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的时候，陶昕然思考了良久。
黄山肯定会豁出性命来保护她们一家，但他同时又操持着季氏，肩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
陶昕然也不希望黄山因为分身乏术而自责，那么，像上次那种事情就不可以再发生。
她低头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只觉得重量压到了自己这边。
季小慧她倒是不怎么担心，龙泽与看情况应该会顾着她。
那么，她去找关皓呢？
想到这里，陶昕然停下了脚步。
她抬眸向院子看去，并不怎么明亮的照明灯在夜色里一片混沌，那深处似有黑影晃动。
“……”
陶昕然眸底沉了沉，这一瞬间下了决心。
就算她自私吧，她决定去找关皓，她要给这个家加一层保障。
陶昕然没有回房间，而是走入院中，给关皓打了个电话。
她拉了拉身上的外披，缓缓吐出一口白气。
虽然不下雪了，但天气还是冷得很。
“嘟，嘟，嘟……”
电话响了三秒，对面很快接起。
关皓似乎由于太惊讶了，憋了一秒钟愣是没能说出话来。
陶昕然听着这短暂的沉默，微吸一口气，淡淡开口。
“你现在有时间吗，我过去找你。”
她唇角动了动，到底是没喊出任何称谓，似乎叫什么都有点怪。
关皓一听，又是沉默了一秒钟，反应过来后，声音因为激动骤然变大。
“好！”
“啊，有，有，我现在很有时间，那我马上派人过去接你！”
但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马上又收敛了一些，放轻了语气。
陶昕然听着，目光很平和，直接说道。
“不用了，我打车去吧。”
但话刚出口，就听得关皓一句。
“昕然，这次就听我的吧，你怀着孩子呢，别折腾了，我派人去接你也安全点。”
关皓的话语轻柔得像是在哄她，也确实是在哄她。
“……”
陶昕然微微张了张嘴巴，似乎没有理由可以拒绝这种说服。
她只再次紧了紧外披，在寒夜中护住自己的核心，很轻地“嗯”了一声。
清澈的眸底微微
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细柔得如同一阵风般的呢喃中慢慢化开。
浅浅的，扩散出一圈一圈细小的涟漪。
“……那，那你穿好衣服，多穿一点，天气冷了，地还有点滑，要穿防滑的鞋子，帽子手套围巾，也别在外面等，到了会给你打电话，到时候再出去。”
关皓又是停顿了一下，下一秒话匣子收不住似的，把他所有能想到的点都叮嘱了一遍。
他说话间还在思考，也有些迟疑，显得有些笨拙。
像是下了很大的勇气，又问了一句。
“你……想喝点什么？或者吃什么？”
听着这些话，陶昕然默默抿唇，却是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关皓这些关心是出于本心，并不是装的，他的小心翼翼藏在想拉近距离的急切里，但又忍耐得很好。
这一刻，她多少有些动容，微微弯了下嘴角，说道。
“随便吧。”
“……都可以。”
未几，她又淡淡补了一句。
关皓这次突然沉默了好几秒，再开口时，声音有些颤抖。
“好，好，我这就准备。”
挂断电话，陶昕然垂眸扫了一眼定格住的秒数，不长不短，刚好在一分二十三秒，这个排列像是在说往后会有四五六七八一样。
她轻叹一口气，倒是真的回房又添了件毛衣背心在里面。
出来的时候，迎面碰上了老管家。
“小少奶奶，这么晚了您要出门吗？”
“嗯，我出去和……我爸爸见个面。”
陶昕然不太适应这个词，但坦然地说出来了。
老管家微微一顿，但祥和的笑容便出现在了脸上，马上询问道。
“那我给您安排车子吧？”
“不用了，他会派车来接我，司机先生白天也辛苦了，让他休息吧。”
陶昕然本就不想打扰家里的任何人，最好是她安安静静地出去，再安安静静地回来。
“好吧，那您路上注意安全。”
老管家也不说多余的话，作势要送到门口。
陶昕然想了想，嘱咐一句。
“我爸有事和我说，如果奶奶问起来别让她老人家担心。
“没问就算了。”
“明白。”
老管家心照不宣，只是送到院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陶昕然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由笑了笑。
要么说是季奶奶的左膀右臂呢，季家的管家在这种时候，总是会留给别人足够的余地。
陶昕然收回视线看了下时间，一边酝酿说辞一边往外走。
她以为应该需要等一会儿，却没想到刚出大门口，就看到一辆车子安静地停在一边。
看到她出来了，这车才打着双闪灯，往居中的位置开了点。
刚停稳，就下来了一个人。
小碎步跑过来，替她拉开了车门。
陶昕然看清对方时，微微愣了一下，眼里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来的不是司机，而是关皓本人。
“快上车吧，别冻着。”
关皓把着门，目光殷切。
陶昕然静静地看着他，总觉得脚底下这段路，有些远，但明明又很近。
她没多说什么，迈步走过去了。
上车后，关皓率先开口。
“我在不太远的地方有套房子，就去家里坐坐吧。”
陶昕然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毕竟在外面找个地方不见得安全。
不过也许是之前出现过这个人在陶雪新房旁边入住的情况，她下意识问道。
“新买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关皓正在打方向盘的手微微滞了一下，重新转起来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也不能算新，最近买的。”
生怕陶昕然反感，他马上又接了一句。
“因为关家气氛有点那个，我也是一个断绝了关系的外人，在那边住着不自在。”
他轻描淡写说着自己与家族的关系，瞄了一眼女儿的表情，紧张的是这边。
陶昕然微微抬了下眸光，忽然觉得关皓也挺有意思的。
一个能和原生家庭割裂得如此决绝的人，现在却割舍不下一个和他仅仅存在血缘关系的人。
她扫了一眼窗外浓重的夜色，鬼使神差地，突然说道。
“你很向往自由。”
“对，我……嗯？”
关皓下意识要开启“对对对”模式，却发现对话方向有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