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非耶前篇十六

黄粱 下部 非耶?前篇 十六

手上拿了根树枝驱赶虫蛇卢若铭走得非常小心,虽说这种步步为营的走法让他疲累异常,但他预计到天亮就应该可以走出官兵的地界。不时抬头观星以防方向错误,直到日出山冈他方才精疲力竭地瘫倒在一株不知名的大树下。

成功了,他到底是成功地走下了委羽峰,虽然前方还有两道山梁要翻越,但那段路的精神负担可要小得多了。

就着水囊里的水嚼了块冷硬的肉干,卢若铭睡了出逃以来最为深沉的一觉。醒来时日已偏西,深秋的林间寒意砭骨,好在勾广替他准备了一件夹棉外衣勉强还可以应付,只要别碰上风雨就行。

晚上他总是找一处可以遮烟蔽火的地方点一堆篝火以躲避猛兽进袭,白天则顺着太阳的指引向着东南方向赶路,餐风露宿了整整五天终于如愿以偿地翻过了两座大山。

“小哥儿可是迷路了?”面对眼前两条通往山下的小路他正自踌躇着不知哪条可以到达直显郡,一辆牛车晃晃悠悠停在他面前,须眉斑白一身黑灰的车夫好心地问他。

这一路上他也曾经遇见过几回进山狩猎伐薪的人,但他总是惊弓之鸟般远远避开,如今撞见这人他仍是迟疑着不敢吭气。

“你想去哪儿呀?”车夫见他不响也不以为意,耐心地又问了一句。

“想去甘棠。”

“那可远得很呐。”车夫面带同情地指指左边的岔路说,“这条路通往石磕镇,在那儿你可以搭上往元辰县城去的驿车,再从那儿换车去直显郡郡城彰观,那里应该有南行甘棠的驿车。不过,从这儿到石磕还有很长的路途,一路上也没有歇脚的茶亭,眼看就要变天我劝你还是先从这条道去乐螽镇吧,”车夫指指右手的路好意提点,“那里每天都有车往石磕去,我正好要去那儿送炭可以捎你一段,比去石磕近不少呢。”

原来他仍是走偏了方向,按照地图标示他应该一下山就可以抵达直显郡的若溪镇,没想到不仅还在键为郡境内,而且连乐螽地界也还没完全走出:“不了,谢谢您大叔,我想我还是直接走去石磕比较好。”

开玩笑,万一那两个什么世子威武将军在乐螽设了埋伏他岂不是自投罗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车夫见他拿定主意不去乐螽便也没再勉强,挥手道别时拿出一个脏兮兮的斗笠送给他说是可以挡挡风雨。一时闹不清车夫的举动是因为民风淳朴还是别有用心,卢若铭在狐疑中道谢接过重又踏上旅途。

原来这个世界已经有公共交通,不过通缉的手段应该还没有现代社会高明,只要远离乐螽他被捉回去的可能性就会小很多,一路思考着他一路克服着多日来的疲累奋力跋涉,幸亏勾广给他的鞋子是双皮靴,否则此刻早已穿底。不过由此类推勾广给他的银两应该也不会是假的。想起勾广他自然想起那两个死在他剑下的男人,虽然心里多少有些罪恶感,但他并没有后悔,他相信勾广的慷慨行为绝对不是出于什么信守承诺,估计最大的可能是为了取信于他,反正他也翻不出他的手心,还怕到时收不回去吗。自小生活教会他的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生物的本性,他一早便懂得恪守。

走了大概有两个小时,实在是累得不行了,卢若铭在路边寻了个地方坐下歇息,喝了两口在林间储备的山水他掏出仅剩的一小块还没发霉变质的肉干放在口中咀嚼,好在就要进城了,吃一顿大餐、洗澡、睡觉是他此刻最想做的三件事,那些个银子可千万别要是假的才好。

又略略坐了一会儿他发觉天空的确开始乌云密布,拂面而过的风里已经开始有丝丝湿冷之意,重新振奋精神起身赶路,他疑心会碰上今冬的第一场雪,一直生长在热带海域的他其实挺喜欢大雪纷飞的景致,但当然不是以现在的状态观赏。

听得身后马蹄声声,卢若铭赶紧靠边,这场雨来势不小,夹着雪珠又密又急,很快他的外衣便大片濡湿了,幸亏有那顶斗笠他才不至于由头淋到脚,让过几匹疾驰而过的马他继续在冷雨寒风中闷头赶路,应该就快到了吧,已经走了大半天。

“你是往石磕去?”

听得有马蹄声迎面而来停在自己身旁卢若铭抬起头惊惧地看向马上说话的人,不是吧,这次是强盗还是官兵?

“我载你一程吧,否则你天黑也到不了,上冻以后路就更难走了。”

原来是刚刚过去的骑士见他走得辛苦想搭载他,卢若铭此刻已经冻得嘴唇都白了,见那人虽然髭须遮面但神情很是温和便点了下头跟着人便腾空而起被拦腰抱上了马背疾驰起来。

因为没什么骑马经验卢若铭只觉劲风扑面颠动异常,幸亏身后那人一手控马一手揽持着他的腰,加上有体温焐在后背比起刚才又冷又累的步行实在是强得多了。

“你是从山上被放出来的吧?”那人追上同伴开始同他聊天,对横风逆雨熟视无睹,“家在哪儿?不太远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

回想起螽轭一家人的做派卢若铭开始相信这里人的确比较富于同情心,虽然他们有抢亲的习惯,但只要别再被谁看上他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还好勾广给他涂脸的抹膏还有剩余,只是不知还能用几次,大不了他不洗脸就是。

“甘棠。”一张口冷风便扑了进来,卢若铭赶紧低头,虽然被那人以皮氅挡住了身前的风雨,但身上的衣服有好几处湿透此刻贴在了身上很是难过。

“这么远?你有盘缠吗?”那人听了有些意外,“这样吧,我们有急事在身没法送你,不过可以帮你在镇上找间可靠的驿站安排一下。”

很怕好运随风而散卢若铭聪明地三缄其口,摆出了一副听凭安排的无辜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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