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非耶前篇三十三

黄粱 下部 非耶?前篇 三十三

那以後翔儿每日都会登门造访,先邀卢若铭下个三两局棋之後便开始国事家事地畅叙一番,多日下来卢若铭很是得了些资讯信息。的确家中这一干内眷个个都有一番来历,只是尽属正面的描述丝毫也没改变他对两个世子的恶劣印象,倒是在叙述中屡屡出现的南王很有些引动他的好奇,希望在离去前可以有机会见到这个忠君卫国文武双全的政治人物,或者他在了解了他的苦情之後会出面为他做主也说不定。想象中这位南王该有副不苟言笑刻板严厉的样貌。

话说当日同东野广赤的一架打完,刻制二人被当今王上封赏了裨将军衔头进入御林军伺役,所谓伺役意即补空填缺,两人谢恩後立即不无得意地回家向父亲报喜炫耀,但南王却对此事颇有疑虑,原因是御林军一直都是王族的天下。

当年安槐朝权落入西後外戚之手的根源在於先王东园世经的懦弱无能,待得东园悦继位已是举步维坚,那时王族手中就只剩下御林军还可以调动。虽然後来在南王的鼎立护持下东园氏重又坐稳了江山,但失去军权的经历令得整个王族对於军印虎符分外紧张,其中尤以绶王最为激烈,凭藉手中一直掌控的京畿军他联合了其它王族成员逼迫东园悦收缴南王兵权。吃不住压力东园悦曾经微服亲赴南王府商议对策,经过多方权衡南王决定辞去大都督一职,但是绶王也并未如愿以偿获得这个近乎是军方最高军事统帅的职位,南王刚一辞职东园悦便下旨废除了这一军衔,并将其责权一分为三。

其实东园悦对於将他从傀儡身份解救出来的南王还是十分信任倚重的,之所以屈服於王族压力著实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先王东园世经的子嗣因为西王後一无所出的缘故尽数早夭,西後在他身前便著他立下遗诏选其异母弟弟东园世纬为王位继承人,其原因有二,一是因为东园世纬是个病秧子体力精力都不足以应付每日的国事,二是因为东园世纬的母亲是个地位低下的宫女并且早逝,妻家也不过是个地方小官,无论从母系还是妻家他都没有可以凭藉的能量资源,但令西後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似弱势的继承人竟然有著坚强的意志,在兄长身後登基之初他便试图以卵击石撼动西家地位,当然他没有成功,由於性烈体弱数次较量之後便呕血数升一命归天,包括西後在内的所有人都未曾料到他会死得如此突然,所以下一任王位人选便成为一个未知。

按照安槐例律,若是王上生前未立传位遗诏那麽他的长子便是顺序继承人,但有父若此西後无论如何也不想立他青出於蓝的儿子东园怀为王,但那时西家尚未有能力自立为王,故而仍须在东园族内找一个傀儡出来。选来选去几经争议考察,西後最後相中了东园世纬的次子东园悦。

东园悦是东园世纬正妃所生,虽然年龄比东园怀小,但东园怀是庶出,所以认真计较起来王族老臣们也说不出什麽,而最重要的是比起兄长的霸气天成东园悦生性斯文懦弱不堪一击。其实不能说西後识人不准,东园悦的性子心智的确不如他的大哥来得硬朗多谋锋芒咄咄,然而她没有算计到东园悦身边的那个自小伴读南修南慎初。

直到连续的软钉子撞下来西後才开始重新估量情势,目标一锁定她便想出个一石二鸟的策略,派了当时刚刚正式承继封号不满两年的南修北上讨伐胡虏,原指望他兵败之日便是南王覆灭西王独霸天下之时,却不料北地一战非但没能如愿以偿地抓著南王把柄,反而教南慎初得著了蓄势反击的机会,与此同时这一边的东园悦又依照他的指点重用了东园怀,两下夹击也就几年功夫西家便大势渐去,但是局势明朗以後被册封为绶王的东园怀也已是野心毕露,事实上他从未掩藏过自己南面为王的意图,与西家斗法的过程中他就曾经多次出面招揽南慎初。

“但是我们王爷认为绶王性子太过霸烈行事往往极端偏激做了大王当不是百姓之福,所以在天下大定以後他便开始帮著大王弹压以东园怀为首的王族势力,东园怀当然不甘臣服,然而屡次冲撞都没能讨著好处,就拿他逼大王削我们王爷军职来说,因为绶王的确在大王坐稳江山的过程中出过死力,加上他手中身侧有不少期间积累下来的权势,所以大王不敢硬顶,於是我们王爷便将计就计谏议大王索性废了大都督一职,闹得绶王空欢喜一场。”翔儿说到此节时歆儿接口,他是从第三天开始随著翔儿过来串门的,往往带著两册坊间的戏文坐在一角细读,时不时还哼上两句,调门儿有点象现代华人社会的昆曲,悠扬婉转好似翔儿叙述的背景音乐,不过每当翔儿说到他感兴趣的地方他也会停下哼吟抢过去往下说,不愧是戏子出身每每声情并茂听得卢若铭津津有味,而翔儿一到他开说便会专注棋谱百事不问。

大都督的职权一分为三以後,安槐的军权便分在了执政司执政、监政司监政、兵部首侍及其大将军手中,国中只有王上一人有权单方面任意调派各地军备,其余诸人则需互为牵制共同进退,这种情形下哪怕绶王酬以国玺也很难一下收买所有的人。这以後南王又将近卫军编制从京畿御林军中给剥离了出来,虽说是一众官宦子弟,但真要朝中有变也不失为一个可以策应的力量。

“但你不要以为绶王会束手就缚,事实上利用王族子弟服兵役的惯例他在不少地方的守军中都培植有自己的势力,比如在北疆昆蔽重镇的守军中他便能做到一呼百应。”随著时日增加,加入这种闺阁议论的人渐渐增加,这一日是旋儿插的口,他日常爱做的事情是刺绣,纤长的十指灵巧轻柔,做出的花色几可乱真,原本他正在指点苏儿绣一副春鸟图,听得歆儿说及朝中的兵权之争突然来了兴致,停手举目接下了话题,卢若铭惊讶地发现他一直低眉敛目的温婉神态中竟隐含著一股激越之气。

“喂,大家按顺序说,不然铭儿会听得糊里糊涂。”

“放心,你金针女侠的那一截我是绝对不会错过的。”借著翔儿自棋谱间抬头发话歆儿揶揄了旋儿一句,旋儿也不著恼,微微一笑重又埋首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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