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第 29 章

今日是三司会审的日子,一早江丞和玉氏就打扮得体准备去刑部外等候,紫月说过,今日他们就能接江婠绵回家,像是吃了安心丸,莫名的信任安全感,他们也倍感讶异。

可走到堂前时却倏然站住了脚,江丞攥住的手心冒着冷汗,脸色紧绷震惊看着堂上震怒冷漠的江翁,他手下的楠木拐杖杵得笔直,赫赫威严袭来,压得江丞喘不过气。

玉氏下意识握住了江丞的手,两边坐着的江致毅三兄妹皆是凝重,不发一语。

江丞站在堂下作揖行礼:“父亲。”

沉默半晌,江翁冷然开了口:“回房去,今日江家所有人都不得外出。”

江致毅暗自皱了眉。

江丞凛然,已经明白江翁的意思,他不知道江翁怎么知道了外头的事,但也不关心了。

“父亲,我要接婠绵回家。”

赫然拐杖杵地的声响震动人心,江翁大怒:“混账!那种悖逆毒害表姐的逆子,有何资格回江家!”

江致铠闲闲看了眼冷若冰霜隐忍怒意的江丞,冷笑一声,端起茶杯喝着茶。

玉氏忍着眼泪,钻心的疼痛席卷四肢百骸,江丞忍着烧疼的咽喉,沉声道:“父亲,我知道,您一直看不上我,您觉得母亲给您丢脸,而我作为江家的子孙,却没有杰出的能力显赫的地位,所以即便您得知当年母亲是被冤枉,您也从没想过要认我。”

“若非婠绵高嫁国公府,您想借用国公府的势力给两位侄儿在朝中铺路,您会想见我吗?如今婠绵被冤枉,您甚至不想知道结果,就想着放弃她,那下一步呢?是否就是再次将我驱逐江家?”

多年的屈辱愤怒在这一刻爆发,江丞掷地有声质问着江翁,完全不顾江翁已然铁青的脸色。

江家四姐妹屏声敛气躲在屏风后观察事态。

江致铠放下茶杯却率先开了口:“二哥此言差矣,即便婠绵是被冤枉,也是一个污点,国公府再难容她,回到江家,让她拖累其她姐妹吗?”

“三弟!”江致毅呵斥道。

江致铠无言,江芷芬叹息一声:“二弟,你也别怪父亲,这一切都是为了江家。”

江丞干涩地紧抿着嘴唇,冰凉的雪水趟过心间,他压制住喉间那一股酸涩,打定了注意:“出了这个门,我就不再是江家的人,婠绵也与江家毫无关系。”

江致毅激动地站起身,拉住了他:“二弟,莫要胡说!”

江翁松了松拐杖,靠在了椅背上:“别拦他,让他走。”

江家四姐妹面面相觑,一切都如嬅姌所料,江丞一家再次被放弃,无缘的四妹妹,以后不用再在江家看到她,嬅姌一股轻松袭来,她不喜欢江婠绵,都无需隐藏。

安姌和应姌却白了脸色,嬅姌没再逗留,偷偷走了出去,净姌追了出来。

“二姐姐去哪?”

嬅姌低头:“难道你不想知道今日会审的结果?你当真觉得江婠绵是被冤枉的?”

“我不知道。”净姌低头,她们与江婠绵相处时间短,什么都不了解,很难说。

嬅姌却斩钉截铁:“焉知不是江婠绵自诩美貌却抓不住丈夫的心,嫉妒心作祟,才下了毒手。”

说话间嬅姌已经来到了后门,净姌恼道:“我看你就是想去看四姐姐被处置。”

“结局如何,都是官府的决定。”

净姌跺着脚看着嬅姌出了门,犹豫再三,跟了上去。

**

江丞夫妇行色匆匆赶到了刑部外的楼兰茶室,晁琮和紫月已经坐在了正对着刑部大门的雅室,紫月接他们上楼,江丞夫妇连忙行礼。

“我没这么多规矩,二位不必多礼,坐吧。”晁琮示意紫月扶他们起来。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江丞对于晁琮的热心其实摸不太准,他心里有一个念头,莫不是这位逍遥王看上了他的女儿,可又不敢深想,觉得太过离谱,晁琮再怎么闲散,也是当今圣上的胞弟,是正儿八经的皇亲。

刑部提审大堂上,是玄色的三张案桌并排着,堂下衙差正义凛然站了两排,居中位置的是御史大夫沈煜,刑部尚书和大理寺正卿左右而坐,魏浔身为大理寺少卿,嫌犯的夫君,只能落座在正卿下角的位置,没有提审的资格。

沈煜低头看了眼地上的蒲团,偏首看向左博岩,左博岩只是赔笑大理寺正卿杜航只当是左博岩卖给国公府一个面子,没有多想。

三人齐齐看向站在一边,悠然自得的高黎,这位高深莫测的神医,没有在皇宫,却出现在了这里,说是要替江婠绵申辩。

左博岩自然明白,高黎大概是受了陆珩的意思,沈煜和杜航却都奇怪起江婠绵何德何能,让备受皇上尊敬的高先生纡尊降贵来替她做申辩,看来今日的案子不好审。

魏浔与高黎照面,颔首示意,高黎先是空降愿意治疗海妧苒,此时又空降刑部要替江婠绵申辩,他心下不喜,却也无可奈何。

江婠绵被带上堂,穿的不是囚服而是素色的裙衫,如瀑的青丝披散着,只略挽了一个髻,用白玉钗固定着,盈盈楚楚。

沈煜看着这个姻亲家的媳妇,想起上堂前左博岩明里暗里的意思,小心审案,莫要吓到这个嫌犯,十分谨慎赔小心的模样,又想起儿媳妇魏颖含糊说过魏浔被迫改娶江婠绵的原因,心下便给江婠绵定了红颜祸水的定义。

杜航难免看向下首的魏浔,他正一眼不错地瞧着江婠绵,大概是见她好端端的模样,一直紧张担忧的情绪松怔了下来,他不禁怀疑,和离之事是否空穴来风。

“跪下!”沈煜拍案喝道。

江婠绵吓得浑身战栗,噗通跪在蒲团上,膝盖并不是很疼,可她慌乱无措地看了眼堂上的三位大人,庄严沉重的气氛压得她心惊胆战,魏浔牢牢扒着扶椅,按捺住狂躁的心情,他想要给江婠绵安慰,此时此刻,他什么都做不了。

江婠绵偷偷环顾四周,沉寂严肃的现场,却没有看到陆珩,她心里一滞,陆珩说过他会来的,她揪着手指,刺痛的指关节也没有驱散她没有见到陆珩的紧张害怕,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熟悉的慌乱感由心底而生,她好像看到了她曾经也落寞坐在屋里,在等什么人。

脑海中一片混乱,江婠绵觉得不舒服,情绪波动起伏了起来,她似乎在努力想着,等的那个人是谁?

三位大人皆看出了江婠绵的不对劲,他们对视一眼,正要开口,却见高黎走了下去,蹲下身,按住了江婠绵的肩膀,魏浔眸色一暗,眼底蓄起不悦。

“别紧张。”高黎轻声说着。

江婠绵抬眼,看着眼前人云淡风轻的模样,心想他大概就是陆珩说的高黎,她忽然想问什么,堂外却有人高声喊道。

“摄政王驾到!”尾音拖得有点长,却渐渐平复了江婠绵的心情。

江婠绵赫然转身,惊喜的眼眸亮闪闪的,藏也藏不住,扎进了魏浔心里,扎的他生疼。

三位大人和魏浔立刻起身下来迎接,陆珩身着银白的锦袍宛若从天而降的天神,眼眸沉静,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江婠绵,温和的眼神让江婠绵瞬间沉淀下来。

陆珩受了所有人的礼,立刻有人端了雕刻繁复的红木椅上堂,落于左首边的位置,陆珩款款落座,即使沈煜和杜航疑惑,这件案件居然惊动了摄政王,可也没人敢问摄政王为何而来,陆珩自然也不必向任何人交代,大家似乎都很有默契地接受了这个场面。

受到了陆珩清冷的眼神示意,三位大人重新坐于堂上,紧张的氛围一时竟不知该怎么下手审理。

魏浔想起昨日陆珩的咄咄逼人,像是被人定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满心的怒意无处宣泄。

沈煜重整心境,沉声道:“堂下犯妇江氏,快将当日毒害表姐海妧苒的情景一一言明。”

江婠绵心下一凛,她想起陆珩的嘱咐,睫毛微闪,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沈煜正要动怒,高黎扬声道:“大人,当日事发经过,还请允许鄙人传唤另几位位在场者。”

高黎说的谦虚,三位大人没有理由反对,也不好反对。

江婠绵转身看见素喜和素湘明珠被衙差带了上来,素喜面如死灰,眼神躲闪,战战栗栗跪在了江婠绵身边。

江婠绵故作惊讶,心里却冷了下来,事发时,她被海妧苒吓到了,紧接着入了狱,脑子一片空白,只剩本能的害怕,直到被陆珩安排在南苑,她才静下心来,细想了事发经过,想到了素喜头上。

高黎抱拳娓娓道来:“大人,这位是魏大人的侍妾素喜,事发时,她也在场,担任着给海妧苒布菜的工作,鄙人给海妧苒诊断过,她中的是川骰乌的毒,一众致命的毒药。”

三位大人和魏浔皆是大惊,他们从未听说过这种毒,却眼见着素喜的双肩都紧绷了起来。

“川骰乌是一株植物,只能在特定环境下生长,鲜少为人知,可巧了,素喜的家乡平川便有一处生长着这种植物。”

说着,高黎从袖子里逃出一个布袋,将它展开,蹲下身递到了素喜面前,正是那日素喜戴着的珍珠手串。

素喜紧紧抓着大腿的衣摆,死死盯着高黎,这条手串她明明毁了,怎么会落在高黎手上。

“明珠,素湘,你们对这条手串可有印象?”高黎问跪在一旁的明珠素湘。

明珠镇定道:“是海小姐毒发那日,素喜姨娘戴着的。”

高黎继续道:“素喜事先将川骰乌的毒涂在手串垂坠的珍珠上,川骰乌遇热立刻就会分泌液体,那日素喜一直给海妧苒布菜,毒素很快就从珍珠上滴进了海妧苒的菜色里,神不知鬼不觉。”

素湘乍然反应过来,愤然一巴掌甩了过去:“是你对小姐下了毒!”

怪不得小姐中了毒却出了生命危险,原来都是素喜,素湘气愤不过,还要再打,却被沈煜呵斥住。

“放肆!”

素湘按捺住了,狠狠瞪着素喜。

素喜捂着脸,哭诉道:“即便这条手串是我的,焉知不是事后有人将毒涂在了珍珠上,想要找个替死鬼,川骰乌就算是我家乡的毒株,也有人利用这一点想要事后嫁祸到我身上啊。”

三位大人觉得言之有理,高黎静静看着她,就见素喜跪向魏浔,哭道:“大人,您可还记得,当日您宠幸了我,难道您没想过事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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