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炀睁开眼，他又梦到最惨烈的那次战役。
这次的结果却不是几乎全军覆灭，也没有数万将士死无全尸，他梦到了神迹。
梦到有人，有一群人，那样的锋芒毕露，解决掉蝗虫一般数量庞大的强大敌人。
“麦芽儿。”
他行至偏殿，看着还在沉睡的小姑娘，若有所思。
或许，在梦中他遇到了神灵。
战神。
……
“噗——”
国师一口血喷出，浇灭了即将燃尽的蜡烛。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没有死？霍炀狗贼那样疯魔，为什么没把人杀掉？上一次霍元没死，这一次她也没死。难道那个黄毛丫头，真的是霍炀的孩子？昏君与他们血脉相连，没有下杀手？”
室内昏暗，有还未完全熄灭的烛火，暧昧不明的暖光照亮国师的脸，仿若神祇降世的脸，此刻阴沉得几乎能滴下墨来。
“不可能！盛朝二世而亡，皇太子早夭，霍炀不可能有其他子嗣！不可能！这是命数，怎能更改！”
若是有人在旁边，定然畏惧国师的疯癫，害怕他的恐怖表情。
传闻中智近于妖的国师大人，从来都是端着一张恬淡表情，好似任何事物都无法入他的心，再大的事情都无法让他的心情起太多波澜。
他就应该高高在上，预知一切，是神明般的存在。
此刻的国师，完全不符合人们印象中的神明模样，反而街头疯犬一般，癫狂且狼狈。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大盛应该二世而亡。”
张书文惊讶地发现，走出屋子的国师在几个时辰内，苍老许多。满头银发披散在身后，就连原本看不出年龄的脸上，都生出皱纹。
“师傅？您做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本国师改了国运。”国师咬牙切齿，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更不会和旁人说自己失手。
“您何必呢？世间万物自有命数，师傅实在没有必要为了那些人殚精竭虑。您该休息休息了。为了苍生，您付出太多。”
年迈的弟子看着头发纯白的师傅，心生绝望。
“各地送来的童男童女已经到了，您要看一看吗？”
国师想到自己从去年开始频频折损的人，顿时悲从中来。他闭上遍布血丝的眼，沉声道:“不必，还按照之前的安排，照顾好他们。药不能停。”
“是。”
张书文领命退下，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师傅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麦芽儿睡醒已经到午后，侍女们见她睁眼，连忙通报给皇帝。
霍炀丢开政务来到偏殿，看到小姑娘端坐在妆台旁，任由侍女梳妆，忍不住道:
“朕看你倒是睡得不错，那些人昨晚可是闹得不轻。”
“嗯？”
麦芽儿转头，戒备看向来人。
“都下去。”霍炀让一干人等离开，侧头不想看小姑娘不信任的目光。
“他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昨日你说的那些不够，他们要给自己谋活路。”
他想了很久，赦免那些人不难。然而三百多人，还是意图刺杀谋反的一群人，不可能直接释放，也不能任他们来去。
这些人，每一个都有问题，是潜在的危险。
然而这群人，除了陆放之外，每一个都嘴硬。杀不得，又不能直接用刑。
用刑，怕他家孩子不乐意。
看过旁敲侧击查到的一些东西后，霍炀想不通，自家孩子究竟是怎么集齐这么多奇葩的。
“朕要他们的来历生平，这些人能不能活，就看你的了。”
麦芽儿觉得狗皇帝坑她，可是完全没有证据。
“真的？”
“君无戏言。”他不想多说什么，怕和孩子离心。哪怕手痒想要揍孩子，也不舍得打自家孩子。
手痒，想揍孩子。
麦芽儿完全不知道霍炀的复杂心情，目前为止事情的结果还算不错，她忙不迭点头，拍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他们很会干活的！造房子，种地，都做的很好。以后可以干活。”
霍炀很想让国师来听一听，那群训练有素让殿前司头疼的白衣黑衣，在小姑娘口中是如何的无害。
他自然不明白，那些人跟随麦芽儿，只是因为很质朴的原因。吃饱穿暖罢了。
彰德避暑山庄没有专门的牢房，将人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名叫采薇院的院落。三百多人，分散开，占满了采薇院所有房间。
各个出口都有人看守，以防他们逃走。
麦芽儿是坐在轮椅上过去的，虽然她不明白一点小伤为什么不能走路，为什么要坐轮椅。
工匠连夜赶工制作的轮椅，铺上绣娘连夜赶制的垫子，坐着很舒服。甚至还可以半躺着，将脚放在轮椅前方的脚踏上。
太医交代，不能穿鞋行走，又不宜包扎伤口，侍女们只敢用薄纱制作的宽大足袋，上药后将她的脚包住。衣服也专门选了裙摆长的，保证坐下时能完全盖住脚。
宫人和匠人们用废了百般心思，只为让她不会感到不适。麦芽儿觉得自己不是轻伤，完全是瘫痪的待遇。
“还有一个时辰吃晚饭，你能问清楚几个？”霍元今日早早处理好事情，就为了看热闹。
侍卫将采薇院正门的门槛卸下，看到太子将轮椅推进院子，几乎惊掉下巴。
麦芽儿环顾院子，发现除了严阵以待的侍卫，并没有其他人在外面。周围的门窗紧闭，看来人都被关在屋子里。
“几十个吧。”她道。
端着笔墨纸砚走在后面的小太监大富脚步一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主殿下疯了吗？一个时辰的时间，审问几十个犯人。这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哪怕是刑部，在刑狱方面最有经验的人，也做不到。除非偷工减料，不细细询问。
“几十个是多少？”霍元觉得有趣。
“先定个小目标，六十个好了。大富公公请准备纸笔，要六十份。”
大富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轮椅上，迷之自信满满的小姑娘。他不明白，公主哪里来的底气。 旁人审了一夜，都没什么结果，她难道就可以吗？
“快去，六十份。”
霍元很好奇，她要怎么审问。
国师: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