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2 章 第一百九十二章

江北清自小就跟着江寻学习玄学道术,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最是感兴趣。

即便衡连宗主早已说过所谓预卦仅存在于古籍之中,她仍轻易被眼前一幕动摇了心神

既是古籍中记录过的内容,那就有可能是真的,或许,这真的是上天赐予凡人的一道预卦呢?

掌心的鳞片曲面圆滑,身泛流光,月色一照,灼灼闪跃的金芒便从内而外地层层渗出,看上去浓郁如华,实际上却薄似蝉翼,完全无法遮掩鳞面内部刻着的黑色卦纹。

她低着头看了又看,面上神色不自觉变得紧张,一张脸依旧美艳浓烈,却没了往日的明媚光彩,表情看上去极其为难纠结。

很显然,卦纹的复杂程度打破了她的认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月光消失,天上的月亮躲进云后,她才蹙着眉头将鳞片重新裹进白帕,匆匆忙忙还给了身旁的漂亮女人。

如此反应,着实有些异常。

空气中的寂静不知何时蔓延开来,方圆数里之内竟听不见任何声音。

这般沉肃氛围,更是容易引人内心不安。

九嘤眼睑微垂,呼吸莫名沉重几分,沉默片刻方才出声。

“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江北清闻言神色又变。

她虽从小就拜入天卦宗门下学习玄卦之术,但无论天赋还是实力都无法与当年的江寻相比。

江寻能解开天卦,她却是想都不敢想。

面对九嘤的问询,她只能叹息着摇了摇头。

“天卦难卜更难解,以我的实力根本窥不得其中半分玄机,我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金鳞上的符咒的确是卦纹,而且不止一道,而是足足三道。”

三道?!

九嘤冷眸微睁,五指不自觉用力,隔着丝帕将手中金鳞握得更紧了些。

预卦之说,千百年来只存在于古籍中,莫说天卦宗弟子对此不了解,就连江寻也没有真正见过此物。

难怪江北清会露出那样震惊的表情。

尚是思考之际,耳边又传来一声饱含劝慰的轻语

“凡人想要解开一道天卦尚是难于登天,妄图破解三道更加不可能,扶灵白日也说了,私窥天机不是好事,我劝你还是打消解卦的念头罢。”

这句话并没有错,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拥有江寻的玄术天赋。

倘若解卦之时不小心被卦象迷了心,那余生都要陷入梦魇,终日受这三道天卦折磨。

九嘤抿抿唇,眼神倏地黯了黯。

月色浅薄,她的脸半隐在阴影里,只露出一道精致的轮廓。

江北清迟迟没有听见回应,忍不住侧身抬了抬头,仅是一眼,她就感受到了女人周身散出的冰冷气息。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九嘤了。

没由来的,她又想起了二人初次见面时的情形,想起了颈上那道由刺心镜碎片留下的伤口。

往日相处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回转,直至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发现

没有扶灵陪在身旁,九嘤似乎对谁都是这样冷漠疏离。

这样的关系,真的只是同门情谊吗?

江北清心下一惊,隐约猜出了些什么,想问,却不敢问。

她的心还未平静,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一张再熟悉不过的温婉秀美的脸秦书语的脸。

一瞬之间,心跳都跟着变快了。

原来,同为女子,也能生出爱慕之情吗?

碎石沉湖,本是宁静无澜的水面,却多了一圈又一圈化不开的荡漾涟漪。

不敢再继续深想,她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薄衫,急急将视线从那张漂亮的侧脸上挪开,忙将话题引向了别处。

“今夜过来,不是说要有两件事要办吗?还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忙的?”

九嘤闻声松唇,心知江北清一再拒绝传授解卦之术是为自己好,因此并没有再强求。

她点点头,神色温和了些许,终于说出了今晚的第二个请求。

“你与阮家三小姐可相熟?”

江北清拧了拧眉,很快便应了声。

“阮家三小姐?阮秀?江家和阮家隔得近,幼时我与她尚算熟悉,只是后来我入了天卦宗,她一直留在家中,便再没有什么联系了。”

“司阮两家交好,司祺与阮秀更是青梅竹马,如今司祺虽只剩一口气,但阮夫人还是坚持让阮秀与他成婚,前些日子我与扶灵去阮家探过,听闻阮秀宁愿自戕也不愿与司祺成婚,只不过,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人有意相助并不够,终归还是要看她本人意愿。”

九嘤的话说得隐晦,但江北清还是瞬间明了。

同为八族后人,只有她才有资格去阮家见阮秀。

“扶灵想救阮姑娘?”

“司祺将死,强行逼迫阮秀嫁给他,只会让她走上和秦小姐相同的路,扶灵的性格,你应该了解”

“我明白,扶灵天性善良,阮秀的遭遇被她知道了,她就不可能不管,你们放心,明日我便寻个借口上阮家看看阮秀,探探她的口风,她若愿意逃婚,这件事我也乐意帮忙的。”

未有犹豫,江北清便爽快地应下了这个请求。

大宗子弟,有时虽年轻气傲,但大多都有一颗侠义正直的心。

九嘤将这番话听在耳里,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

一瞬即过的浅浅笑意,月色映衬之下显得愈发冷艳动人。

“那我便替灵灵说声谢谢了。”

灵灵

这好像是第一次听九嘤用这般亲昵的语气来称呼扶灵。

联想到白日二人相处时的画面,江北清再一次察觉到了这对师姐妹之间的暧昧氛围。

好奇心起,片刻失神,已足以让人说出心里话。

“九嘤,你与扶灵,你们两个”

话未说完,她面上已泛出窘意。

毕竟,这个问题实在太过隐秘,就这样直白的问出来,显然有些失礼。

未等对方应声,她又慌慌张张的摆了摆手,语气显得更加窘迫。

“是我说话不周,你、你不用回答的。”

九嘤闻言面色微变,似是有些诧异。

好半刻过去,她方才摇了摇头。

“无妨,我与扶灵”

明明很想给出明确的回复,但这一刻,她竟不知该用何种关系来定义自己与扶灵之间的感情。

空气忽就安静下来,除却院子中偶尔响起的细小虫鸣之音,再没有其他声音。

这般沉默气氛,江北清更加觉得自己的话冒犯到了九嘤。

她欲再次出声道歉,身侧却传来一道凛冽的冷光,未等她做出回应,女人略带寒意的冷淡声音已从耳畔响起。

“江姑娘知道何谓喜欢、何谓心动吗?”

喜欢?心动?

江北清听见这两个词愣在原地,所有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从未喜欢过他人,从未对他人产生过心动之意,又怎么会知道何谓喜欢、何谓心动?

“不知。”

听见这个回答,九嘤丝毫不意外。

她松松唇,眼神不自觉的微微抬起,目光穿过高空遥遥望向云后的银月,仅是提到扶灵,她的语气就温柔了千万倍。

“我也不知,所以我与扶灵的关系,我也不知该如何定义,我只能告诉你,倘若一个人一生之中注定要和某个人产生情爱羁绊的纠缠,那于我而言,这个人只会是扶灵。”

这个回答,如同半浮在空气中的朦胧月色一般,缥缈又虚无。

江北清红唇微张,眼神中泛出些困惑,显然没有听懂这番话的真正含义。

直至女人的冰冷声音再次响起,她才从思索中回过了神。

只一句话,就让她那张隐匿在黑暗中的脸覆上了一层艳丽的绯红。

至于原因,无它

只因,她又想起了那个远在人界的女人,秦书语。

“喜欢为何物?心动为何物?或许,你会比我更早尝到其中滋味。”

九嘤回到卦室的时候,扶灵仍一个人静静睡在榻子上。

小姑娘这几日受了累,甫一放松下来,整个人一动也不动的蜷缩在软被中睡得又香又沉。

书桌上的烛火随着风轻轻摇摆,明暗交错的火光照在她的脸上,衬得她颊上的肌肤愈发白皙软嫩。

着实是讨人喜欢。

九嘤站在榻前看了半会,终是没有忍住,半伏下腰探出手,指尖在那粉白色的脸颊上飞速的碰了碰。

明明是看了无数遍的脸,明明是自己也曾拥有过的脸

却偏偏每一眼都能带给她不同的感觉。

扶灵是扶灵,她是她。

前世今生,她们终是没有走上同一条路;前世今生,她们终是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指腹下的肌肤温热软滑,触感比记忆中的还要好。

许是停留的时间太长,睡梦中的少女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温柔的触碰,喉咙里竟轻轻泻出一声不满的嘤咛。

又轻又软的细弱嗓音,似在撒娇一样。

九嘤望着那张清秀俏丽的小脸,情不自禁就弯了弯唇。

不知不觉中,少女的撒娇嘤咛已经化作一根羽毛,顺着夜风轻悄无声的飘进了她的心里,朝着心尖不轻不重的挠了挠。

直到心口传来一丝细微的酥麻之感,她才恍恍然回神,匆忙敛住嘴角笑意将手从少女的软颊上抽了回来。

窗口的风仍一阵阵的往屋里钻,虽是夏夜,亦是显得寒凉。

九嘤的手停在半空中,好半刻过去方才再次落下,温柔地为榻上的人盖好了被子。

后窗轻掩,不知何时被夜风吹得大开。

她站直身子,放轻脚步行至窗前将窗户合上,待回过头确定扶灵仍在熟睡中才稍稍松了口气。

书桌上的纸笔皆未收拾,砚台里的水墨也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

她看着那张还未动过笔的薄纸,终是轻叹一口气提起了笔。

至于纸上所写,不是苍穹中占卜术缺失的那部分内容

而是扶灵修道之路上最先开始修习的那道静心术法,清心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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