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失陷

天佑侯府外的街面上一群“乞丐”正挨门挨户地乞讨,这些人身着厚重的皮衣,乱糟糟的头发用一根皮绳束成马尾状,他们的口音很生涩冷硬,听起来像是林州、幽州一代人。看他们的装束和精神面貌,与其说是乞丐不如说是流民更准确。

苏浪注意到街角处有一群京兆逻卒,三三两两站在那闲聊,姿态很悠闲。只偶尔往四周瞅一眼,只要流民们不闹的过分,他们也懒得插手。

一来他们人手有限,禁锢不得;二来,让流民们闹一闹,对他们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贼若都安分守己,官兵的价值又体现在哪,这叫养寇自重。

进门时,苏浪望了眼门房边的那间小黑屋,他重金购置的两个隐武者就安置在里面。他们不声不响,也不用吃喝,终日只是睡觉,唯有遇到灵物靠近时才会主动醒来。

当初苏浪怕麻烦,将控制隐武者的“钥匙”交给了司空百岁,而今就有些后悔,司空百岁整天不着家,这若是有个小偷小摸的混进来,没有“钥匙”唤不醒他们,这两个重金购入的看家利器岂非就成了摆设?

于是对果儿说:“等司空回来你提醒我,让他把钥匙转交给你。”

苏浪所说的“钥匙”其实是指控制隐武者魂核的一种禁制,多为一种特殊的咒语,这种禁制是可以转让的,虽然程序方面有些繁杂。

果儿高兴地答应了,她或者不在乎控制什么隐武者,但此举无疑表明苏浪对她的信任有了质的提升。

司空百岁深夜才归来,喝的脸通红,手里还提着小酒壶,一路哼着小曲儿,一路踉跄着摸回家门。几日不见他忽然瘦的可怕,脸上罩着一股晦暗的阴气。见到苏浪打了声招呼就要回去睡觉,苏浪喝道:“色字头上一把刀,我临行前是怎么交代你的。”司空百岁醉醺醺道:“我要你管,你又不是我爹娘,你凭啥管我?哼。”苏浪道:“似你这模样,早晚把命丢了!我真是后悔当初传授你修真之法,就不该让你修炼成人。”

言罢拂袖而去。

这一喝,司空百岁冷不丁地打了个寒噤,酒也醒了一大半。他连忙藏起小酒壶,颠颠地跑过来,跟着苏浪进了屋,忙着扶凳子抹桌子,端茶加倒水,好一通忙活后,方才叉手侍立一旁,赔笑说道:“怪我,怪我,钦差归来,也不过来磕个头,捧个茶,让您老脸上无光了。”

苏浪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接过茶碗喝了一口,马上又放下了,茶是凉的。

司空百岁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又问:“此次上山,战况如何,看你精神不错,应该斩获颇丰。对了,听小妞说你要把钥匙交给她掌管。”

苏浪道;“你整日不归家,要钥匙作甚,不如给她有用。”

司空百岁道:“你要给,咱就交出去,咱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嘿嘿,对啦,有人要出手几分地产,你肯定感兴趣,是南州扶余郡景江县的地,依山傍水,距离扶余城才两百里。真的很划算哟。”

苏浪道:“你有钱买吗?”

司空百岁道:“钱是差了一点,不过把这所宅子卖了就差不多了。”

苏浪道:“你是喝多了还是没醒,你知道扶余郡在哪吗?茫茫大海上!你知道扶余岛有多大吗?方圆不过两百里!距离扶余城两百里,那差不多就是海角天涯了。卖了神京城的风水宝地,去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你自己说,你是酒喝多了还是收了人家好处?”

司空百岁搔搔脑袋:“我可能是酒醉没醒,既然你不感兴趣那就算了。”

没说几句闲话,司空百岁已是哈欠连天,昏昏欲睡。苏浪放他回去睡了。一觉到天亮,果儿打来洗脸水,服侍他洗漱了,又拿来精致早点,陪他一起吃了早饭。饭后,苏浪/叫她让司空百岁来一趟,武心梅要来神京城,想面见天子,这件事他不知道怎么安排,想找司空百岁来商量一下。不想司空百岁又出去了。

“一早走的,他最近被御汤苑的一个姑娘迷住了,早出晚归都算好的,一连几天见不到人影也不奇怪。”

苏浪只能摇头苦笑,做人好,做个有钱人更好,做个有钱有闲身体又好的人最好,只是凡事都得有个度,这么折腾下去,早晚得把小命折腾没了。

偌大个京城,苏浪也没几个真正的朋友,想来想去,还是去了林慈安的府邸。林慈安是林白露的哥哥,林重进的长子,因非嫡出,所以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资格继承林家家业,不过此人精明能干,素来被林重进看重,年纪轻轻就做了林州大总管府驻神京城奏事使,官虽不大,地位却很特殊,有权代表林家与朝中权贵周旋。

他的府邸,昔日宫变时,苏浪曾来过一次。不过那次刀光剑影,彼此又是敌对状态,十分的不和谐,不过这一次,林慈安却很客气,亲自迎出府门,亲自作陪,直到林白露从外面回来他才识趣地离开。

林白露做男子装束,细腰长腿,英气逼人,京中贵族女子多做男装出行,其实为的就是图一个方便。

道明来意后,苏浪咳嗽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我在京城里也没几个朋友,所以冒昧的很。”

林白露道:“忙我可以帮。我只是奇怪,此事你其实大可直接进宫禀明陛下,以你现在的身份,陛下一定不会拒绝。”

苏浪道:“你这是在考验我吗,陛下因衣学士之事跟太上皇有了隔阂,此刻谁还敢公然提及此事,至少我这样的身份行不通。”

林白露笑道:“你能这样想我很惊讶,看起来你并非只是一只闲云野鹤,而是一头狡猾的小狐狸。你担心陛下身边有太上皇的耳目,你不必装无辜,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也罢,既然你开口了,这个忙我肯定得帮,静候消息吧。”

因见苏浪没有走的意思,便问道:“天佑侯还有其他什么事要我效劳吗?”

苏浪忽然变得局促起来,支吾了半天方道:“我的朋友司空百岁,不知道被什么人迷惑,留恋花场夜不归宿,你在京城人头广,可否代为敲打一下。”

林白露针扎一般跳起来,叫道:“苏浪,你把我当什么啦,这种小事也来烦我!我林白露在你眼中竟沦落到为人处理家长里短的地步了吗?”

苏浪连忙解释道:“绝无此意,我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林白露却冷着脸,硬着心肠喝道:“不要说了,送客。”

被人灰溜溜地赶出来的滋味自然不大好受,不过苏浪也不怨她。本来这样求人就有些过分,被人赶出来实属正常,他只是奇怪,这样的事自己为何要来求她。

这种事说出来很难为情对吧,那为何要去当面求她呢。

奇怪吧,还真是奇怪。

怏怏而归,果儿竟然不在,府中没有一个佣人,苏浪只好自己动手泡茶,歇了一会儿,便关了门户,睡觉。

这几日天天熬夜攻读《见闻录》,精神有些疲乏。

闭目休息了一刻钟,他睁开眼,红日当空,院子里洒满阳光,看样子已是午后。四周依然很静,果儿仍然没有回来。

这让苏浪感到奇怪,果儿这个小女子还是很本分顾家的,怎么会把他一个人丢下不管了呢?她又去了哪?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他随便找了件衣袍披上,正要出去寻找。果儿却一路疾跑回来了,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跑的小脸通红。苏浪赶忙接了她的菜篮子,倒了一碗凉茶送过去,果儿狼吞虎咽,几乎喝呛了水。

然后把嘴巴一抹,说道:“出事了,咳咳,司空,司空让人抓了。”

苏浪眉头一皱,对她说:“不着急,慢慢说,被什么人抓了。”

细问之下才知道,司空百岁在御汤苑跟一个官宦人家子弟因口角起了冲突,结果让京兆逻卒给逮了起来,如今正关在京兆府大牢里。

苏浪微微一笑:“那是他活该,夜不归宿倒也罢了,还撒酒疯打架,真是长能耐了。”

果儿一怔:“你不管他?”

苏浪道:“先让他吃吃苦头再说。”

说罢催促果儿做饭,自家到书房看书去了。

果儿怔了一会儿,料想苏浪另有主张,便也不再催促他。

午后,京兆府来了一个干练的老捕头,因苏浪烦厌见这些人,就由果儿接见了。果儿回头告诉苏浪来人是循例来通报案情的,又向她担保说司空百岁在牢里会有很好的照顾,不会让他受什么委屈。

果儿最后说:“我自作主张,打赏了他们四块银饼,您不会怪我吧。”

苏浪笑道:“这是你懂事能干,我怎么会怪你,你去吧,到明日我再设法救他出来。这次权当是个教训。”

果儿很高兴,笑道:“这样最好,就让他吃点苦头,看他以后还敢欺负我。”

黄昏前后,苏浪正在书房调理内息,冷不丁果儿来报有位林公子求见。苏浪见她抿嘴偷笑,便在她眉心点了一指,喝道:“说林白露来了便是,何必拐弯抹角。”

果儿笑道:“来的真是林公子,英姿飒爽,看的奴家小心肝直打颤。”

苏浪骂了句没出息,整衣冠来客厅见林白露。

林白露冲苏浪撇撇嘴,道:“我是来跟你请罪的,事情办砸了。”

苏浪眉头一拧:“不着急,你慢慢说。”

据林白露说,苏浪找过她后,她就安排了人去御汤苑准备择机敲打一下司空百岁。她是辣椒嘴豆腐心,嘴上把苏浪臭了一顿,心里却很愿意帮这个忙。

“我找了几个老成的人去做这件事,他们打听到了你朋友就在御汤苑,所以就赶了过去,却没想到正见到他跟人殴斗。所以他们想浑水摸鱼,乘势把你交代的事给办了。这里面就有一个意外,你的那位朋友斗殴时误伤了一个看热闹的人,而那个人偏巧又是方不同从西州带来的家臣。方不同你总该认识吧,你们过去是不是有仇?”

林白露语含调侃,显然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苏浪心中却是咯噔一下:怎么惹到了他?

他跟方不同不熟,也没有深仇大恨,只是因为卿小可的缘故,他现在实在不想跟这个人有任何瓜葛,一点都不想有。

“往日无仇,但难保今日无怨。”苏浪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他怎么说?”

“没怎么说,就说是要杀人偿命。”

“那个人死了?”

“据说当时只是轻伤,但不知为何午后突然就死了。”

苏浪沉默了一会:“此事很棘手?”

林白露有些无奈:“方家正得宠嘛。”

苏浪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剩下的事我来想办法。”

林白露也不废话,起身道:“若有需要,尽管言语,绝不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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