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混战

“素包子”肚里,住着最亲近的伙伴“小白”;身后,护着最心爱的女子“沙雁”。此刻他感到无比地欢愉、无比地满足。面对“辛夷、蓟柏枫”两个空手且怕死之人,他招招搏命,只攻不守。

虽是只攻不守,却绝非“寒星”砍杀“老土龙”那般失心狂怒。一只“首尾具呈尖锥之状”的“精钢短斧”,握在“素包子”手中,如大人持着稚童的玩具,随心所欲便挥洒出了“短斧、短棍、短刺”三种兵刃的神意。

他身形腾转极快,右手出招更快,左拳却似金铸铁打的重锤一般,不时便见雷霆之击。若不是必须在七步之内守着“沙雁”,那个叫什么枫的总镖头,早给自己一拳轰死了。

卖药的瘦高个儿,难对付些。他跟自己差不多快,小刀儿似的手指,已在自己身上划出了三条血口。要不是他胆小怕死,肯定能划得更深。“沙雁”那个“持剑的女护卫”刚刚也被这“卖药的”一肘顶死了……

臂骨中嵌着短刀的“宿竹”,嘴唇绛紫,面上已无半分血色。此时她的左臂只要微一晃动,立时便是锥心的巨痛!“宿竹”很清楚,自己绝无可能以这样的状态继续厮杀。哪怕抬脚踹死一只“虾米”,保不准都会疼晕过去。

无论如何都要痛,好歹换个能忍受的!她咬紧牙,右手刀“唰”地一声斩落了自己的左臂。另一种痛,果然好受许多。

“宿竹”没有调动内息去压抑血浆的喷涌,只深深吐纳两次,旋即如一只发了疯的母狼般,狂吼着扑向“风沙雁”。她再不管那“叶玄”的什么狗屁部署。风家的人,砍死!全都砍死!

“素包子”以一敌二,实在无暇抽身去挡“宿竹”。但他硬要抽身!为此左腰之上,挨了“蓟柏枫”一记重锤。这家伙虽慢,拳劲却当真不小。一击之后,“素包子”顿觉整条左腿都不大好使了。

“铛”一声响,短斧还是弹开了“宿竹”手右的“子母刀”,然而震荡之下,“素包子”左腿一软,失了支撑,跪倒在半干半湿的沙地上。与此同时,背脊上钉了一支乌黑的弩箭,那原是“风沙雁”射向“宿竹”的。

起身的刹那,一枚“通体莹白的玉佩”半透着火红的霞光,破空飞至,击中了他的后脑。素玉稀碎,没能使“素包子”昏厥,只令他心神迟滞了半刻。

“素包子”回过神时,口中已多了些细沙,天地以飞快的速度,一圈圈打着转。是他的头颅正在浅滩上翻滚。最后的一瞬,他用尽仅有的力气,扯动右侧嘴角和脸颊,使自己的双眼停留在了能够望见“沙雁”的角度。人们都说,他死前仍在狞笑。

“住!”辛夷一闪而至,出掌击退了刚刚斩首“素包子”,举刀又砍“风沙雁”的“宿竹”。

“风沙雁”的腰带上,还别着最后一支弩箭。不及伸手去拔,左臂和后颈已被“蓟柏枫”两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捏住。

秀秀喊出“杀木叶家的”之后,孤雁与冥烛二处,压力骤增。更多“虾蟹”朝她们涌去,场间的,和新至的。

鬼蛾不敢迎着弩箭硬冲,不敢“以鲜血换先机”,于是被越来越多的“虾米”凭轻弩压制在战圈之内,围她的七只“螃蟹”变成了九只,此时就连偶尔甩出“毒蛾刺”回击也已不能。中箭,只是迟早。

“帮我!”心境已处在崩溃边缘的鬼蛾,开始呼救。

孤雁也开始有所警觉:再这样下去不行。叶玄那边,没能速杀“风大矛”,“素包子”此时也还未死。十五个旱灾,欺凌四个,竟无一处建功。“虾蟹”源源不绝,自己换气的间隙却已越来越长。

“护我!”孤雁虚起双眼,悍然用肉身撞破刀锋、箭雨,冲至围拢鬼蛾的战圈外沿,“长刀”顺着腰身拧转的方向,兜出一个正圆。

下一瞬,低沉到几不可闻的嗡吟,仿佛压抑了场间所有喊杀。一道半弧的刀芒,断开了鬼蛾身前每一根脊柱,无分虾蟹!

刀芒骤然衰弱,强弩之末,余势不止,直撞上鬼蛾匆忙释出的“骨鹊桥”,才终于散入虚空。

焰火在“孤雁”背后腾起!“冥烛”右手握着枪尾,左手持着一个正在熊熊燃烧、凄厉呼号的男人,发了疯似地朝试图迫近孤雁的杂兵们挥扫。一众虾蟹,见状无不胆寒。

“火”这种东西,总是能令敌人恐惧,总是能令己方勇敢。比火更能使人勇敢的,是“知道自己能行”的底气。望着被“孤雁”撕开了小半的战圈,“鬼蛾”一对凤目之中,凶芒暴涨!

“绳鞭-鬼哭”毫无疑问是比“长刀-鸿湖”更适合清扫“虾蟹”的兵刃。突出重围的鬼蛾,再不肯于任何一处多停半步,“紫黑魅影”携着“墨色长蛇”肆意飘忽、纵情挥打。触者骨碎肉溅。

鬼蛾看似在场间乱飘乱打,实则已长了教训。她所祸乱之处连在一起,刚好可以阻碍杂兵再对“孤雁”与“冥烛”形成合围。

蹲伏于地的“孤雁”,身上钉着六只弩箭。在“冥烛”的护持下,焦急却又不敢匆忙地,深深做完了“三次吐呐”。内劲升涌,六只嵌在血肉中的弩箭尽数弹跳而出,倒有几分顽皮、几分滑稽。

又一次站立起身的孤雁,不再耗损真气以“刀芒”毙敌,老老实实地见招拆招,一个一个将身旁的“虾蟹”砍翻在地。她遇到“排成一排”或“连成一串”的,总是忍不住。但这一次……为全大局,只好强行忍住。

“寒星”的处境丝毫不比“鬼蛾”更妙,但她倔强不肯求救。就在片刻前,她与“老许”刚刚找到了压制“老土龙”的法子。或者说,是“老许”自己找到了。说来也不复杂:就是既不配合、也不干扰“寒星”的砍杀,自己退到稍远处,用“钱镖”随意激射。“钱镖”只求不伤到“寒星”,根本不瞄“老土龙”。

“老许”已经发现,自己预判“老土龙”的动向,几乎总是错的。那索性就去他娘的,索性就不再预判!如此一来,“老土龙”也就摸不准“钱镖”的去向。此法已见奇效,“老土龙”的身法明显钝了,一次险被“寒星”割喉,另有一次如自寻死路般,几乎撞到“钱镖”之上。“老许”手中“钱镖”还剩大半,他相信“家底败光”之前,定能重创“老土龙”。

就在此时,“寒星”持剑的右臂,被钉入了一枚钢针!那是正与残影三人玩儿着“猫鼠游戏”的秀秀所发。

“呃!”一声不自主的痛呼,寒剑“裁决”脱手坠地。祸不单行,一群虾蟹听到“秀秀”令遣,舍弃了“战圈”更为稳定,“后背”更易追寻的“徐邱骆”与“古易”,转头杀向追着“老土龙”奔来蹿去的“寒星”。

“老许”大手一挥,一十七枚“钱镖”全数打向扑击“寒星”的“虾蟹”。几乎同时间,回手一刀斩向趁势偷袭的“老土龙”。这一次,他赌对了!“寒星”受伤,“老土龙”不攻“寒星”而攻自己。到此一步,“老许”终于至少在思绪的层面,跟上了“老土龙”的节奏。

“寒星”只在中针的刹那不经意呼了声痛。而后便再不吭声,咬着牙,狠狠拔出深没至尾的“钢针”,左手拾起地上长剑,继续追砍。

“寒星”的坚忍,有些出乎“老土龙”的预料。臂伤透骨,剑交左手,战力、战意竟丝毫未损!好在她原本并没有很强。

没了“钱镖”,又增“虾蟹”。“寒星”与“老许”这边,好不容易才渐扭转的局面,又现颓势。“老土龙”屡遭生死大险,此时也不敢再生轻慢、调戏之意,在“寒星”剑光笼罩下迅疾翻滚,只待寻到机会,一钩挑断她脚筋。忽闻耳后风响,一条细长“绳鞭”劈头甩落。原来是乱滚乱蹿,撞到了“鬼蛾”手里。

“老土龙”急忙侧滚。“鬼蛾”一鞭落空,手腕轻抖,没入沙中的绳鞭当即兜出一道漩涡,细沙如龙卷般四散飞溅,眼耳口鼻贴地最近的“老土龙”知觉立时大损。黑蛇卷地龙,一物降一物。

就在“老土龙”晃神的一瞬,就在沙尘迫得“老土龙”闭目而自己尚未闭目的一瞬,“寒星”一个抢步探身,长剑终于钉入了“土龙”的背脊。将死未死之际,“老土龙”的左手,又一次摸上了“寒星”的脚背。

羞愤欲狂的“寒星”一剑削断了那不知还有没有痛觉的左手,随后满脸作呕地退出三步,剑芒隔空喷吐,将地上已然不动的“老土龙”大卸八块。

“徐邱骆”功夫不济,为人却颇讲究。他觉得“古易”救了自己,为此,“环刀”脱手之后,赤手空拳面对着“小金钟”,竟是力战不退。徐邱骆不蠢,只是应激之下,没有古易、辛夷、崔吉几人那般机敏。回去之后,他一定能想明白,是“古易”怯战坑了自己。如果他能回去的话。

但至少此时,他将“古易”当成了过命的袍泽。

“徐邱骆”没了环刀,更知道了“小金钟”的厉害,自也不会再使蛮力与他对撞。“古易”更不敢硬来。二人绕着“小金钟”边游边斗,战圈却始终压得很小,因为“小金钟”不喜欢追逐与闪避。哪一个打来,他就抡起“金锏”轰砸过去。换了十余招后,背上已给“古易”的“钢刺”点出四个小小血洞,但都刺得不深。

“古易”占得便宜,丝毫不觉喜慰。他很清楚,这般打将下去,虽有可能慢慢将“小金钟”耗死,但对方能抗很久,自己挨一下便死。准确来说,“古易”根本就不想亲手刺死“小金钟”。直觉告诉他,“最后一下”会无比凶险!指望“徐邱骆”用重拳将对方轰杀,绝无可能。他只盼着“另外几处”有人功成,赶快退下来助阵。怎奈却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远处“宿竹”那婆娘,已被“素包子”给砍废了;“穿紫衣”的傻妞儿,居然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围上;薛老板那张…在众目睽睽之下藏了半辈子的底牌“余垚”,眨眼工夫就没了双腿;“秀秀”和“老土龙”都在满场乱蹿,自己可万万要顾好后背,切莫给这二人阴死!

若说“古易”有什么旁人没有的本事,那便是“一心多用”。并且他对“距离的远近、色彩的明暗、声息的层次”皆有着极敏锐的感知。这是每一个刺客都渴望,更是顶级刺客所必须的天赋。然而今日,他不是刺客,是战士。

“丫头,可惜不能单独对你。”望着眼前淡蓝轻衫、双目如炬、蓄势待发的残影,秀秀满心抱憾地幽幽吐出一语。

千言万语,唯此一句最能在此时此刻击中残影。她极想有朝一日,能一对一地与秀秀、仇诗迈、楚天穷这样的高手,来一场真真正正的生死搏杀。极想极想。

“嗯,可惜。”

残影的“惜”字刚一出口,秀秀右手“纤长软剑”已如一道黑色闪电,直刺面门。同时间,左手一把“钢针”朝侧后的“清尘”洒去。他欲扰乱“残影”趁势袭杀,是真;恨酒逢知己却难对饮,也是真。残影常说:真诚,是最好的欺骗。

四人初一站定,清尘的“鹊桥”便已笼罩周身。秀秀难施全力的一把钢针,宛若一群开了心窍的小鱼儿般,尽数在她身前半尺偏头避让。只不过,清尘持剑挺进的速度,仍在“鱼儿”的侵扰下缓了半分。

秀秀的话,击中了残影,却没能骗过残影。似是心有灵犀一般,“惜”字尚未落地,她左手短刀已脱手而飞,携着极凶暴的劲道,直射向对方胸口。

拦在“秀秀”右后的“薛三”,既无软剑袭面,也无针雨泼身,手中短鞭毫无滞碍地朝“秀秀”头顶挥去。“薛三”的短鞭,名曰“落雷”,长不足一丈,鞭梢缠拧着一枚玄铁所制的细小菩提。是软鞭,亦是流星锤。

“软剑”与“短刀”擦身一瞬,剑尖全然不合惯力地朝左轻轻一舔,引偏了“晏鹊”的锋芒。短刀临阵变节,朝着清尘飞去。秀秀若真心想刺残影,那一剑,半途绝难回转。软剑、钢针,竟全是虚招!

一头黑瀑般披肩的长发,逆着海风吹拂的方向飘起,无比温柔地抚过短鞭“落雷”的七寸。梢头的“铁菩提”眼看便要砸碎“秀秀”的盖骨,最终斜斜擦过头皮,又斜斜蹭过左肩,深深没入沙地之中。“剑吻晏鹊、发抚落雷”又是同一瞬息,全无先后之别。

忽闻一阵极轻盈、极悦耳的破裂之声。刚刚亲吻过“晏鹊”的软剑骤然甩向身后,没有直刺“薛三”。比之世间最美的女子仍要多出几分妩媚的“秀秀”以狂暴到令人发指的内劲,震碎了手中的“乌金软剑”!一同震碎的,还有握剑的右手。剑片如一窝归巢的蝙蝠,撞入“薛三”的胸腹。

这一击,才是他真正的图谋!残影面前有剑,清尘身前有针,二人一招之内,都不可能尽全力攻他。唯有“薛三”那一鞭,毫无顾忌。“秀秀”拼着性命,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化开那“胸前一刀”和“脑后一鞭”,只为抢出“薛三”不得不换气的一霎。他赌赢了。

能赌赢的人,从不全凭运气。他显然是了解过“薛三”。其余家人在“丰临城”享乐的这些年间,“秀秀”主动了解过城中每一个厉害人物。他当然也尝试了解过“木叶家的”,但时日毕竟尚短,情报多为传闻,因此他选了更有把握的“薛三”。也是那“三掌柜”命里该有此劫,谁叫他不知死活,站在了自己“右后”呢?

以一只“右手”为代价解决掉“薛三”后,仅过半瞬,“残影”的短刀和“清尘”的软剑同时袭到。同为“旱境”武人,论及内力深浅,即便有差,也是半斤八两。然而“秀秀”在祭出雷霆一击后,“调息”之迅速,却远非“薛三”可比。更远远、远远不是“孤雁”所能企及。

剑锋与刀尖,没能刺破那一袭水青长衫。眨眼间,“秀秀”已擦着“三掌柜”的尸身飘然而退,又一次使出那鬼魅般的身法,在战场内疾奔。此时他没了软剑、没了右手,钢针也已尽数洒完。仅剩一只的左手中,捏着仅剩一枚的“螺纹钢锥”。

“爷,退吧!”即便秀秀能一心三用,方才也只敢用在残影、清尘和薛三身上,无法如“古易”那般观照全局。突出三人的包围后,他发现“素包子”和“老土龙”已经死了。而“沙雁”落在了“蓟柏枫”手中。

“让她叫!”残影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场间每一人耳中,但她当然是说给靠海最近的“蓟柏枫”。原初的计划中,“风四矛”和“风沙雁”此时都该捏在残影手里。然而风四矛已经丢了。风沙雁…她也只能隔着一个信不过的外人,遥遥掌控。

果不其然,“蓟柏枫”自重身份,不愿做这样的事。哪怕那没了箭头,却仍被这女子死死握在手里的“小弩”之上,早已数不清系了多少冤魂。他仍不愿做这样的事。

“啊!!!”

见“蓟柏枫”不动,一旁的“辛夷”毫不犹豫将左手五指钉入了“风沙雁”的肩胛。

风沙雁的内力,远不及云洛浑厚,因此她的惨嚎没能盖过“海浪”与“喊杀”。但残影相信,她的伯父一定能听见。

“风大矛”不是一个极聪慧的人,更不是一个有远见的人,但他绝对不是傻子。他很清楚:只有自己逃了,对方才有理由留下“沙雁”的性命。然而残影刚刚已经用侄女那一声惨嚎警告了他:沙雁能活,生不如死!

就算没有残影“多此一举”,风大矛也不会跑。那日抱着“四矛”躲入“荆棘丛”中,眼睁睁看着“二矛、三矛”被沙狼一块块撕碎,一口口吃进肚中,他便死死握着长满尖刺的荆条对自己发誓:此生,再也不逃!

要救沙雁,还有一个法子——所有敌人全宰了!

此时面上只余一目,腰、背也在酣战中给“雪脏”划出了两条狭长血口的风大矛,一对金黄巨刀,挥舞得愈发狷狂。

高悬于双杖顶端的“余垚”已是摇摇欲坠。战圈之内,地上“红沙”多过“黄沙”。终于在左杖点中敌人后心,却没能透体之际…撑地的右杖,被霍然回身的“风大矛”一刀扫翻。

面对失重下落中的“余垚”,“风大矛”没有抓住良机,将她一刀两断。他毫不犹豫地借着前一刀的惯力再度拧身,两柄巨刀一上一下,回砍向木叶二人!他很清楚,此时“余垚”的手杖已点不穿自己的背脊,那柄“黑剑”却能。他很清楚,此刻最该去换谁的性命!

一如风大矛所直觉的那般,木青儿的“黑剑”果然在他背后刺到。剑尾处,却没有木青儿。“金刀”长过“暗水”,“风大矛”的手臂长出“木青儿”更多。因此每一次风大矛“主动换命”,木青儿都遭迫退。然而这一回,没有青儿,只有剑!

没有青儿,青儿就不用退;没有青儿,剑也不用退。风大矛一刀斩空,右肋被黑剑刺透。只是刺透,没能洞穿。“暗水”失了主人,威力终是大减。

叶玄站在木青儿身旁,没有进击,也没有掷刀。只待“暗水”刺入风大矛右肋的一霎,双手紧握“雪脏”,右脚踏前一步,十成劲力的“烟波刃”以近乎蛮横的姿态凌空斩出。叶玄当然知道,仅凭“真气喷吐”重创风大矛,绝无可能。因此他一刀斩落,刀芒直冲着卡在对方两条肋骨间颤动不止的“暗水”撞去。

黑剑剑尾受击,“嗤”地一声,没入风大矛身躯的“剑尖”在他肋下开出一条半尺长的裂缝,血浆迸溅。

木青儿失了“暗水”,风大矛则主动弃掉了右手“金刀”。右肋损了,右刀会慢。慢了,就是废了!

“嚯!”风大矛低吼一声,直冲手中有刀的叶玄扑去。空手的木青儿想要如何,他懒得去管,也已无力去管。

“铛!”一声巨震。叶玄双手握刀,硬接了风大矛“左手金刀”雷霆万钧的一记劈砍。整场恶战,叶玄只硬了这么一次!且只是看上去硬,而非真硬。这一接一架,携了“鹊桥”的柔劲。为保护自己,更为了两刀相撞的一瞬,“雪脏”能与“金刀”多缠绵半刻。

就这半刻,为木青儿抢出了“全力一击”的空档。

“嘭”一声闷响,“金刚掌”轰击在风大矛左肩。肩头凹陷,肩周碎裂,余波荡停了心跳!大漠枭杰,就此陨命。

右腕处喷薄着鲜血于场间奔驰来去的“秀秀”,在“残影”与“清尘”追迫之下,左手那枚本拟再次袭扰“余垚”的“螺纹钢锥”,始终没能寻到合适的机会打出。眼见“风大矛”身死,他并不显得如何惊怒,就只略带悲苦地…淡淡吐出三字:“爷,等我。”

“钢锥”脱手,不再寻觅战机;“秀秀”静立,不再以退为进。

残影没有扑上去厮杀,大局已定。秀秀不动,那些空出来的人,才能更好地将他包围。其实包围也是多余,在他随手朝“古易”射出“钢锥”而后转身站定那一霎,残影就知道,秀秀已经没有威胁。

“丫头,别辱沙雁。算姐求你的。”秀秀轻声对残影说过这句,也不看她点头还是摇头,随即满眼温柔地朝稍远处的“小金钟”望去。像是瞧着一个还没长大,便要出门远行的孩子:“小金,玩儿个痛快吧。”

包括叶玄、木青儿在内的数名高手围拢过来时,只见“秀秀”长身而立,已然气绝。

“小金钟”手里的金锏,仍在一下一下抡砸向“徐邱骆”和“古易”,对于场间所发生的事,浑然不觉。他的腰背,已被“古易”右手的“钢刺”扎出了九个血洞。胸腹头脸,也挨了“徐邱骆”四、五记重拳。自己除了初时一锏震飞了“徐邱骆”的环刀,至此寸功未建。

然而越战越惊的是“古易”,越战越疲的是“徐邱骆”。“小金钟”则好似顽童般不知疲倦地…进行着一场欢快至极的嬉戏。

越来越多的“虾蟹”瞧清了状况,开始转身奔逃。除却以“小金钟”为核的那个小小战圈,场间已无人厮杀,只留下“天际的残阳”与“遍地的残肢”。

云洛强忍着剧痛,匆忙包扎了自己。然后一边哭,一边用单手处置着“余垚”的腿伤。确认了秀秀已死后,鬼蛾也跑去帮忙。“余垚”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是真的不痛。但流血太多使她晕眩,更令她的脸色无比苍白。

“老许”默默收敛着“三掌柜”的尸身,瞧不出悲伤还是不悲伤。

“辛夷”的五指早已从“风沙雁”的肩头拔出,正撕下衣摆,为“宿竹”包裹着断臂。他刚才打了“宿竹”一掌,虽然没什么好抱歉的,但仍要尽力修缮原就还算不错的关系。为“宿竹”包扎时,“辛夷”极小心地不让自己的手指触到对方肌肤。他知道这“开青楼的女子”实际迂腐得紧,很是介怀男女之别。明知要在沙地上死斗,却连鞋子也不肯脱。

本来“辛夷”的任务,是擒住“风沙雁”后,再配合“古易”一起杀掉“小金钟”。此时见“徐邱骆”补了他的缺,近处又有其他高手,“辛夷”便主动将这事忘了。

中了一弩的“蓟柏枫”,依然钳着“风沙雁”的后颈,反拧着她的左臂。他有些茫然,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风家的人,未死未逃也没被擒的,只剩“小金钟”一个。现在该算“战时”,还是“战后”呢?

“风四矛,抓了!”崔吉尖细的嗓音穿破海浪,刺入众人耳中。出水的时机,恰到好处。好到让人很难相信,真的是上一刻才刚刚抓住。

“孤雁”与“冥烛”最先凑到“小金钟”的战圈近旁,瞧着小金钟一脸欢愉、享受的模样,心头莫名泛起一阵哀怜,长刀、冥枪,竟都没出手。紧随而至的寒星不明所以,见她二人不动,自己也就未动。

“徐邱骆”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古易”怨念暗生,只觉“木叶家”的人就是在等自己死。

确认了“秀秀”不是装死之后,“叶玄”急忙赶至。灰刀轻刺,“雪脏”携着“阴风指”的暗劲,点在了“小金钟”的眉心。这名武痴,全没弄懂发生了什么,心里还在打,身子已不打了。片刻后,只感觉今日无比畅快的“小金钟”眯起双眼,睡了一个再也醒不来的长觉。

送走小金钟后,叶玄回过头,有些不解、有些不满地扫了一眼“袖手旁观”的寒星、孤雁与冥烛,随即对着“徐邱骆”和“古易”抱拳欠身,赔了一礼。他没有解释什么,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以叶玄所站之处为核,场间一十七人,终于渐渐围拢到了一起。外加一具尸身和两名俘虏。

薛三身死、宿竹断臂、余垚断腿。惨胜后的众人,个个心有余悸,尚没有谁透出“大敌终去”的喜慰。

“小蛾、老许先回。尘儿,护送。”叶玄望着“鬼蛾”背上的“余垚”,语速极快地说道。

云洛身形瘦小,本就不便背人,何况这时左肩更痛得不行,因此是“鬼蛾”背着“余垚”。“老许”则恭恭敬敬抱着已然气绝的“薛三”。

“余垚”的流血,已被她自己凭内息强行压住。但瞧她此刻的情状,不知何时就会晕厥,须尽快送回薛园。

“宿老板,你……”遣走了五人之后,准确来说,遣走了四人一尸之后,叶玄有些为难地望向宿竹。她断了一臂,原本也该派人将她送回。但瞧她恶狠狠盯着“风四矛”那几欲将其生吞活剥的表情,显然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不碍事。”宿竹一张颇有风韵的面庞,白中泛青。

面色同样惨淡的,还有肩头被“辛夷”戳出五个血洞的“风沙雁”。而满身海水的“风四矛”好像直至此刻,还没彻底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或者说…还没彻底接受。

“没伤的,劳烦清理下战场。”叶玄胸腹上,有两条极浅极浅的血线,自觉也算是力战负伤之人。下令之后,站在原地未动。

所谓清理战场,其实是四件事:捡自己的兵刃、捡敌人的兵刃;了结未死的虾米、活捉未死的螃蟹。

灾害纪元,武夫当道。世面上最值钱的东西,不是珠玉、不是古董、不是字画,而是“上品兵刃”。若被高手用过,更属奇珍。

江湖规矩:人是谁杀的,兵刃就归谁。

因此:风大矛的“金刀”归木青儿;小金钟的“金锏”归叶玄;素包子的“精钢短斧”归宿竹;老土龙的“玄铁短钩”归寒星。

秀秀是“自断心脉”而死,因此他的“软剑”该归谁,有些说不清楚。不过那柄软剑已被他自己震碎,谁也不会去争抢嵌在“薛三”尸身里的残片。

战场清扫已毕,生擒了两只“螃蟹”。其中一人,是“风沙雁”的女护卫,她被“蓟柏枫”一掌震断了不知多少根肋骨,奄奄一息。

除此之外,宿竹的残臂、余垚的断腿,也不能就这么弃在海边。

直至此刻,“丰临商会”众位“执佬”家中的高手,终于陆续奔到这片血染的海滩。那些不够“高”的,仍在半途。依照早先与“薛老板”的商定,清剿“风寨”之事,由这些“援兵”负责,叶玄不必再管。

…………

“‘风沙雁’我会带走,没得商量。”薛园入口处,残影与宿竹起了争执。如果没有拔刀互砍就不算“冲突”的话。

“‘风沙雁’归我,‘凤尾竹’归你。”只剩一臂的宿竹,右手垂在腰畔,紧紧捏着“风四矛”的后颈。“风四矛”个头极高,比之“风大矛”也矮不几许,又与“风大矛”的枯瘦不同,“风四矛”虎背熊腰,壮如铁塔。此时被身形娇小的“宿竹”以这般姿态擒在手中,只得像一条巨獒般四肢着地,半伏半跪。

听见“凤尾竹”三字,叶玄瞳孔陡然微缩。这一次,倒不是贪慕那座“全天下最大的赌坊”。而是“宿竹”不惜压上自己大半身家的决绝,让他感到惊骇与不安。然而残影那边,没有丝毫退让、商谈的意思。当着外人的面,叶玄不便问。在他看来,残影铁了心非要夺“风沙雁”不可,必定是在方才的交战中,发觉了什么极重要的事。

“没得商量,对不住了。”残影说完,一把从“蓟柏枫”肩头拽下“已被缚了手足,口中塞了棉布”的“风沙雁”,夹在肋下,转身就走。全不顾自己纤瘦的身躯,携着高壮出好几圈的“风沙雁”样子有多么滑稽。叶玄发现,她竟不打算随自己与青儿再入“薛园”议事,径直朝着“木叶府”的方向走去。“蓟柏枫”当然乐得如此,他才不想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纷争。

叶玄一个晃身,拦下了居然打算拎着“四风矛”去阻截“残影”的“宿竹”。

“残影”要“风沙雁”做什么,叶玄尚不清楚;但“宿竹”要“风沙雁”做什么,他用脚趾都能想明白。“宿竹”会当着“风四矛”的面,将他唯一的女儿千刀万剐。然后用比“千刀万剐”残忍千万倍手段,慢慢收拾“风四矛”。

约莫三十年前,喝醉了酒的“风四矛”在“宿家”的赌坊中大闹,发了狂一般欧打筹官。“宿竹”的亲妹“宿苓”刚好在场,就是那个四十年前以“一票之差”被“古易”挤掉,险些便成为“宿家”在“丰临商会”第二位“执佬”的“宿苓”。她不愿当着手下人的面,就这么怕事地躲藏起来,只得硬着头皮走近,温言劝解。

哪知“风四矛”一见“宿苓”,顿觉欲血沸涌,立即命贴身护持自己的“秀秀”将这娘们儿扛走。“秀秀”心中没什么是非善恶,但他知道丰临城“宿家”的女人如果不是非蹂躏不可的话,那最好还是不要蹂躏。

怎奈,“风四矛”就是非蹂躏不可,他甚至因为“秀秀”多劝了几次而动手打了他。“秀秀”其实也不喜欢“风四矛”,他替“风四矛”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风大矛”——那个他心目中“真正的男人”。

将“宿苓”掳回去后,“风四矛”的酒也醒了大半。复了些神智的他,大致也能明白自己其实是个“素人”。那“宿家”在丰临城所拥有的战力,仅次于“风家”和“薛家”,真将她们逼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也不太妙。更重要的是,酒醒之后,他发现“宿苓”这娘们儿长得……也就那么回事儿,根本没有喝醉时以为的那般漂亮。

当得到消息的“宿竹”带着一众敢战敢死的部从,杀到“风寨”准备拼命时,却见“宿苓”正孤零零站在“风寨”门口。衣衫齐整,毫发无伤。

“宿家”做的虽是赌坊和青楼的生意,但那只是生意。当家的“宿竹”、“宿苓”姐妹,与寻常“南地大族”中的女子无异,于贞操之事瞧得极重。尤其是不习武的“宿苓”。大自己两百多岁的姐姐已决心不嫁,决心一辈子做“宿家”的家主。但“宿苓”是要嫁的。“宿家”虽有无数旁枝,可已故的爹娘这一脉,就只自己和姐姐两人。能有后的,唯自己一人。

回去之后,“宿苓”逢人便说:“他没将我如何,只是关了一会儿!”然而,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风四矛”带走,却根本没人知道“风寨”内发生了什么。

“宿苓”当然瞧得出,没有人相信她。不怕她的人,怜悯宽慰;怕她的人,瑟缩谄媚。就是没有人相信她!

“宿竹”相信妹妹,却帮不了她。这世上,“宿苓”最不在乎的,或说唯一可以不在乎的,就是姐姐如何看她!

“宿竹”百千次地乞求妹妹:“别再和人说了,别再主动提起这事。放过自己!”但没有用。

后来,“宿苓”找来产娘给自己“验身”。很可惜,也没人相信产娘的话。毕竟天底下有哪个产娘,敢得罪“宿苓”呢?

再后来,“宿苓”疯了。直至今日,她依旧逢人便说:“他没将我如何,只是关了一会儿!”姐姐不许她出门,她就和婢女、仆妇们说;婢仆们躲了,她就跟桌子、椅子们说,跟手帕、棉巾们说……

“你们四个也回。”拦下宿竹后,叶玄面无表情地下令。“你们四个”当然是指寒星、孤雁、冥烛和云洛。这四人都在方才那场恶战中受了伤,若“素人”伤成这样,事后难保不死于“高烧”或者“溃烂”。但以武人的尺度而言,都属轻伤。好生将养些时日,必能痊愈。

他原是打算先将四人带入“薛园”,为她们寻个僻静的“客院”疗伤。后面的事,其实已不需她们参与,但恶战方休,叶玄总是不太放心她们单独回去“木叶府”。只要带着伤,哪怕四人一起,在叶玄眼里也算“单独”。不过此时残影出乎意料地回了,他便索性将四人一并遣回。残影能保护她们,她们也保护残影。

“叶老板,你开个价。”宿竹仍不死心。她不相信区区一个“风沙雁”,能抵“凤尾竹”。她觉得叶玄是在讹她,更盼望叶玄是在讹她。她不甘心苦苦忍了三十年,大恨终于将报,却只能杀人,不能诛心。

“宿老板,听我句劝。再拖下去,你连手里这个也带不走。”叶玄极不想让“宿竹”带走“风四矛”,思量权衡之下,还是决定将这“也不知顺不顺水”的人情送给“宿竹”。

“宿竹”闻言一惊。被失血、剧痛和仇恨冲昏的头脑,终于复了些清明。“风四矛”无疑是此战中最有价值的俘虏。如果说,“风家”有些众人“需要知道却还不知道”的秘密,那当然最有可能藏在“风四矛”心中。

此时“木叶家的”不知什么因由,强行带走了“风沙雁”。如此一来,他们当然没脸阻拦自己硬抢“风四矛”。场间余下这些人,大概是带着五分“同情恻隐”和五分“怒不敢言”。慑于“宿家”的淫威,没人愿意第一个出头与自己为难。“薛老板”在的话,可就不一定了。

其实,若不是“薛三”横死,若不是“老许”抱着“三掌柜”的尸身提前走了……这二人在场,也不会容她将“风四矛”带回自己家中私刑。

“谢了。”宿竹简短撂下一句,拖了风四矛便走。行至街角处,又一次锲而不舍地将声息送回:“叶老板,我方才说的,七日内都作数。”

入“薛园”后,众人在管事的接引下,又一次回至宴厅。“薛老板”安排过“援兵”之事后,便真的一直守在此处。此刻他当然已经知晓了“余垚”的伤情和“薛三”的死讯。

滞留在宴厅内的一众家眷,终于盼到家主活着回来,几个心思重的、眼窝浅的,已开始忍不住啼哭、抹泪。

过不多时,没有直接参战,而是各自回府调派援兵的“伍余元”和“慕冬阳”也分别赶回。

这一晚,没再谈任何紧要的事。众人自薛园出发,回薛园碰头,只为给今日之事,划上句点。对于“宿竹”的缺席,对于“风四矛”与“风沙雁”的失踪,“薛老板”看在眼里,没有多问。

一女一男,两名重伤未死的“螃蟹”,被留在了薛园。

流亡日记-节选(81)

第一次出谷找人打架,我若耽搁太久,青儿定会以为我死了。从“寸手堂”出来后,又在城中采买了些物品,第二天就骑马往“玄青谷”的方向赶路。

路上遇到一辆挺漂亮的马车,有四个带刀的护卫徒步跟着。连马都没有的护卫,应该不怎么厉害,我拉上面巾挡在他们面前,也没说话,探手抢过一个护卫刚拔出一半的刀,运起金刚掌力,轻捏了一下。木鞘碎裂,刀身曲扭。三个拔出刀的护卫见状,连忙把刀收回鞘中。一个护卫把我扔在地上的刀捡起,掀起车帘递进厢内,不一会儿又从车中接过一小包银币,捧了给我。

我转向另一个护卫,指了指他手中的刀,又伸出两指朝自己的方向勾了勾。看那护卫的表情,似是受了极大的侮辱,但还是单手将刀递给了我。我又看了看另外两人,一共收获了三把刀。刀鞘漆黑,刀身狭长,跟“木叶城”的侍卫用的不同。

回到玄青谷,玄儿正蹲在潭边洗衣服。我心中顿时火起,转念又平复下来,绝不是青儿让他做的,准是自己喜欢。唉…没出息的东西。

“妈妈!”玄儿见我回来,扔下湿衣服跑过来抱我。“给我带书了吗?”

“也不问妈妈辛不辛苦!”我随手把一大包书丢在地上,砰的一声卷起些沙尘,又将三柄“黑鞘细刀”扔在地上。

“不辛苦。”玄儿解开包裹,望着里面那些书册,满眼饥渴,边上三柄黑刀他只瞥了一眼,都没伸手去摸一下。该不会是那个“写诗白嫖”的穷酸书生的种吧?

“公主!”青儿提了只兔子从林中跑出,语调又急又喜。

我笑着朝她挤了下眼睛,示意我没受伤。当着玄儿,她不敢问。

青儿点了点头,帮我把包裹和刀都搬回小院。

吃了兔肉,我们三人坐在小院中休息。玄儿捧着本新书,仔仔细细地读着。

“公主,学到东西了吗?”玄儿知道我出去拜师学艺,只是不知道我和人打架。我们谈论也不避他。

“学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我神秘兮兮地说。

“哦?学了什么呀?”青儿听到和武功有关的事,总会表现得不像平日里那样淡漠。

“谁说要教你了?你知道为了学这些,我给人磕了多少个头吗!”我佯怒道。

“啊?哦。”青儿明知我在逗她,却一时接不上话。戏弄她从来都是这样,既有趣,又扫兴。

“想学吗?跪下给我磕头,叫师傅!”青儿虽然是奴,自小却很少跪我,除了受罚的时候。

“师傅。”青儿怔了怔,旋即笨拙地跪地叩头。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叶玄紧跟着跪在地上,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戏词,砰砰砰冲我磕了三个头。

我跟青儿都瞧呆了,还是我先反应过来:“哈哈哈哈…玄儿,你这头磕得晚了,要是抢先一步,你就是大师兄。现在傻了吧,你只能当小师弟了。给你师姐磕个头吧。”

“师姐在上,受师弟一拜。”玄儿转身朝向青儿,说完便拜。

青儿急忙把他扶住:“少主,你别……”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看着他俩嬉闹,我突然想到玄儿这句不知从哪本书上学来的鬼话,笑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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