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受九嘤所托,第二日巳时一到，江北清便拉着父亲出了门。
江家虽为八族之一,但素来与四宗更为亲近，至于阮家，因为有阮于姿和韩烟这一层关系在，和第一大族司家联系更为密切。
两家相隔甚近，只不过双方立场不同，因此平日里鲜少有往来。
江怀德不明所以,不知女儿为何突然要去阮家拜访。
“江家与阮家未有交往，你去江家做什么？”
“江阮两家同为八族，平常来往虽然不多,但怎么说也算得上是邻居，无事同样可以上门拜访。再说了，下个月便是天卦宗换任大典,作为新任宗主，我就不能和其他人分享这个好消息么？”
江北清伶牙俐齿，一席话说得江怀德哑口无言。
“新任宗主？果真是翅膀硬了,现在什么事都要瞒着我这个爹！”
司祺和阮秀成亲的事外人皆是不知，加之这次去阮家本就是为了探口风,江北清本想道出真相,思虑过后，还是编了个借口。
“今日去阮家只是想找阮秀罢了，我与她幼时相识，年纪又比她大,那时她还常常唤我姐姐，此次再回宗门，一旦坐上那个位置,往后恐怕再没有机会与她见面，所以才想去看看她。”
这个理由，听上去倒是正当合理。
江怀德想了想，竟没再逼问下去。
“对了，衡连宗主昨日又派了弟子来催，问你何时能够回宗。”
“九嘤与扶灵是客人，她们尚且还在家里，我又怎么能提前离开？更何况，她二人还送了我一份大礼，我更是不能失了待客之道。”
“大礼？什么大礼？”
“是苍穹中关于占卜术的部分，衡连宗主若知道宗门秘籍能重归天卦宗，一定也会很高兴。”
江北清轻飘飘一句话，让江怀德瞬间杵在了原地。
江家世代修习玄卦之术，家族后人自然都听过苍穹之名，听闻九嘤知晓这本书的内容，他甚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苍穹失传数百年，当世怎会有人见过其真容？”
这般震惊表情，实在像极了初听这消息的江北清。
父女二人并肩同行，此时却齐齐停下了脚步。
江北清弯弯唇，将九嘤当日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苍穹并未失传，一直都在妖族人的手里，归息城鱼龙混杂，已渐渐成了妖物和魔物的聚集地，九嘤这次去归息城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从妖物那里看到了这本珍籍。”
江怀德闻言脸色微变，嘴角抿了又抿，好半刻后才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好机缘。”
想来，他早就知道苍穹并不属于天卦宗，而是天修者遗留于世的宝物。
此刻看着女儿眼里时时掠过的喜色光芒，他心中莫名涌出些不忍，到最后，仍是什么都没有说。
如此不自然的神色，江北清总算看出了不对劲。
“父亲，怎么了？”
一个从小就以家族与宗门为荣耀的人，如若知道自己引以为豪的一切都建立在抢夺与虐杀的基础上，该是多么大的打击。
江怀德惶惶别开头，再次迈开脚步，匆匆往前走了几步。
直到江北清小跑着追上来，他才摇摇头，随意敷衍了一句。
“没什么。”
关于四宗八族成立之初残害天修者的这段历史，全部都清清楚楚的记载在各宗各族的禁籍中，唯有宗族最高掌权人才有资格知晓其中真相。
这一刻，江怀德甚至不敢想象女儿在成为天卦宗宗主后知道这些事会是什么反应。
江、阮两家隔得近，两人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听闻江怀德来访，阮于姿面露惊色。
“江家的人怎么来了。”
大堂之内，除却阮家父子三人，韩烟也在。
未待堂中三个男人说话，韩烟就先开了口。
“司阮江家联姻之事，可传出去了？”
阮夫人闻声摇头，语气很是笃定。
“没有，我去打发他们走。”
眼看阮于姿就要离开，韩烟忙出声将人唤住。
“倒也不必急着赶人走，时局混乱，江家与司阮江家走的不是一条路，不如将他请进来看他想做什么，我正好去见见秀秀。”
话音刚落，她也从椅子上起身。
旁边侯着的小丫鬟见状立刻跟了上去，态度极其恭敬殷勤。
阮家二少爷阮昀性格一向莽撞暴躁，加上阮秀被逼婚一事，心中很是看不惯韩烟在自己家中这幅傲慢姿态。
阮夫人一走，他也不管韩烟能不能听见，就似若无人的埋怨了一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司家呢。”
与他相比，他的哥哥阮叙则沉稳内敛了许多。
听见弟弟说出这样的话，他连忙出声阻止。
“不可胡言！”
兄弟两人尚在说话，都未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
二人的父亲宋念修敏锐地察觉到了这道阴冷视线，只可惜，等他抬头朝堂外看去时，唯一能看到的，就只有女人的清瘦背影。
江北清并不知道司家的人来了阮家，却也感受到了大堂的气氛有些怪异。
江怀德走在前面，率先和堂上的中年男人打了招呼。
“念修兄，好久不见啊！”
江北清闻声赶紧跟上，也笑着唤了一声。
“宋叔。”
一旁的阮叙见客人来了，忙起身让座。
至于阮昀，仍在为妹妹的事情烦心苦恼，直到哥哥出声提醒才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明明是在自己的家，这兄弟二人却显得十足的拘束。
江北清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愈发觉得奇怪。
趁着江怀德与宋念修夫妇寒暄的功夫，她悄悄溜到了阮昀身边。
“小昀子，怎么不见你妹妹？”
小昀子，这还是她幼时给对方起的外号。
阮昀心情本就烦闷，一听阮秀的事，表情更是愁苦。
他抬起头瞥了瞥不远处的端庄妇人，很快又将头低了下去，两只手缩在袖子里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
似是担心弟弟说错话，阮叙主动出声给出了回应。
“三妹身体不适，仍在房中休息，今日怕是不能出来见客。”
这番说辞，显然是阮夫人提前交代好的。
江北清闻言蹙眉，面上泛出一丝忧色。
“秀秀生病了？”
“嗯，是夜间不小心染了风寒，听丫鬟说刚刚才睡下。”
风寒？
明明就是自戕未遂。
江北清越听越觉得离谱，完全想不通这阮家人脑子在想什么，怎么就非要把一个好好的姑娘往司家那个火坑推。
若是让阮秀嫁给一个正常人也就罢了，偏偏司祺是个将死之人。
二人结亲，岂不是亲手送阮秀守活寡么？
她性子向来直爽，一时间没忍住，竟险些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幸亏江怀德及时出现，她才将喉咙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北清，阮小姐这几日病了，过些日子再来看望她吧。”
不管是不是真的生病，阮家人有意阻拦，外人又怎么可能见到阮秀？
江北清抿抿唇，转首看了看一直不曾说话的阮家二少爷，意料之中的，面对她的目光，青年果然心虚的选择了回避。
如此反应，属实异常。
九嘤说的话必定都是真的。
阮家，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和司家联姻了。
得知江北清去了阮家，扶灵一大早就候在江家外堂等着了。
父女二人的身影一出现，她立刻小跑两步迎了上去。
“江叔叔，北清姐姐！”
小姑娘嘴甜，向来不吝啬用最亲近的称呼来对待自己喜欢的人。
在江家住了这么久，江北清待她又好，这句姐姐顺其自然就从嗓子眼出来了。
九嘤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这声姐姐，一双细眉微不可见的挑了挑。
一个沅青姐姐还不够，这又多了个北清姐姐。
江怀德知晓三人有私话要说，无奈的摇摇头去了后厅。
倒是江北清，被这声姐姐叫的喜笑颜开。
毕竟，她可早就听扶灵唤冯沅青姐姐了。
“北清姐姐见到阮小姐了吗？”
扶灵兴疼阮秀的遭遇，心里记挂这件事好几天，难得有人能够去阮家打听消息，她自是急了些。
江北清面上本还挂着笑，提到阮秀的事，笑容不自觉就收敛了起来。
“没有，阮夫人以生病为由，根本不许外人接近阮秀半步，莫说见她一面，就是连她的房间都进不去。”
“因为不满婚事而自戕，说出去并不好听，不但会让阮家人遭受唾骂，更会损害司家的声誉，阮夫人是怎么都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的。”
“我看，只有等阮秀心甘情愿嫁给司祺，阮夫人才有可能放她自由。”
虽是猜测，但与九嘤心中所想相差无几。
扶灵闻言有些丧气，话还未说，倒是先叹了口气。
见她这幅失望模样，江北清更是愧疚。
“你别着急，过几日我再去阮家一趟，说不定、说不定他们会让我见阮秀呢。”
这么明显的安慰之语，扶灵也听了出来。
九嘤在旁静静站了半刻，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在阮家见不到阮秀，在别的地方或许可以。”
江北清闻言睁了睁眼，面上尽是不解。
她尚未道明疑惑，扶灵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师姐是说司家？！”
九嘤点点头，目光不知不觉间便落到少女的脸上，唇角顿时涌上一丝浅淡的笑意。
“嗯，据我所知，每个月下旬总有几天韩烟会把阮秀接过去照顾司祺，而她自己则会趁机离开司家，我猜，她是出去为司祺寻找续命之物了。”
“算算日子，也到了她离家的时候，用不了几日，阮秀估计就要被送去司家。”
“既然在阮家见不到她，不如直接去司家。”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啥，文里的女性角色只要和师姐站在一起，cp感就很足、非常足我写的时候已经很刻意的祛除这种角色之间的暧昧氛围，但是说实话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让人产生联想，而这些女性角色和灵灵在一起，真就是纯纯的社会主义姐妹情，没有一点暧昧，没有一点情爱的感觉，这就离谱，灵灵真就只和师姐一个人有cp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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