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大男孩

看着思锁手指被刺的针孔,那尖针就像扎在毅虹的心头。她一遍又一遍地吮着思锁被刺伤的指头,想用母爱为儿子抚平创伤。

郝奶奶端来一盆热水,说:“思锁受惊吓了,给他洗个热水澡,祛祛邪。”

毅虹给思锁脱掉衣服。天那,他的身上怎么会青一块紫一块?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滴在思锁松得可以提起来的皮肤上。刚刚抹掉,又是一汪。

思锁不停地啼哭,是在向妈妈发嗲?不,他是在哭诉他所遭遇的不幸。从他张圆的嘴巴里,分明可见上下颚的累累伤痕。

儿子遭此劫难,毅虹的心在滴血。她冒出一身冷汗,湿透了衣背。眼前金星乱窜,渐渐地变成一片漆黑。顿时,搂着思锁的毅虹晕厥了过去。

思锁身上的青斑紫斑是哪里来的?不得而知,也许是来弟她们偷孩子时不小心蹭的,也许是在乱坟场埋土时砸的。至于口伤,显然是来弟在向思锁嘴巴里塞布条时,下手重的缘故。

郝奶奶连忙抱起思锁,而毅虹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周向城不知所措,作为一位才十五六岁的男孩,面对这样的窘况,确实是难为他了。

周向城愣了片刻,就弯下腰抱着毅虹让她坐起,不停地给她抹胸捶背,接着十分吃力地把她背上了床。

“麻烦你给毅虹喂点开水。”郝奶奶提醒说。duwo.org 比奇小说网

“哦,郝奶奶,可能毅虹姐太累太饿了,会不会低血糖?最好冲点糖水。”

“哎,糖罐在灶台汤罐上面的格子上,里面已经没有糖了,你把糖罐子洗洗刮刮全给她喝了吧。”郝奶奶无奈地说。

周向城取来糖罐儿,确实没有糖,连罐壁上都是干干净净的。他往罐子里倒了些开水,用力冲洗,善良的周向城希望所有的糖分子都溶解在水里,给毅虹姐一点点甜蜜。他端详着被洗得干干净净的糖罐儿和白开水一般的所谓糖水,一阵酸楚涌向心头。没有母R,更没有奶粉、茶食、糖什么的,就靠粯子汤、米汤,小思锁怎么能生存下去?

周向城看着思锁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的样子,就想哭。他同情毅虹的遭遇,更同情可怜的思锁。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端起水碗,小心翼翼地一勺勺给毅虹喂水。过了一会儿,毅虹打了饱嗝。她慢慢地张开了眼,“思锁,思锁,在哪里?”毅虹说着就猛地蹦下了床。

毅虹醒来,郝奶奶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她连忙回答说:“在这里,毅虹,来,思锁洗完澡快睡了,你陪陪他吧。”

毅虹一想起思锁的伤,泪水又不禁涌了出来。她立即凑到儿子身旁,带着哭腔为思锁轻轻地哼起《摇篮曲》:“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啊。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啊……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

周向城看着善良的郝奶奶,瞅着憔悴的毅虹和受伤的思锁,心潮起伏犹如大海的波澜。人们只知道毅虹伤风败俗,给她的只有谩骂、歧视和暴力,有人甚至乘人之危想占有她,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女子,忍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和煎熬。然而,又有谁关心她和思锁的境况呢?

让周向城担心的是,张斜头一帮人正在形成一股力量,这对毅虹和思锁今后的生活更为不利。

蓦然,他想起爸爸、妈妈经常教育他的话,一生为善,乐善好施。他虽然年龄不大,但一直是按照父母的教导做人做事。他暗暗地决定,不管人们如何看待和对待毅虹、思锁,他一定要帮助和关心他们母女俩。

心中充满着同情,眼中充盈着泪水的周向城悄悄地走出大门,他偷偷地抹去夺眶而出的泪滴,没有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郝奶奶家。

思锁听着熟悉的旋律,一会儿就熟睡了,可是周向城不见了。对于这位脸上充满稚气的大男孩的善良,毅虹和郝奶奶都感激不已,然而他的不辞而别,又让她俩很失落。

“毅虹姐,我来了。”

“向城?”周向城手上拿着一个包包,毅虹有些疑惑。

“伢儿,又来了,请坐请坐。”郝奶奶客气地说。

周向城打开包包,让毅虹和郝奶奶瞠目结舌。

红糖、饼干、脆饼……他把他宿舍里的零食和生活用品等全拿了过来,这让毅虹和郝奶奶怎能不又惊又喜?

面对周向城,毅虹流下了滚烫的泪。郝奶奶抓着他的手说:“伢儿啊,你把你的宿舍都搬来了,该怎样谢谢你才好呀!”

“别这样说,郝奶奶,毅虹姐,以后有什么难处就找我。”

咣……咣……咣……

锣声喧天,犹如是庆祝十里坊解放时的热闹情景。郝奶奶说:“多少年没有这么热闹了,我出去看看。”

只见一位男子咣咣咣地敲着铜锣,随后跟着十里坊的一群光棍儿。

张斜头很神气,但一瘸一跛似乎在让疼的样子颇煞风景。

他的屁股被郝奶奶用钉耙齿斫伤后,他疼痛难忍,就去城里的海通人民医院就诊。医生问他是被什么动物咬的,哪有这么大的牙齿印的?张斜头不好意思地回答:“是母老虎咬的。”

医生问:“咋不反抗的?”

张斜头疑惑地看着医生,医生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张斜头连连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个沈毅虹为啥不肯嫁给自己,就是瞧不起光棍,瞧不起穷人。光棍儿为什么娶不上老婆?就是沈毅虹一类的人嫌光棍穷。穷人难道就不应该娶老婆吗?

张斜头想到这里,立即回家与其他三个弟弟商量。四个人分头到十里坊的各个生产队游说。哈哈,一呼百应,光棍说,只要能娶上老婆,干什么都愿意。

不好,看那阵势,是要带毅虹去什么地方。郝奶奶连忙跳出来与张斜头理论:“张斜头,你是不是人?夜里在‘飞地’欺负毅虹,现在又搞这一出,没门儿。”

郝奶奶的话,让张斜头火冒三丈,他摸摸被郝奶奶斫伤而疼痛难忍的屁股,火气就更大了。

“老东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张斜头嚷嚷着。

郝奶奶在地上打滚蹬腿,横在路中间,吼道:“不准碰毅虹,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

张斜头等人像疯了似的从郝奶奶身上跨过去,把毅虹团团围住。

思锁被吓醒,哇哇啼哭,周向城连忙把他抱起。

一个男子揪住毅虹的领口使她踮起了脚尖,张斜头责问:“你儿子是谁的种?”

“毅虹刚刚晕厥过去,你们不能这样对待她。”周向城涨红了脸大声地说。

“呦呵,从哪儿冒出个细洋油箱子,你算老几?”张斜头耀武扬威地说。

不知道周向城哪来的勇气,他针锋相对地说:“有理就是老大,你们只要敢动毅虹姐,我就报告公安局。”

敲锣的人一听“公安局”三个字腿都软了,立马凑到张斜头耳根说:“这是工作队的周向城,他在我们生产队蹲点。”张斜头怔了一下,虽然他不赞成工作队的观点,但毕竟是上面派下来的人,他还是敬畏的。

“好吧,今天就给你个面子,下次可不要狗捉老鼠——多管闲事。”张斜头说,“沈毅虹的事等几天再说,先记一笔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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