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王爷的名头也不好用

楚王府,坐落在长安城里最大的红灯区——平康坊。

估计没谁会想到,从一品亲王的府邸竟在这风流薮泽之地。

便是多年生活在平康坊的百姓,怕是也不知道挂着“芷竹院”匾额的宅院,原来竟是楚王府邸。

当然了,芷竹院占地面积其实不小,里面的建筑和景致也非一般人家可比,只是相较于朝堂勋贵的宅邸,楚王府的建制和规格,可谓寒酸。

当年,李智云跟一个从李建成寓居河东,李渊在晋阳起兵时,李建成逃回太原,认为李智云年纪尚小,就没有管他。结果害的李智云被隋朝官吏逮捕,送往长安,被刑部尚书阴世师,也就是掘了李家祖坟的那位狠人给杀了。

后来李渊坐上皇位,追封李智云为楚王,可那会儿李智云坟头野草都三丈高了,李宽过继给李智云后,自然也就没有正儿八经的王府府邸给他继承,只得临时赐下府邸。

那时窦皇后已去世多年,后宫由万贵妃协助李渊执掌,地位尊崇,万贵妃作为李宽名义上的亲祖母。按理说,即便是临时府邸,看在万贵妃的面子上,也不应该在平康坊这种风流薮泽之地,原何在此,这就要说当时的太子李建成了。

虽无人提及李智云之死,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李智云的死,太子李建成是有责任的,李建成自己也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他与万贵妃之间的仇怨解不开,毕竟李智云是万贵妃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在万贵妃心中,他李建成便是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

再加上,李宽又是李世民的儿子,许是为了落李世民的面子,当李宽过继给李智云后,李建成和李元吉从中作梗,堂堂从一品亲王的临时府邸便坐落在了这平康坊。

当然了,这些都是李宽根据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做出的猜测,做不得准,不过他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要不然没办法解释他的府邸为何在烟花之地,哪怕那时他并不受万贵妃宠爱。

没错,李宽虽为李智云继子,但最初两年并不受万贵妃宠爱,过继之后没多久,就被万贵妃送出了皇宫。

其后原主早夭,李宽继承了原主的身体,自然身子骨不太好,经常生病,一病就是一两个月,身边照料他的宫女又不敢隐瞒李宽的病情,于是时常进宫给万贵妃禀告,免不了在万贵妃面前替李宽说说好话。

万贵妃到底是女人,还是死了儿子的女人,一时心软,然后李宽又进宫了,由她亲自照料李宽的生活起居,祖孙之间的感情才亲近起来。

武德五年,李渊召孙道长入宫尹德妃诊病,万贵妃借此机会请孙道长给李宽治病,也就是那一年,李宽拜了孙思邈为师,离开皇宫去了道观养病,其后结识了姬仲阳。

病将养的差不多,李宽却没回皇宫,在芷竹院住了下来,这些年李宽有意隐藏自己,也没找过李渊说临时府邸的事,甚至懒得连匾额都没让人换,至于以后会不会有正儿八经的王府,那就要看李世民还记不记得他这个过继给李智云的庶子了。

不过,对李宽而言换不换住处其实无所谓,芷竹院与勋贵府邸相比显得比较寒酸,却也是长安城中顶好的宅院,毕竟是齐国公高颎当年的别院,景致不差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吵闹、脂粉气重了一些罢了。

秋日的清晨,天边刚刚露出微弱的光芒,晨间的雾气在这座古色古香的城市里流转,掩映在浓雾之中的阁楼船坊,犹如浮于天际的琼宫玉宇。

浓雾之中,李宽带着李进福和李进宝沿着道路跑步,从平康坊宅院跑到西市的客栈,跑的不快,毕竟对他而言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一路前行,道路两旁的古朴建筑时隐时现,偶尔还能瞧见春光外泄的风景。

青楼楚馆遍地的平康坊,夜间人声鼎沸,整个坊市都流淌着浓郁的脂粉气,往往到凌晨时分方才消停下来。虽然那边的人物,多绫罗绸缎,但欢愉一旦落幕,却多神色憔悴,李宽这几年没少看见那些女子送客人们离开青楼楚馆后,回去卸掉脸上的脂粉妆容,天蒙蒙亮,便走出青楼侧门,到一条挤满摊贩的小巷,坐在哪里喝上一碗小米粥或者吃些汤饼,有些女子吃着吃着便趴在桌上睡着了,所以偶尔会瞧见泄露的一丝春光。

有些跟那青楼女子混熟的摊贩,喜欢说些荤话,有些女子不计较,敷衍几句,也有格外较真的,本该习惯了低眉顺眼,曲意逢迎的她们,直接破口大骂,摊贩便畏畏缩缩,等到女子离去后,便骂她们不过是做皮肉生意的腌赞货色,还跟大爷装什么黄花大闺女,呸!

第二天,骂人的青楼女子照常会来,昨天挨骂的摊贩汉子依然会偷偷瞥她们露在外面的雪白肌肤,白的跟案板上的猪肉似的,比起自家的黄脸婆,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不知道这些水灵灵的娘们,是怎得生养出来的,只是想到若是要摸一摸她们的胸脯,就要花销掉大半年的辛苦营生,便只能无奈叹息。

人前风光人后心酸,是青楼女子最真实的写照,李宽偶尔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开个青楼,当然,他若开青楼自然不会同于当世普遍的青楼,他会给来青楼女子找一条好活路,只是如此一来,怕是会触动不少权贵的利益,毕竟经营青楼项目的权贵可不在少数,这些人表面上满嘴仁义,其实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心坏的很,一肚子的坏水,若是再联合起来,也麻烦。

他倒不是怕,曾经的阅历和经历足以让他轻松的面对一切情况,至少在心境上是如此,何况他今生还有王爷的官方身份作为倚仗,但利益纠结,勾心斗角,让人心累,实在不想跟朝堂官吏扯上什么关系。

关键,他的年纪太小,身份又不同一般权贵,堂堂楚王跑去开青楼,他不在乎脸面,可皇室宗亲会在乎,李世民还不得把他生撕了。

一些个糟心的事情见得多也就习惯了,他只能如此这般安慰自己,开青楼的想法,对于目前的他而言着实有些可笑,只得暂时搁置下来。

到太平客栈的时候,张礼已经打开了客栈的大门,昨日醉倒的那位年轻枪客也起来了,正在大堂打扫卫生。

见李宽进门,年轻枪客放下手中的活计,抱拳道:“在下谢过小郎君厚爱,只是无功不受禄,在下愧不敢受。”

“所以······你这是准备留在客栈做工还债?”

年轻枪客嗯了一声,大概是因为昨日吃白食的行为,显得有些尴尬,但他又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便好奇地问道:“不知小郎君为何免去在下饭资,赠与在下钱财?”

对于年轻枪客的选择,李宽并不太意外,有些人总是那么的不一样,立身行事正与不正,一眼就能看出来,只不过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眼力再好也可能有打眼的时候,昨日吩咐李进财给些银两,除了因为之前的那个原因,也是为了考验年轻枪客的心性。

年轻枪客若是不收钱财,李宽便打算收拢到自己身边,没办法,他身边的几个护卫手上没什么功夫。说得不好听一点,都是些花架子,万一哪天遇上纨绔子弟看不惯自己要跟自己干架,那就是挨打的货色。

长安城的纨绔可是不少,关中人火气本就大,一言不合就能动起手来,何况好些纨绔都是响马窝子出来里的,讲道理,他们嘴笨,所以,他们从来不讲道理,只讲拳头,这几年在平康坊可没少见一帮纨绔领着家仆护卫斗殴。

他自然不会无事生非,可纨绔不无事生非还叫纨绔吗?

万一哪天运气不佳,碰上纨绔偏要找他麻烦呢?

老子堂堂穿越者,若是被人给揍了,一张老脸往哪儿放?

所以,他需要一个高手,正好年轻枪客是一个高手,李宽便动了一点心思。

若是,年轻枪客收了钱财,他也不会有多失望,因为这本就在他的考虑之中。

听闻年轻枪客的问话,李宽笑道:“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难处,能帮一把帮一把,关键我看你面相也是身正之人,不像坏人,我又向往那快意恩仇的江湖,喜欢结交江湖朋友,所以你不用多想。”

“你会看相?”

“不会,不过一个人品性如何,言行可以骗人,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

话音刚落,李进财端着刚出锅的包子走了出来,因为只有他能掐准李宽来的时间点,所以有些得意的瞧了瞧李宽身后的进宝、进福,颇为骄傲的笑道:“我就知道少爷差不多是这个时辰过来,刚出锅的包子,少爷您尝尝,味道如何?”

这就是李宽身边的护卫,大抵是李宽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缘故,他身边的几个护卫都练就了一手好厨艺,要说做吃的,全长安城都找不出几个能与他们相媲美的,可要说打架,别人家的护卫估计能打自家的护卫十个。

“吃吧,都坐下一起吃。”李宽招呼道。

他平日里待下人亲厚,没什么架子,穿越者嘛,最大的优势便是放得下身段,但是楚王府也并非全然不讲等级规矩的地方。

府上仆从护卫不得与大王同桌而食,这是宫里来的嬷嬷定下的规矩,哪怕李宽开口也没用,如今便是出门在外,大家也谨守着这条规矩丝毫未有逾越。当然,出门在外,若是家臣、属官便可与李宽同桌而食,只是李宽如今尚未拥有家臣,也未正式开府,身边没有属官。

既然有招募年轻枪客的心思,所以在吃早饭时,李宽自然问起了年轻枪客的情况。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年轻枪客姓薛,名仁,字文仲,是河东道汾阴县人,出身于河东薛氏,是东晋上党太守薛广的七世孙,也就是说他跟猛将薛仁贵是同族兄弟,两人的烈祖还是亲兄弟。

如果是薛仁贵当面,李宽也就算了,像仁贵兄这等猛将,天身就带着光环属性,便是他能收做护卫,迟早一天也能出人头地,他又不打算造反当皇帝,收这等猛将在身边太危险。

何况,薛仁贵这等人物,如果真收到麾下,李宽还怕自己的小翅膀这一扇,猛将变打手,那也未免太可惜了。

但是,对薛文仲就没有那么多担忧了,反正初唐猛将中没这个号人物,孤身一人,四海为家,武艺还不错,当打手简直不要太合适。

“文仲兄,你四海为家,可否考虑过安定下来?”了解了薛文仲的大体情况后,李宽笑问道。

薛文仲愣了一下,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叹道:“小郎君不提,在下却是未曾想过,如今想来,的确该成婚安定下来了。”

“那你来我府上如何?”李宽追问。

“谢过小郎君好意,只是薛某并无投效他人门户的想法。”薛文仲拒绝的很干脆,语气中甚至有些不屑的意味。

李宽本人都没生气,张礼倒是先怒了,啪的一声,把手中的竹箸拍在了桌上,大声喝斥道:“放肆,你可知我家东家是何等身份?”

闻听此言,李进宝三人看张礼的目光变得亲切了许多。

由此可见,李进宝三人对于薛文仲的语气也是不快的。

李宽则多看了张礼两眼,没说话。

至于薛文仲,强压着怒气反问道:“你家东家是何等身份?”

张礼倒是知道李宽身份不简单,却不知具体是什么身份,否则他也不会出口喝斥了。

不过,李进宝他们三人是知晓的,所以李进宝说道:“我家少爷乃当今楚王。”

张礼一愣,大唐有受封楚王的这么一位大王?

薛文仲不作多想,冷哼一声,神情颇为桀骜,“楚王又如何,某家不愿之事,他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李宽哑然失笑,看来王爷的名头也不好用嘛。

什么虎躯一震,纳头便拜,果然都是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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