八舌说起来，说计西东是个耕田的好手，会干活，干得干净，人也好说话，除了饭量大会把家里吃穷之外，没什么缺点。
丹砂:“他不是好说话，是不说话吧？”
从见过这小子开始，丹砂就没从他嘴里听到几个字，险些以为这人是个哑巴。
“你这姑娘怎么这么说，西东可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计西东翻了个身，摸了摸吃得圆鼓鼓的肚子，继续睡觉。
丹砂被一群有闲暇的摊主拉住说教了好一通，从话少干活多的才是好男人，再到憨汉子不会被人勾走，听媳妇儿的话。
围观群众全都格外热情。
丹砂:……
她觉得，计西东这样的，被别人卖了还能给人数钱。这算什么好？
不对……这小子能数得清楚铜板吗？别人让买什么就买什么，甚至让人随便拿铜板。这哪里是憨厚，明明是个冤大头！
曹冬至抱着空水囊、木盆、漏斗等东西回来的时候，丹砂还在被人拉着说教。
陆夫子坐在一旁一边吃炒豆子一边看热闹，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夫子，我们该走了。”曹冬至将东西放到车板上，叫醒计西东，让他坐起来挪出空位。
“夫子上来吧，嘴碎的大姐快上车~”曹冬至扬着小马鞭吆喝，“爷爷奶奶大叔大妈大哥大姐们，我们去采药，让一让咯~”
听到他的话，围过来的人连忙让开道路。
“冬至小子，啥时候有治疫病的药？我听人说南边下大雨了，小学堂的夫子说大雨之后有大疫，咱们是不是要喝药了？”
曹冬至用马鞭戳了戳身旁的陆夫子。
“夫子你说过这话？”逃课与上课睡觉专业户表示，他完全没有印象。
陆夫子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闭嘴，丢人现眼的东西。上课不好好听课，回来诸子春秋各抄写二十遍。”
旋即，陆放站起身，笑眯眯对众人道:“这次采药回来，衙门会安排。到时候会通知的。”
百姓们这才放心，有挑着担子进城的菜农，顺手放了几个蔬果在车上，话也没说便直接走了。
曹冬至早就习以为常，也不追赶，这些东西都是地里长的，衙门发的种子，追上去还给人家反而不好，显得矫情。
丹砂回到车上，吃惊地看着顶花带刺的黄瓜，有些茫然。
“买的？我没看到有给钱啊。”
曹冬至拿过一根黄瓜，用衣服擦掉上面的刺，将黄瓜掰成三段，递给陆夫子一段，陆夫子看了看他的衣服，嫌弃摆手，不愿意吃。
曹冬至早就习惯了夫子的龟毛，顺手塞给丹砂，又给了计西东一段。
“行了坐稳吧，这次上山任务艰巨啊。”
两匹骏马都是战马配种得来的，也算是好马，在城外特地压平的空旷道路上跑得飞快。
麦芽儿和他们汇合时，已经靠近黑水村原址。阿夺和她坐在黑水村小学堂的屋顶，啃着半生不熟的青枣，见他们来，便跳下地，将马匹上绑着的东西全都移到车上。
“两个帐篷，还有些油毡，压实的干粮。”麦芽儿一一介绍，又道，“赵将军说回去要请我们吃烤全羊，陆放你去吗？”
陆夫子拿了根黄瓜丢她。
“叫我夫子。”什么时候小丫头能尊重他这位夫子？
麦芽儿吐了吐舌头，“你不去，那我就不叫你了。”
陆放佯怒道:“谁说我不去，赶紧上山采药，你那群师弟师妹吵着要喝防疫病的汤药呢。”
麦芽儿拿小刀给黄瓜削皮的手一顿，“师弟师妹？”
曹冬至哈哈大笑，上气不接下气道:“芽儿啊，你入门早，是清河县那些人的师姐呢 。”
“……呵呵。”麦芽儿把手里的黄瓜塞进曹冬至嘴里，“师姐”这可真是久违的称呼，她已经很久没听到了。
“城中有疫病？”她问，这些天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啊。
陆夫子老神在在道:“城里没有，那群人听说南边有大雨，就扯什么大雨之后有大疫，闹着要喝汤药。”
好吧。
麦芽儿拿出采药单子，从小布包里掏出鸡头笔，打开一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小葫芦，蘸了里面的墨汁，在纸上加了几样邙丘山和北山常见的药材。
她在医术上没什么惊人的天赋，这药是每年连绵大雨后，城里都会熬的，她早就熟记于心。
大灾之后有大疫，清河县每年都在防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