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残局

“花飞花之天尊情缘 (.)”!

闻仲木讷许久,看见太浊无法无天的法身,他才开始逐渐接受眼前这个前世最敬爱的师父就是祸害三界的魔魁。

“这么说来,雷皇殿、蓬莱岛、南不周山,包括这一片断壁残垣的八景宫,都是出自你手了?”

“是。”太浊闭眼点头,这些事情本来早几十年他就要做的。

“那玉帝他...”闻仲想起玉帝突然闭关,以及他封闭三清天的举动,想必是更早遭逢了太浊。

“也是我打伤的。”太浊毫不遮掩道。

“李仲阴...你真能干,你不在道观念经...你当什么天魔呢?”闻仲无奈哂笑,“那你躲在谪归山那几十年是什么意思?”

太浊不语,也不想告诉闻仲这都是为了他。

“哼...”闻仲质问太浊,“你到底想干什么?”

太浊站起来,负手道:“干什么?哈哈!当年李聃欺我太甚,我与他商定我们各持莲花创世,乃后却扬言老夫性恶折我宝莲封我元神本体,今我复来便是要夷灭他所创一切。”太浊目光瘆人,声音粗厚言辞端是凶恶,果然这一身道袍遮不住他的真面目。

“哼...我家教主也怀璧其罪...”闻仲道,“李老君气化三清开辟鸿蒙,当今三界天地祥和,天下风调雨顺,乃俱是老君之功。倒是你心术不正眼见这太平盛世心生妒狠也。”

“老夫岂会妒狠那贼道?”太浊怒指天道,接着又捋顺心境对闻仲说,“你维护你教主的三界,维护你的道门,岂不知我也是道门中人?我来问你,你果真见三界祥和?你下凡二百年从唐至宋果真风调雨顺?呵...竖子焉敢欺心也。故非是老夫降世祸害众生,乃是众生自作孽耳。”

闻仲不语,听着这些歪理邪说居然还觉得有几分道理...

太浊复言:“当今天庭仙人思凡,杂念横生,神不守职位仙不思修,你家玉皇张大天尊虽执三界牛耳却刻薄寡恩鲜赏多罚,尝闻有一郡守稍有冒犯竟止彼郡三年甘霖!此即君之道乎?地府幽深,鬼哭狼嚎,十八重地狱百般花样无不用其极,负刑者何以增而未减?人间战火纷飞流民离乱,青壮战死老幼乞食,浮尸饿殍白骨森森苟有一时之泰安须臾倾覆;当下庙堂勾心斗角民间愚昧无知,富者酒馊肉腐贫者易子相食;不劳者沃野千里,勤苦者无立锥之地。此!即是君所谓之盛世?”

“你偏执一方,我无话可说。”闻仲道,“芸芸众生善恶有别,我道家掌控三界力图匡扶而汝却要一应消灭,实不能苟同。”

太浊笑曰:“你实乃自欺也,我道号太浊这三界正合我法号。”

“嗯嗯,你说了就算数。”太浊口才确实犀利再与他掰扯恐遭套路进去。

“老子开天乃至女娲造人迁延万年,老夫开天但在弹指之间,你若随我往后三界尊君为主;你若不随我恐难逃鸿蒙太极阵诛杀。”

“李仲阴?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吗?”闻仲冷笑道,“你现在应该是神通广大了罢?就连东王公都敌不过你,又何必等到甚么阵,你现在不就可以诛杀我了吗?”

太浊回头斥道:“你想死得很吗?你这浑小子,我让你三十岁回山,三十岁回山你当耳边风,现在你成了道家天尊你就以为我真不敢杀你吗?”

闻仲把头昂在一边,“还好未听你的谎言,否则到现在我都可能还不知道你的真面目。李仲阴,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

“否则怎样?”

“你残害我无数同门,你今日若不杀我,我必终生与你为敌,陪你死磕到底!”闻仲视死如归,仿佛今天他也不打算走出八景宫了。

“说得厉害。”太浊嘲笑他徒弟道,“你几斤几两我不清楚吗?你拿什么给我磕?磕头吗?”

“你...”闻仲对他这个师父真是无语至极,打也打不过,吵也吵不过。

“平儿,听为师一句劝,你原本就对这个道家主宰的三界失望至极不是么?”太浊还记得当年青陵子说的话,或许那时候的青陵比现在的闻仲更加容易引诱。

“李仲阴,你告诉,你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

闻仲问太浊的实力,说得他没见识过一样,“老夫早已无敌于三界,就像这副棋局一样,没有谁能挽回道家的败势。”

闻仲顺太浊所说的看向残局,一共一百三十四手,粗一看黑棋天衣无缝,而白棋已成死局,若执白者还不死心,最多三十手内可判胜负。这是太上老君留给闻仲的残局。

从太浊聚拢元神至今刚好一百三十四年。

“你下的?”

“我执黑,李耳执白。”太浊又是一番得意地笑,“他输掉这一局就意味着他输掉了三界六道。”

闻仲细观棋局黑子布阵细腻周密,又不乏深谋远虑,太浊知道和老君终有此一局,故而每一步都是他思虑千万遍后推演出来的最佳路数。反观白子,布局平平无奇顺其自然,只是在太浊强攻之下步步紧守而已。“太上老君不该只有这般棋力...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君去哪儿了,为何留下这残局?”闻仲从白棋中又似乎又看出了一分渺茫的生机,但是只有一手。

似乎这副残局就是留给闻仲和太浊的。

“我们还没输。”闻仲坐下,竟然拈子补了一手,这一手仍然是主防,暂时守住右上稳定局势。

太浊瞧了闻仲一眼,他就不信太上老君都承认输了的局他这傻徒儿还能扳回来。太浊接下来不需要走偏锋,只需按照自己先前布下的局面开展便能将白子逼入绝路。

“你想和老夫对手吗?”

“箭在弦上,局在当前。元始天魔,请。”

往来各三手,第七手。“十七之十三。”闻仲连下三手骗着引太浊入局,第七手,反杀。闻仲再也下不出如此精彩的一手棋了,这一子已经是闻仲棋力巅峰。

太浊详观棋局,眉头紧锁,大改方才神情自若的面貌,“短短七手,竟然能有如此变数,平儿,你棋力远在东华帝君之上。”

东华帝君一盘棋输了太浊二十二目,不全是棋力造成的,也有他们在鸿蒙和剑界斗法的影响。

闻仲今日也算是遇强则强了,要不是被太浊逼急了,也看不出太上老君藏的这一手暗着。

“李仲阴,是不是我赢了这一局就等于赢了三界?”闻仲在太浊面前真的傻得像个孩子,他还真寄希望于一盘棋,寄希望赢了后太浊能就此收手。

“姑且是罢。”太浊袖手以待,闻仲的这一反杀几乎让他自己铺排的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太浊自信不会输了这一局棋,也不会输掉三界。

“你已经没有步数了。跟我回雷部罢,你犯下的过错我们慢慢弥补。”闻仲的末子绝杀譬如神之一手,重启了棋盘上纵横的宇宙,他的三手骗着让太浊轻信了,在他面前太浊总是暴露太多的破绽。

“哼...我没有步数了?”太浊二指衔玉,落天元。

“你...”闻仲面目严肃,双手捏成拳头,汗已经打湿了中衣。棋盘上有四处假活口,是闻仲专门留给太浊的,要是太浊还不死心就可从这四处挣扎;但只要是绝世高手都看得出这四处表面上有出路实际上是四条死路,但凡落子只会让闻仲基本翻盘的局势更加稳妥。但万事万物福祸相依生死相存,只要没有判定胜负,就必然还有一处暗藏的生机。正所谓天衍四九,留人争一,太浊要想碾压闻仲只需要一手。

天元。棋盘中央,譬如宇宙的中心。

这一子粗看不但不能缓解闻仲翻盘的趋势,更加阻碍了黑子逃生,更是把自己引入死路。但是只要控制住这中心,在十五手之后就能遏制住全盘,最多三手就能直接判白子负,全盘只有这一处看似死路的真活口。

十五手,太浊能算到十五手之后,这哪里是下棋,简直是杀人。闻仲委实不是对手。

“平儿,跟我回去罢,我还是你师父,你还是我徒弟。追随我,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哪怕是一个太平盛世,我都给你。”其实抛开正邪的偏见,闻仲和太浊的性子真的挺合拍,就拿此时此刻来说,他们俩都在试图挽回对方。

“我不是你徒弟。你也休想再让我叫你一声师父。”闻仲痴痴地看着棋局,以太浊的天赋他落第一子时就已经赢了。闻仲站起来,面无表情,他永远都不可能和邪魔苟同,“既然我输了棋,也无妨把命输给你。”闻仲提起绝仙剑,今日他若不以死相拼,那如何对得起东王公?如何对得起自己惨死的同门前辈?

“你想动手么?”

“是又如何?”

见绝仙剑出鞘,太浊三招两式空手接刃,一把将闻仲手中的绝仙剑夺过来。“你连剑都握不住,凭何跟我动手?”太浊将剑往后一掷,刚好插在背后大殿匾额“道法自然”中的“道”字上。

“平儿,别忘了,雷部是‘震宫’。”太浊拂袖走了,闻仲解不开这残局,躲不过这一世宿命,太浊最后的一句话是威胁?是提醒?剑还挂在匾额上,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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