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旧时的回忆

林白露前脚刚走,方不同随从里那个腰肢纤细的黑裙女子就滑了进来:“林家招募了新手。”

“新手?”

方不同收敛起笑脸,目光变得沉静起来,“什么样的人?”

“那个叫老莫的是个高手,我试探了他一下,深不可测。”

方不同邪魅地一笑:“大惊小怪的,区区一个飞鹰旗小旗主何德何能要林大小姐亲自接见,还关起门来。”然后他挤了挤眉毛,眸中透出一丝猥亵的光:“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总得发生点什么吧。”

黑衣女子蹙眉道:“属下不知一男一女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不过属下要提醒少主,如今咱们是寄人篱下,而且,你与她还有婚约。”

方不同嘻嘻一笑,舒服地往后一躺,以双臂做枕:“狗屁的婚约哟,我如今这个样子,在她眼里就是个要饭的。她是个自视极高的人,千金之躯下嫁给我。做梦吧。”

说时一跃而起,闪电般来到黑衣女子身后,伸手环住了她的细腰。

女子惊道:“少主,不可以,我们身在客中。”

方不同的手已经解开了她的腰带:“狗屁客中,我们现在就是讨饭的叫花子,人家才不会管咱们做什么呢。”

黑衣女子叹了一口气,不再挣扎,喃喃说道:“小鱼深受方家大恩,本就是少主的人,少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小鱼怎敢不从?小鱼只是想提醒少主不要忘了父兄之仇。”

方不同闻言,脸色一僵,顿时兴趣全无,他一把推开了小鱼,懊恼大叫:“这个时候你说这种扫兴的话,我真是白疼了你。请自便吧,方家的大忠臣!”

起先,林白露出来的时候曾吩咐左右侍卫:“来者是贵客,万不可有闪失,违者提头来见。”侍卫领命,此刻见方不同的侍女小鱼红着脸退出来,立即回报了林白露。

林白露凝眉听完,眉头倒舒展开来,嗤笑道:“烂泥扶不上墙。”又问:“老莫呢。”

答:“方才出门时和小鱼姑娘过了两招,没有回宾馆,自己向东面去了。”

林白露道:“过了两招,结果如何?”

答:“互有胜负吧,小鱼姑娘意在试探,老莫也没有用全力。”

林白露道:“那是自然,他若用全力,有人就要横尸当场了。”

又问:“如今人在哪?”

答:“我们有人跟着,暗中保护。”

“保护?你们何德何能保护的了他。把人撤回来吧。”

苏浪的离去本在她的意料之中,似他这样的人,形如猛虎,独来独往,怎么可能屈从自己的意志,留在一个地方?

林白露目视幽州方向,在心中祝福道:“祝你一路顺风。”

……

幽州以北三百里,高良河畔,一座废弃的烽燧内,五个蛮人正围着一堆篝火在烤肉,烤的是马肉,身为游牧民,马是神圣的动物,拥有极其特殊的地位,轻易是不会宰杀了来吃的,除非这马来自敌人。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搏杀,驻守烽燧的十五名幽州军士卒全部战死,他们养的五匹马成了蛮人的战利品。

马肉味道美极了,鲜嫩多(敏感词)汁,非常爽口,几个蛮人都撑的动不了身。

加上蛮境特有的烈性酒,苏浪一直走到烽燧门外,里面的人都没有发觉。

幽州军跟蛮人打了几百年仗,素来占上风,但自半年前起形势就有了变化,幽州军由胜少败多,到眼下的屡战屡败,一败涂地,不可收拾。

胜负的天平一朝倾斜,究其原因,有人说是因为幽州精锐奉令南下参与平定西州之乱,幽州城内十分空虚,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和新兵蛋/子,完全不是蛮人的对手;有的说是蛮族得到了兽族的帮助,战力倍增;还有的说今年以来北面越来越寒冷,兽族疯狂南下,迫使蛮人不得不倾力南侵,过去蛮人南下只是为了食物和盐铁,打仗凶狠但很少拼命,现在则是为了保存种族,每战必下死力,两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故此展现出来的战斗力也就大不相同。

苏浪却知道蛮人之所以屡战屡胜,除了幽州主力南下兵力空虚的原因外,最重要的是蛮人已经异化,这些异化了的蛮人战斗力空前提高,至少在小规模战斗中占尽了上风。

苏浪本不想取那五个蛮人的性命,这一路行来他已经杀了太多的人。

但烽燧外空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却提醒他,如果他想在这多待一会儿,那这五个人就必须死。

蛮人素来不讲道理,异化的蛮人也根本不算是人。

偏远的幽州边境某个不知名的烽燧里很快就多了五具尸体。

苏浪现在也闹不清他们到底还算不算是人,所以暂时没有理会那五具尸体,但他却打起精神,把战死的十五具守卒尸体收拢在一处用火烧了。

这里是他幼年曾生活过的烽燧,那时候这里属于右神武军的防区,他的舅舅曾是左神武军的一名小旗主,他的小队一共有七个人,负责边境巡检。

他是在三岁那年到的这,和舅舅、舅妈一起生活了两年不到。因为年幼,许多记忆都已模糊,他只依稀记得舅舅被害那天的情形,那是一个晴朗的秋日黄昏,晚霞红艳艳的烧红了天。

舅舅游猎归来,他的七人小队一字排开,纵马奔腾,轰隆隆卷着一股烟尘,那天他们的运气很好,不仅猎杀了两头肥美的黄羊,还捉了一只色彩鲜艳的黄腹锦鸡,黄羊已死但锦鸡还是活的,他恳求舅舅把锦鸡送给他做礼物,疼爱他的舅舅爽快地答应了。

鲜美的羊肉还在沸水里上下翻滚的时候,悲剧便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一个穿灰袍子的家伙突然闯进了烽燧,他就那么随意地挥挥手,彪悍的舅舅就像一根粗笨的木头被撂倒在了血泊中……

那时天很黑,相距不过几丈远他却看不清灰袍子的脸。

但他永远忘不了舅舅倒下时看他的眼神,那是他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

舅舅死后,整个烽燧算是炸了窝,当时驻扎在烽燧的士兵有三个小队,加上路过的斥候,总共有三十多号人吧,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他们把灰袍子团团围困住,刀砍斧剁,直杀的天昏地暗。

灰袍子虽然只一人,却力敌千军,他很快就掌控了局面,熟悉的面孔一个接一个地丢了性命,连年轻美丽且疼爱他的舅妈也被他毫不留情地杀死。

因为不肯泄露他的行踪,舅舅的上司、平素十分疼爱他的守将郑伯伯也被灰袍子残忍地杀害了,灰袍子用残忍的手段折磨了他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最后将他一刀挥作两段。

但所有的牺牲都没能保证他的安全,烽燧就那么点大地方,灰袍子杀死所有人后,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

最凶险的时候,他们面对面,相距只有一丈远。

那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所以苏浪没有看清他的长相。

但他清晰地记得,灰袍子找到他的藏身之处时,发出了一阵阴冷的呵呵声。然后,他从腰带上掣出一口软剑,那口剑软趴趴的像章鱼的手。

苏浪一直到现在也没搞明白,灰袍子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普通到父母双亡只得投奔舅舅,靠舅妈抚养成长,而且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孩童,究竟是怎样的仇怨让灰袍子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呢。

事情的转机来的非常突兀,正当灰袍子步步逼近,因为捉锦鸡被困草垛中的儿童欲哭无泪时,一位鹤发红颜的老人和他青春貌美的童子出手救了他,苏浪后来知道救他的老者是广阳宗的宗主洪眞,那个青春貌美的童子名叫武心梅。

武心梅向老祖建议收他为广阳宗的寄名弟子,老祖虽不十分看好他,却也没有反对。那时候整个烽燧已经没有活人了,若不收留他,他一定活不到现在。

此后,他在广阳山做了十二年寄名弟子,一直到他十七岁那年奉命前往沙迦堡参加秋考。

已经物是人非,找寻不到一丁点旧日的痕迹,他的记忆就此断了。

当年驻守这座烽燧的右神武军三个小旗将士全部罹难,那支禁军也在不久后移防别处,幽州的档案里不会有任何有关他们的记录,帮不了他任何忙。

折转向南,一路上看到许多场杀戮,疯狂的蛮人、凶悍的幽州边军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幽州城,论规模和地位都不亚于西州,论威严和肃杀还在林州之上,从第七王朝开始这里便是帝国北境最大的一镇诸侯。

苏浪对权势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幽州城外冰凉河河心的一座小岛上发生的事,数以万计的奴工正夜以继日,大兴土木,一座雄伟的新城横空出世,与二十里外的幽州老城隔河相望。

这座河心岛很早以前就是公冶家族的私产,他们在此建造了数十处避暑别墅和私家堡垒,历经一百多年的营建,俨然已是幽州的副城。

此次大兴土木始于一年前。

两年前的秋冬之交,一支蛮族精锐趁幽州主力南下海州,绕过重重堡垒突然逼近幽州城,围困城池达半个月之久!

自公冶氏镇守幽州,幽州便成了蛮人无法逾越的一道屏障。在此之前,幽州百姓已有八十年不识兵戈为何物,故而此番挫折对公冶氏打击甚大,这才坚定了其不惜一切代价改扩建冰凉城之心。他们不仅要将其打造成幽州的副城,还要把这里打造成公冶家最后的避难所。

幽州有的是人力物力,决心一下,进展飞快,一座雄城拔地而起,已露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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