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方栖山虽未参加宗门大比,却也知晓九嘤与江北清之间有过一场比试。

平日里被捧得高的人,往往心气也高。

像江北清这样的天之骄女,更是不可能轻易咽下这口被人打败的恶气。

四人之间,气氛陡变,空气如同冷凝了一般,处处透着渗人的寒意。

方栖山收起手中玉扇,正欲开口解释,身后却传来一ダ滟女音,瞬间让她将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

“安阵竹虫是我引出来的,与方公子无关。”

九嘤冷冷抬眸,目光之中,不见丝毫惧意。

这句话说出口,不止是方栖山,连扶灵也有些震惊。

她没想到,九嘤竟认下了自己犯的错。

许是自责感作祟,她面上泛出些为难,一双软唇张了又张,总想要说些什么,却怕自己说错话。

气氛愈发冷肃,唯有一旁的天鹤,依旧温顺的梳理羽毛。

江北清面色不善,听闻是九嘤放出竹虫,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一双妖艳双瞳之中,已然被愠意覆满。

“又是你——”

“果真是小宗弟子,毫无礼数与教养可言,初来江家,就为我们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蔽宅术复杂难施,术法被破,江北清生气是必然,但她口中的话,着实有些难听。

场面越来越冷肃。

扶灵不自觉将手握紧了些,面上隐有怒意浮现。

她沉着脸往前走了一步,旋即伸出一只手,下意识将九嘤护在了身后。

她本就是个娇纵性子,与人争吵从来不管自己占不占理,更何况此刻江北清骂的,还是平日里最疼她的大师姐。

若非有其他人在场,恐怕她已经开口反击。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却充满了维护的意味。

三年前扶灵身中情蛊,面对猎兽者围攻时,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九嘤护在身后。

此情此景,和当年那一幕何其相似。

九嘤微微垂眸,看着拦在自己腰侧的那只小手,心口处像被羽毛轻轻撩了一样,竟然不自觉的轻轻颤了颤。

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被人保护的感觉了。

她抿了抿唇,眼中冷意稍稍褪去,微的别过身子,借着衣袖遮掩,轻悄快速的握住了扶灵的手,再次将人拉回了身后。

一旁的江北清等不到回应,已是愈发恼怒。

“怎么?有脸闹事,没脸反驳了?”

如此嘲讽语气,连方栖山也觉得过分。

她想出声劝解,身旁却投来一ケ冷视线。

还未来得及开口,九嘤的声音便再一次响起。

“镇宅蔽术讲究两点,一乃安阵竹虫,二乃屋宅四角处的蔽日旗,屋宅半露,是因为蔽日旗被人动过。”

“江宅日影本该是东低西高,此刻却成了西低东高,必定是东面的朱雀旗与西面的玄武旗被人调换了。”

“蔽术难施亦难解,放出竹虫,不过是破解蔽术的第一步,打乱蔽日旗方位,才是破术关键。”

“竹虫栖息的石碑上有血印痕迹,说明早已有人解开蔽术潜进了江家。”

“身为天卦宗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关于蔽术,江小姐竟不如我这样一个小宗弟子知道得多,实在叫人费解。”

清冽低沉的声音,坦然自若的语气,无一不让江北清内心的怒火烧的更加旺盛。

蔽术属于风水之术,并非她感兴趣的术法,往日虽听家中长辈提及过一二,却也只是一知半解。

此时被九嘤用这个讽刺,她面上既难堪又愤怒。

“你以为你是谁?真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镇宅蔽术乃《风水鉴》的内容,而《风水鉴》百年前就已失传,连我都不曾看过这本书,你又如何会知道?你的所谓猜测,不过全是胡言乱语罢了!”

江北清方才从天卦宗回家,并不知晓家中最近不太平,对于刚刚听到的话,更是一个字都不信。

九嘤闻声只是冷笑,表情愈显清冽,望向江北清的目光中,只有轻视与嘲弄——

“是不是胡言乱语,你们江家人最清楚。”

“放出竹虫只是无意之举,而非刻意闹事,为表歉意,我便再告诉你一件事,信与不信,全在于你。”

“江宅地势东低西高、左有流水右有长道,乃是家门昌盛、人丁兴旺之势,如今屋宅只露上部,日月光华无法落地,与之而来的,是流水中断长道生壑。”

“天福星变孤阳煞,你们江家的好风水,算是被破的干干净净,解开蔽术的那个人与你们江家,只怕有深仇大恨。”

“江小姐与其在这咄咄逼人,不如快去将那个人找出来,否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敢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九嘤不愿再待下去。

她转头看向方栖山,直接出声请辞,

“方公子,此行想来是无法继续了,你若与你所寻之物有缘,不需外人帮忙,也可达成心中所想,九嘤便先告辞了。”

如此场面,方栖山无法挽留。

她看看九嘤,又看看一脸怒意的江北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空气倏地安静下来。

扶灵乖巧的跟在九嘤身后,一直都不曾说话。

直至九嘤牵着她的手带她离开,她才恍恍回过神。

二人一路手牵着手,很快便走出了江家的地界。

扶灵待到这时,才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

“师姐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天机卦象、玄学风水,都是天卦宗弟子所擅长的术法,诚如江北清所言,连她都不曾听说的东西,九嘤竟全都知道。

说出去,确实让人惊讶。

九嘤听见扶灵的声音,步子不自觉的放慢了一些。

迎面飘过一阵风,吹得脚下风沙呼呼作响。

“蔽术风水,我只是略懂一二,若非你将竹虫引出,我也看不出这些玄机,至于真假,留给江家人去判断就好。”

一番说辞,已是极谦虚,但扶灵内心的敬佩之情,却愈发强烈了。

“师姐真厉害,什么都懂——”

她无意吹捧,口中之言皆是心中所想,说话时的语气,亦是无比真诚,连声音,都带着一股崇拜的味道。

九嘤闻言不禁轻笑,她停下步子,忽的转过头,目光炯炯,落到扶灵面上时,视线中还藏在几丝温和的笑意。

她对蔽术风水学的了解,都来自于江北清口中那本《风水鉴》。

前世妖龙屠宗后,司祺便将她关在了司家,也正是从那时起,她被迫开始学习各宗术法。

而《风水鉴》就是她在司家藏书阁里无意间找到的。

书阁下人不识好差,将这本书当成垫桌角的废纸,若不是一时好奇,恐怕她也不会发现这本奇书。

“这就叫厉害吗?你若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话音刚落,九嘤才意识到不对劲,面上笑意,也微不可见的悄悄凝固。

依江北清所言,《风水鉴》早已失传。

那个潜入江家的人,又怎会知晓蔽日旗的存在,进而轻易破坏江家风水?

九嘤不用再往下想,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此人来自司家,并且和她一样,也看过《风水鉴》。

今世一切,已然偏离前世轨道。

这些年来,九嘤一直在暗中监视司祺,没了扶灵,这一世的他根本无法修炼,甚至连身体也越来越差,在司家人眼中,他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废物大少爷。

这样的人,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

要不是司家家主对他百般嫌弃,不许他外出丢人现眼,她早就找机会动手杀他了。

本以为如今的司祺不成大患,可想到江家发生的一切,九嘤却莫名有些不安。

她一时出神,便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直到扶灵唤了好几声师姐,才将她从回忆拉回现实。

“师姐在想什么?竟这样入神?”

扶灵不解,但见九嘤眉间一闪而过的担忧,只以为她还在为刚刚的事烦恼。

“没什么,”九嘤摇摇头,唇角沁出一缕浅淡笑容,“我只是在想,你若要学风水之术,也得先将清心诀背熟。”

扶灵闻声也弯了弯唇,两个水灵灵的眼睛眨了眨,轻声细ィ

“风水学说,太过玄妙,并不适合我,真要学——师姐倒不如教教我如何才能破解宗门前的迷失林,怎么样?”

想的倒是美,破了迷失林,岂不是想出宗就出宗了?

九嘤挑了挑眉,竟没有直接拒绝。

“玄修宗主设下的迷失林,只是障眼法而已,待你修为高一些,无需破解就能看破幻境。”

扶灵对于阵术并不了解,此刻听九嘤这样说,表情不由得有些兴奋。

“修为高一些?那是多高?”

九嘤笑笑,沉默片刻才开口。

“至少圆满境。”

简简单单五个字,瞬间便让扶灵丧了气,她咬咬唇,眼里有些不满,又有些委屈,待见九嘤嘴角含笑,才知道对方在耍自己。

“师姐故意的,又逗我!”

如此纯真的娇憨姿态,让九嘤再一次莞尔。

临近正午,日光越来越盛。

二人站在树荫下,倒也不觉得热。

九嘤来时已观察过,再往前不远处就有一处小镇,便带着扶灵慢慢往镇上走去。

此行遇见江北清,她本欲直接回宗,但想起方才的猜测,她还是决定多留几天。

倘若这事真的与司家有关,那她就不能不管。

小镇不大,却很繁华,往南走是江家,往北是阮家。

八大家族占了两家,镇上日夜都热闹的很。

扶灵初来乍到,免不得有些雀跃,九嘤一下没注意,就被她松开了手。

街チ脚园诼了各种摊子,她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好不自由。

九嘤站在原地,面色有些无奈。

她正欲追上去,街尾却走出一个粉衣姑娘,瞧着年纪不大,与扶灵相似,十七八岁的模样。

那姑娘容貌生的秀气无双,气质端庄娴静,一看便知是大家族的小姐。

九嘤望见她,表情不可抑制的变了变,双瞳之中,布满晦暗不明的复杂情绪。

她不会认错,也不可能认错。

那粉衣姑娘,分明是她前世的“情敌”,司祺真正的心上人——

阮家三小姐,阮秀。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风水的内容,部分是编的,部分来自《易经风水布局秘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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