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为奴

他独自一人向北,本想上屋山一游,却因战事阻隔而作罢。屋山之南,江水两岸,数十万大军正紧张对峙着,原来皇帝令太子监国是真但并非是撒手不管朝政,躲在后宫享清福,西州惊变后他老人家正征调天下兵马,携百万之众浩浩荡荡杀奔而来,誓要扫平阿斯卓伊家族和忤逆他的方姓军阀,维护皇权的至高无上。

天子亲征,各地诸侯蜂起响应,纷纷派出本部最强力量,一时在中州境内聚集了数十万军马,精兵强将,如遮天的乌云。

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自然属于绝密,像游击将军这种层次的将领被蒙在鼓里并不稀奇。

苏浪想时局如此,凭自己也无力改变什么,该来的总归要来,让他们折腾去吧。

不过屋山看来是去不成了,只能绕道屋山以西的山河地北上。

北上去哪,其实毫无目的,只是信步走去,唯有强悍的妖兽能暂时改变他的方向,自上次在大荒地滥杀之后,苏浪已经放弃了武力,再遇到妖兽,便绕行走它途。

这算是一种救赎,或者是一种纪念。

渐渐走到一处有人的地界,苏浪见百业凋敝,民生困顿,便问何故,一长者道:“咱们这里本属林州管辖,旧日蛮人不敢招惹,故能安居乐业。一年前,朝廷抽调驻军南下平乱,此地便屡屡为蛮人侵扰,如今富家大户、有手艺的,年轻力壮的都搬走了,只剩下我们这些老弱病残,无力远游的,留在这等死了。”因见苏浪出手大方,便劝谏道:“客人是去林州吧,早去,早去,一路小心,留神被蛮人截住。”

话未落音,村子中央的钟楼上警钟长鸣,四下一片惊叫哭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如没头的苍蝇四处乱窜,一个半大小子飞奔来报:“蛮人骑兵来了,蛮人骑兵来了。”

老者面如土色,紧紧抱住他的孙女,那女孩嚎啕大哭。

说话时,一片箭雨遮天蔽日而来,众人惊恐大叫,躲在房里棚下缩着不出,倒也没几个受伤的。

苏浪见那箭雨来的猛烈,眼珠子一转,倒退了几步藏在棚子下,避过一劫。

老者盯着他腰间的神精铁剑,好言劝道:“客人,你把腰里的剑弃了,手无寸铁,还能为奴,要是胆敢反抗,统统都要杀头。”

苏浪解下铁剑丢入近旁的水井里,老者又取了一把锅底灰抹在他的脸上,嘱咐道:“待会儿他们要是问,你就说是我的儿,这孩子的父亲。若是让他们知道你是外地人,必然把你当林州奸细给剥了,是真的剥皮,手段黑着哩。”

苏浪知他是一番好意,道声谢。

一共二十骑,风卷而入,四处乱射,射杀若干牛羊后,又射伤两个惊恐乱跑之人,这才盘住马,喝令众人出来受死。

众人凄凄惨惨,战战兢兢,从土屋草棚里出来,黑压压地站成一片。蛮人首领约三十多岁,浑圆的大脑袋,短腿短胳膊,却肌肉发达,这些人骑术极其精湛,屁股像是长在了马背上一样,随心所欲地驱使着马匹。

那汉子盘马走了一圈,说了几句话,苏浪听不懂,经身边人翻译,得知是讨要年轻力壮的男女,说是尽忠王事,其实就是掠夺奴隶,只是跟中原人打交道多了,学会了一些虚头巴脑的说辞。

一时连带苏浪在内,征召了二十六个男女,一根麻绳拴着,押着向前,那老者见未能保住苏浪,十分愧疚,取了一个破包袱,包了一些烧饼给他带上。

苏浪在他耳边嘱咐了一句话,便跟着众人上了路。

足足走了八十里地,众人苦不堪言,正当绝望之际,眼前却出现了一个草原部落,白色的毡包、白色的羊群,蓝天、白云、河流、森林,景色极美,当然奴隶们的心却是苦的。

离着营地还有两里地,只见一群少男少女欢笑着迎了出来,他们衣着华美,满面红光,男孩身上穿着中土人的锦衣大袍,只是不懂搭配,显得不伦不类。女孩们倒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只是体格粗壮,面颊赤红,没一个称得上是美女。

骑士们被当成了凯旋而归的英雄,受到最美好词汇的赞美,野小子们欢快地在前面开道引路,年轻姑娘们献上美丽的花环和香吻,越接近部落欢迎的气氛越是浓厚,最高潮是在部落的中心广场。部落三代族长、二十名长老、现任掌权族长、辅弼长老们和在家所有的男女老少齐集一堂,欢迎凯旋而归的勇士,顺便分配一下新近掠得的奴隶。

男子多半配为养马奴和苦力,女子配给未婚的男人和丧妻的鳏夫。

苏浪冷眼旁观,似乎在看一件很有趣的事。

最终,他被配给一个前任长老家做养马奴。

欢迎仪式结束,掌权族长宣布晚上举行盛大的篝火宴会,欢庆这场伟大的胜利。苏浪望了望天色,没有说话,天色还早,外面还有放牧的牧民未归。

夜幕降临,仍然是那座广场,中央生了一堆硕大的篝火,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高低贵贱全部围着火堆,歌唱、跳舞,孩童们欢快地跑老跑去,族长、长老们赶在大会之前商量一些事情,妇女们则忙着准备酒和食物。

奴隶身份低贱而且肮脏,是没有资格准备酒饭的,他们被用笨重的木枷锁在阴冷潮湿的地牢里,一天只准吃一顿饭,保证饿不死就行了。

一群十来岁的少女,悄悄地绕过守卫,来到地牢边,把一块块肉和面饼塞进奴隶们的嘴里,她们目光清纯,心底善良,不忍奴隶们挨冻受饿。

一张张嘴贪婪地咀嚼着,不时发出讨好奉承的声响,像一条条摇尾乞怜的狗。

一个清纯的姑娘把一块肉推到苏浪的嘴边,苏浪没吃,他望着那女孩,她的目光清澈如水,她的心应该也像她的眸子,清澈的没有一丝瑕疵。

一张臭烘烘的嘴挤过来,夺走了女孩手中的肉块,吧嗒吧嗒地咀嚼着,发出类似狗一样的声音。他做出各种丑态,逗引那女孩开心,觊觎着她手中的另一块肉。

女孩抿嘴笑着,然后在守卫的呵斥声中,匆匆忙忙把肉塞进他的嘴里,就和同伴们叽叽咯咯笑着跑了。

咀嚼声戛然而止,守卫们如虎狼一般巡视着他的领地,奴隶们又恢复了战战兢兢。

随意抽打了几个人后,守卫威武地迈着方步去了。

咀嚼声顿时又沙沙地响起,然后是咕咚咕咚的吞咽,再然后是舔嘴的满足声,夸张的饱嗝声,然后开始交流送饭姑娘的肤色年龄,胸围和臀围,意淫着某日忽然得到她们的垂青,可以上门去做人家的女婿。

苏浪静静地坐着,听着外面的欢笑和歌唱,望着辉煌的灯火和阴冷地牢里凄惨、绝望的奴隶们,然后他哼出一声冷笑:“你们就甘心这样浑浑噩噩地等死吗?”

地牢里寂然无声。

“人若活的像个奴隶,跟死又有什么区别。”

依然是寂静无声。

牢门打开了,新抓来的奴隶们被提出去,在地牢外排队,接受看守无理由的殴打。

苏浪也在其间。

一个声音阴冷地嘲讽道:“你嘴上说的漂亮,现在不一样挨打,希望你能混过今晚。”

于是传来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新奴隶已经分配给个人,却仍集体关押,原因是他们的身上尚未打上烙印,烙印将在今晚的仪式上烙下,现在正是时候。

苏浪被带到篝火旁边,前面是一个烧的通红的炭火盆,一个穿着麻衣,满脸疤痕的跛子正在摆弄着一块烙铁,烙铁通红。

排在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瘦子忽然大小便失禁,腿脚瘫软,脸色乌青地坐在了自己排出的秽/物上,于是惹来一阵无情的嘲弄,一群半大小子厉声咒骂他,用石子猛烈地投掷他,那汉子满脸是血,呜呜地哭泣起来。

四周的老人、孩子、妇女们却看大戏般哄笑起来,也有呵斥自己的儿孙的,主要是他们的石子投掷的准头不行,打不到人或者打不痛人。

就在气氛即将烘托到顶峰时,有人唱喝了一声,高举双手示意众人安静,紧接着蛮人族长站了起来,他骄傲地举起象征部落最高权力的大纛,音乐和歌唱顿时消失,哄闹的杂音也停止,四周只剩下火烧木柴的啪啪声。

他发表了简短的演说,蛮人的语言自成一体,语速极快,苏浪一句也听不到。

蛮人们能听得懂,他们报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然后,那个瘫坐在地汉子被人扯着头发拽起来,推到火盆边,在惊恐嚎叫中接受烙铁的亲吻,他的嘴上被烙上一个三角形的印记。

他捂着嘴,怕疼,想叫,也怕疼,他不知所措,双手乱舞,痛苦不可名状,他想逃,脚上却拴着铁链子,丝毫无法脱身。

四周响起一阵阵尖锐的笑声,即便是那个曾经投喂苏浪食物的美丽姑娘,她那清纯的眼睛里也放出兴奋的光彩。

苏浪觉得时机到了,他拨开人群走到持烙铁的汉子面前,说道:“林州军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偷生。”

那汉子骤然愣住,怔怔地望着苏浪,一张恐怖的疤脸上滚落下一串泪珠。

两个蛮族勇士抓住苏浪的双肩,想强行让他跪下,但眨眼之间,两人的胳膊却断成了四五截,二人痛的叫不出声来,同时昏死过去,

一个负责警戒的蛮族勇士朝苏浪放了一箭。

他是部落里有名的神箭手,号称射雕英雄,百步之内可取燕雀的眼睛。

箭矢被苏浪轻轻捉住,顺手丢进火盆里。

下一刻,一块烙铁正中射手的眼睛,一阵惨嚎声中,射手丢弃弓箭,从望台上摔下来,跌断了腿脚,他双手捂着眼睛,痛苦地翻滚着,哀嚎着,震慑住了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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