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故地重游

一众武士大惊失色,这湛蓝色的精钢笼子乃是用强韧的博浪海钢铁锻造,加了北府司独有的符箓禁制,几乎是不可摧毁的,这个少年何德何能能破解的开,而且如此随意?

两名内堂武士向前跨了一步,武士以武立身,威武不能屈,即便战死也绝不可临阵脱逃。

悬铃儿怜惜她的武士,挥手喝退了众人。她凝眉瞪着苏浪,哼道:“真是不识好歹,没有我的帮忙,你就等着后悔吧。”

“多谢。”苏浪跨出钢笼子,转身离开。

“苏浪,我早晚要你好看!”

苏浪没有理睬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梅花坞。

司空百岁躲在门外街角的阴影里,探头探脑,见苏浪毫发无损地走出梅花坞的大门,一个箭步赶上去,扯住他的胳膊问:“怎么样,她没有为难你吗?”

苏浪见他穿了一身龟公的衣裳,便问:“打算转行了?”

司空百岁无心跟他说笑,急着问:“她今日怎么变得如此大度,你们打架了没有?”

苏浪回道:“没有,她今天可能喝多了,所以没心思为难我。”说完他又把司空百岁打量了一番:

“恭喜你了。”

“什么?”

“你已经成人了。”

司空百岁愣了一下,忽然喜上眉梢,眉花眼笑地说:“这还是那小妖精的功劳呢,他给我下了重量的春/药,存了心要把我往死里整,没想到阴差阳错,竟成全了我!嘿嘿,对了,她没把你怎么样吧,一个堂堂的公主,竟然女扮男装出现在烟花场所,左拥右抱,搂着好几枚女子,真是不像话,我谅她也不敢把此事闹大,你知道吧,皇帝奏请太上皇要抬举他生母也就是小妖精的娘做太上皇后,被驳了。”

苏浪道:“这不奇怪,德馨皇后之后,宫里一直没有立后,传言太上皇对德馨皇后用情太深,所以容不得别人分享后位,这或许是真的。”

“真的假的就搞不清了,不过这么一来丽妃行情看跌,好多人都躲着她呢,所以小妖精想跟你讲和……对了,她找你到底什么事?”

“没好事。”

“没好事,我知道,但那又是什么事。”

苏浪站住脚步,望着司空百岁:“首先,我恭喜你;其次,我警告你。这个人不好惹,我也不想招惹,还有第二次,休怪我不管你。”

司空百岁连连点头,乖巧的像一条狗。

但苏浪一转身,他马上又说道:“你叫我不惹她,我做得到,但谁能保证她不来惹咱们呢,这神京城可是她的地盘,除非咱们仍回天佑城去。”

苏浪站住脚,脸色阴沉。

司空百岁吓的往后退,嗫嚅道:“我随便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时局如此,又摊上这么个麻烦,苏浪已经萌生了离开神京城的念头,眼下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卿小可。

她要跟方不同成亲了,而方不同,用小妖精的话说,是个地道的混蛋。他们之间原有婚约,如今只是履行前约,何况又有皇帝的赐婚。他能怎么办,闯进去把她带走?那她愿意跟自己走吗?

“昨日陛下宣我进宫,交代我一件事,我要去趟广阳院,你跟我一起去。”

司空百岁惊讶的合不拢嘴:“叫你去广阳院,你敢去吗?”

苏浪道:“例行公事而已,有什么敢不敢的。”

司空百岁又问:“去那干嘛?”

苏浪道:“送礼。”

独孤赢韧的确让苏浪去广阳院走一趟,给洪眞老祖的头上换一顶国师的帽子。若干年前,翼护皇室的是广阳宗,地位远高于现在的神将门,广阳宗的宗主齐裳卿头上戴满了帽子,最大的一顶称之为“光明朝护国大法师”。

重门之变后,齐裳卿退隐广阳山,“国师”的帽子却还戴着,一直到他破境封神。

封神之后,继承他衣钵的大弟子洪眞就继承了这顶国师帽子,此后每有新君登基,都要上一次封号,在“护国大法师”的前面加几个溢美之词以示尊崇,独孤赢韧登基称帝,自然也要来这么一下子。

敕封使一共有两人,左使是礼部侍郎张公前,右使就是左卫军检阅使、天佑侯苏浪,张公前担当一切明面上的勾当,苏浪则怀有特殊使命:他将就朝廷驱逐衣桐一事向广阳宗做个解释,免得两家生出误会。

司空百岁有些不大愿意,推辞道:“不是我不想去,只是我们都走了,果儿怎么办?”

说到果儿,苏浪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现今已经成人,我警告你不要做伤害果儿的事,否则,兄弟就没得做了。”

司空百岁面皮一红,搓着手道:“瞧你说的,我就那么不堪?以前我不是个完整的男人,有事没事爱跟她一起混缠,左右也不会出什么乱子。而今我已修炼成人,哪还会再跟她没轻没重的?你放心好了,我以后与她相敬如宾,再不会混缠了,不会了。”

说完,低头偷笑。

苏浪目光狠如刀。

见混不过去,司空百岁只得举手发下重誓,声称若有违背就一刀断了烦恼根,一了百了。

苏浪拍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做人有做人的好处,也有做人的烦恼,但不管做什么,都要做到俯仰无愧于心。果儿是个好姑娘,千万别伤害她。”

司空百岁抗声道:“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吗,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个道理我懂!我做不来你那般软玉在怀心静如水,不过我也不会乱来,人生的路长着呢,这才刚刚开个头,我会悠着的。倒是你,这个时候离开,你对得起自己的内心吗?”

这一说,苏浪的脸上有些绷不住了。此番出使广阳山,算算日子,正好可以避开卿小可的婚礼。这一去自可以避开许多尴尬,但司空百岁说的也对,人能逃避,心呢?

一想到卿小可马上就要嫁为人妻,苏浪就揪然不乐。

……

广阳院是广阳宗设在山下别院,仙尘接引之所,上山的第一道门户,凡广阳宗弟子上山下山都要从此经过,供给钱粮,扫除麻烦。

苏浪上一次来广阳院还是五年前,那年他十五岁,跟随八师兄余梅珍去三川郡虎啸谷擒杀一头成了精的黄虎,那虎吃人无数,还创建了自己的山寨,抢了若干妇女做压寨夫人。在地方纵横多年,无人能奈何它。某日,这虎喝醉了酒,竟下山伏击新任太守的家眷,抢了太守的侍妾进山,由此惹来杀身之祸。

那时苏浪虽未结成内丹,但武技修为已颇有火候,急着下山证明自己,却没想到下山没几天,前方就传来消息说黄虎得知广阳宗要拿它开刀,惶惧之下吃了压寨夫人,闭门放火,自/焚而亡。

下山杀黄虎不是目的,目的是为了锻炼弟子,广阳宗谓之“练手”,既然黄虎自戕,再去也没意思,于是苏浪的第一次练手就这么草草收场。

往事历历如在昨日,而人事全非,思来十分感慨。

广阳院背山面水而立,占地上千亩,亭台楼阁掩映在绿树丛中,规制十分宏丽。因为它的存在,而形成了一座人口过万的市镇,水陆交通便利,南北物资在此周转,商旅如云,商贸发达。

五年前主持广阳院的是弋徽,五年后还是弋徽,弋徽是洪眞师弟倒山真人的大弟子,为人文雅谦和,擅长交际。

他与张公前一见如故,谈文论诗,相谈甚欢。洪眞是清修的世外高人,久居仙尘之上,早已不理会凡间的勾当,张公前道了声遗憾,也不强求一定要见到洪眞本人。

天下大乱在即,他哪有心思去讲究这些细节。在广阳院正殿向弋徽宣读了圣旨,就当是交了差。

苏浪的身上背着一笼御香,临行之前,独孤赢韧再三叮嘱要在齐裳卿的神座前焚烧,以示敬意。广阳山大的无边无际,峰起如林,直上云霄,云山雾罩,翻卷如浪,瞬息万变,山高,林密,路险,猛兽毒虫众多。张公前盘算了一下,自己这把老骨头是无论如何也经不起上下折腾的,便放弃了上山敬香的念头,反正香是皇帝亲手交给苏浪的,让他去好了,年轻人多跑跑没坏处嘛。

他也不急着回京,而是留在广阳院里躲清净,下棋,吟诗,钓鱼,自得其乐。

前段时间,中州崔氏联合海州姜氏猛拉京城房价,可把他给坑惨了,眼看房价暴涨,他一时没把持住,把买票出海的钱又砸进了房市,本指望临走前再狠赚他一笔,却没想到风云激变,新君一道圣旨下来,严控京城房价,打击投机商人。一夜之间,京城房价飞流直下,把他死死地套住,如今七八套砸在手上甩不掉,几房外宅又囔着要走,着实愁煞人也。

不回去也好,让她们闹去吧,最好趁他不在家,卷了细软跟野汉子跑了。

张公前又盘算着,等这次回去无论如何要把那七八套宅子甩掉,闭着眼甩,赔钱也甩,这年头,只有真金白银在手才踏实,其他都是虚的。

安顿好了张公前,弋徽唤了一头神针鹤,陪着苏浪上了永夜峰。

广阳山方圆数千里,三千尺以上的高峰有七十二处,五千尺以上的高峰有三十六处,七千尺以上的高峰有九处,而超过九千尺的高峰只有一处:永夜峰。

这山峰形似铁锥,平地而起,直插天际,山体是灰褐色的岩石,光溜溜的寸草不生,或是因为太高的缘故,山顶终年盘旋着一股恶风,以山为轴,呼啸旋转,如恶鬼呼号。

此等景象对普通人来说不啻禁地,却是修真者的洞天福地,无上炼法妙境。

永夜峰跟三年前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四周多了一些灯塔,这些灯塔以玉石为基座,上面留出一个凹槽,显然,这不是存放灯烛的。故地重游,苏浪心潮澎湃,只是他已经学会了克制,这一路走来,眼睛里只有好奇和敬畏,却无一丝一毫的留恋感概。一路只是走马观花,只是在妳真礼的塑像前停留了一阵。

妳真礼三十岁成大道,容貌也就停留在了三十岁,刚刚褪去少女的青涩,眉宇间印刻着一份妩媚和沉静,身姿依旧轻盈,身段却更加柔软。这尊白玉雕像出自大家之手,正好将这份美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

时隔三年再见到这尊雕像,苏浪心头另有一番滋味。

他整整衣冠,朝妳真礼的塑像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陪同他的弋徽倒也不觉得惊讶,妳真礼创建的真阳门曾翼护皇室多年,后虽被广阳宗取代,但在独孤氏家族的心目中仍拥有一席之地。

而继任的广阳宗仅仅几年后就被神将门取代,与真阳门相比,在皇族心中地位并不高,苏浪是皇帝钦差,见妳真礼像而拜也是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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