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家门外人咬狗

此一幕亦在众多家眷、护卫和二奶奶眼中。全场皆惊,定力稍弱者,直接昏死过去,就连夏开…都足足后退数步!也就二奶奶…虽是脸色苍白,可也死死抱住怀中婴儿,不离不弃。

“小道所说,诸位都看真切了吧?”

“我儿不是妖,我儿不是妖!老爷,我儿不是妖!他是我十月怀胎所生,不是妖!”

二奶奶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此话足足重复三遍以上,目露恳切地看着夏开。

“这…这…你个妖道,使得是什么障眼法…”

虽是质问,但夏开明显底气不足。

“哎…小道所言句句属实。”

道人无奈,一时沉思,便开口说道。

“贵府是否自此子出生后便是怪事不断,有时还有大批蛇蝎、老鼠等物过境?”

“你…你怎么知道!”

夏开此时已经信上六成,心中动摇不断。

“此子妖气非同小可,一般为一方妖主才有,之前你看到的那些异样,均是过来朝拜臣服。”

“不…不可能…”

语气细不可闻,已是毫无神气,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双眼无神。

“老爷…”

见其即将信服,赶紧趁热打铁,忙说道。

“此子妖气太强,尔等凡人若是长期接触,必然深受其害,我这有一枚定心丸。夏掌柜,你且服下试试,便知小道所言非虚…”

“这?”

接过道人红丸,夏开一番犹豫,却还是就着茶水,吞了进去。

红丸入喉,却像清泉自舌尖划入丹田,他瞬间感觉眼睛清明,四肢舒适,就连长年积累下来的腰酸之症也一时不见踪迹。

此法其实讨巧,红丸本就安神定气之物,别说夏开,换任何一人也有不错之效。

“此道人非坑蒙拐骗之辈!”有此想法,夏开看了看自己唯一子嗣,又盯了盯抽泣的自家二房,心一横。

“大师所言不虚,可是夏…这个孩子为我嫡出,我夏家仅这一根独苗,还请大师帮忙,驱散妖魔作怪。倒时候…”

此话不言而喻——若是成功,那定不会比万两少!

“夏掌柜,小道本事薄微,无法驱散妖气。再者说…此子妖气何来,也得深究!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小道先前已说,此子我是带回洞霄宫,借阵法之力,以及几位师祖的手段,应该可以满足条件,但也并非百分之百,其中仍有四成未知之数。”

“四成…少了些…”

“不成又当如何?”

此为二奶奶所问,四成?哪怕一成也不行!

“不成…”

道人两字出口,便没了下文——若是不成,只能牺牲此子,以决妖道!

生儿为母,最是敏感,不用下文解释,便知后续…当即,二奶奶跪在夏开身前,怀中之子啼哭声下,她接连磕头,沉闷至极。

“老爷…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们的儿子不是妖,你看我们到现在也是相安无事,他不是妖!”

“可…哎…”

心一横,不由分说。

“来人,把二奶奶搀回屋,把…天天留下…”

“老爷…老爷…”

声嘶力竭,何其凄惨,但怎奈老爷发话,护卫上前,几番争抢,便是将小孩夺了过来…而其生母,被丫鬟仆人拖回屋里,卡住房门。

虽众人抢过夏天,但无一人敢抱,左右对视两人,便是直接丢在长桌之上,刚刚那些抓阄的小物件散落一旁。

没了母亲怀抱,夏天更是哭得凄惨,可却再无一人心疼。

“大师,你看…”

“夏掌柜不必担心,我这就带此子回山,他日若有消息,再通知掌柜。”

“大…大师,请便…”

夏开闭眼,不忍再看,便让此道人自行解决。

“天天!”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也不知哪来力气,二奶奶挣脱众人,破门而出,扑在长案之上,以身盖住夏天,不让他人接近。

“这?”

洞霄道人无计可施,又不可施展仙法对付凡人,只好求助夏开。

“拖走吧…”

护卫闻言上前,正欲带走二奶奶。

“老爷!再留一晚,再让我陪天天一晚,就一晚!”

此时的母亲,再无哭泣,眼神坚定有神。

“拖走!拖走!拖走!”

夏开不允,接连喊出三声。

“老爷,一晚都不让?那便让我与我儿一同死在这!”

一把剪刀颓然出现在手,她一横脖子,便是要剜颈在此。

“别…别…住手!”

“老爷你同不同意!”

“我……”

夏开看了眼道人。

“大师…你看?”

“哎,母子情深,小道也是理解,一晚而已,无碍。只是…明日…”

“妖道!明日我自会将我儿予你!”

二奶奶气竭,怒瞪洞霄道人。

“好吧…那小道明日再来,还请夏掌柜好生处理家中事物…”

他一摆手,便是自院中起身,从屋檐上而出,不见踪影。可怜现在的夏家院落,原本一桩美事,可却酿成这幅模样,东西四倒八歪,毫无生气。

“回屋!”

二奶奶不需他人帮忙,自顾抱着夏天回到自己屋房。临走那抹眼神,让摊坐太师椅的夏开心中生寒。

“收拾吧…”

夏开木讷安排,独自走进书房,闭门不出。仆从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却也将一片杂乱的院落收拾干净。

是夜,老嬷潜入二奶奶屋内,烛火未点,两者黑夜下密语。

“小姐,你真要如此?”

“是的,嬷嬷。我看那道人非是正经人,天天落在他手,必然有死无生!”

“可…他是洞霄宫门人,我听闻洞霄宫乃仙门,应不会作恶才对…”

“哼,不会作恶!?嬷嬷,难道忘记了清明时节时…”

正巧!清明那日,嬷嬷携着已有身孕的二奶奶共聚杭州桥边,亲眼目睹血腥之景。

老嬷略一沉吟,想起那日残肢横飞之景,连在心中念上两句“阿弥陀佛”。

“嬷嬷,自我嫁入夏家,您便随我从娘家而来,最是疼我,天天是我子,亦是如您孙,您怎忍心…”

说到此处,她便小声抽泣起来。

“好!豁出老奴性命,也得保小少爷性命!”

晶莹泪珠,借着月光,明亮异常。

“在外看守两人,老奴已经说通,不会阻拦我等,就是不知小姐是想将小少爷寄养在哪户人家?”

她之眼神,瞬间果决,摇了摇头。

“嬷嬷,就算在杭州郡内找一户人家,明日那妖道只怕也能寻出,我想…我想让天天顺着杭州湖,流出杭州郡!”

“小姐,你疯了!”

老嬷不可置信盯着眼前之人。

“流出杭州郡?郡外树林密布,没有人家,这不是一条死路!?”

“若还在杭州郡,没有意义。我只有一夜,就算一夜足够来回,却也跑不远,到时…”

“可小姐…不如?不如小姐带着小少爷远走高飞,老奴一定在左右照顾。”

“远走高飞?”

她看了看睡得正熟的夏天,心中意动,可还在否决此计。

“我一不能骑,二不能跑,能走多远?恐还未出浙江道便是被追上…”

“可…”

“嬷嬷,不用再说,那郡外多有人家,大多伴水生活。嬷嬷还记得当日游湖?只需一个时辰,便可荡出杭州郡,流水而下,应该更快!待明日妖道而来,断不可能寻上!”

“…好!老奴这就准备!”

“嬷嬷,这有些银子,分给那些护卫,让他们不要多嘴!”

她掏出一卷红布,其内包着一百两散碎银两,均是在日常开度中节省出来。

老嬷不再推搡,接过红布,出门而去。

“家门外,人咬狗,拿起门儿开开手;拾起狗来打砖头,又被砖头咬了手;骑了轿子抬了马,吹了鼓,打喇叭,惊了门外三条狗;你一条,我一条,还有一条追翁翁;汪…汪…汪…”

她轻拍夏天小肚兜,嘴里哼着童谣,唱到高兴处还呵呵直笑,却不知笑语声中埋着多少不舍…

“小姐!小姐!”

窗外老嬷低喊,唤醒有些昏睡的二奶奶。此言所听,莫不是已然准备妥当?

此时正值八月,夜间依旧清寒,她为夏天裹上毛毯,带上些随身衣物,便是出门与嬷嬷相会。

“小姐,赶紧走…”

嬷嬷手中持有木盆,额头已然渗出细密汗珠。

“得快些,那些该死的看护,那么多银两只换来炷香的功夫!”

“够了够了…”

二奶奶紧搂夏天,随在嬷嬷身后,趁四下无人,溜出夏家大院,直往杭州湖而去。

夜深,唯独打更不断。

“咚!——咚!咚!”

已是三更天!

“小姐,此处便是…”

嬷嬷带路,正临杭州湖边岸阶。

“此地我见有人放纸鸢,次日出城我还见过,定能漂流而出。”

“嗯…”

虽已下定决心,但还是不忍,眼里闪着泪花。

嬷嬷见状,劝道。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若是那道人心善,真有其法,也不用母子相别…”

“不,嬷嬷…”

她亲手接过木盆,将夏天放入其中。除贴身衣物外,还留一块白质玉佩及千两银票,此外还有一封信件,信中道。

“我子名夏天,今遭劫难,只能托付诸位,此为千两,望好生相待…”

木盆入水,溅起涟漪水花。她双手紧握木盆边缘,迟迟不放。

“小姐…”

“哎…”

双手一松,木盆随之而去,未至几米,便闻其内夏天苏醒,“嘤嘤”欲啼。

“天天!”

啼哭响起,母亲不忍,沿岸追了上去。

“家门外…人咬狗…拿起门儿开开手…”

“……”

“汪…汪…汪…”

童谣响彻杭州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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