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丰报到那天，是李成武陪他一起去的。
姚丰试图拒绝，但黄素芹给他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被子被褥衣服鞋子再加上部分生活用品，整整装了三大包，李成武就坚持要送。
俩人坐火车去的，李成武当天去当天回，没有多待。
送完孩子，自己坐火车回来，李成武心里空落落的，突然有点怅然若失。
他们走了以后，黄素芹收拾收拾家里，让李修德住进三楼的带阳台卧室，方便照顾老人，开始把生活的中心放到清圆和李修德身上。
清圆每天骑车上下学，逐渐从凉爽的夏装换成长袖。进入十月，单薄的长袖已经防不住清晨的凉意，骑车路上已经开始觉得冻手冻脸了。
连续几场秋雨，让最高气温再也上不去二十度，清圆更夸张，已经开始穿夹层的外套，再带好口罩围巾。
李成武看不惯她这个娇生惯养的样子，斥责她：“你是老娘生的啊【1】？这么怕冷，你咋不顶着棉被呢？”
“我生的，我养的，怎么啦？看不惯忍着！”黄素芹顾不得手沾面粉，拿着擀面杖就冲出厨房，一副老母鸡护小鸡的架势：“你天天开着车，不用风吹日晒的，当然感觉不到冷了。我闺女儿高三生了，穿厚一点儿怎么啦，感冒了，你负得起责任？”duwo.org 比奇小说网
“负不起负不起，穿得对，穿得好！”李成武抱头逃走，只剩下清圆在原地，露出见牙不见眼的笑。
……
这天，李成武接到堂姐李改南的电话，说是老家二哥李建军家的大儿子李超，被抓进去了，老家一堆不成事儿的，乱成一锅粥，没个主意，不知道该咋办。
想问问他有没有熟人，能不能问问是个啥情况。
李成武听到这种事儿，就一阵儿心烦，根本不想管，但考虑到堂姐李改南这个人还不错，不好把她给得罪了，就只能说，那我问问吧。
跟负责那一片区的老同学通了电话，很快就问出了前因后果。
这李超，二十六七岁了，不务正业，不思进取，痴迷于/赌/博/打/牌。
说是来城里找工作，打工挣钱，实则来了城后，没日没夜待在牌/桌旁，吃喝都全抛脑后，急功近利，妄想通过这种途径来一夜暴富，发家致富。
结果当然是不成，不仅连仨瓜俩枣都没有落到，还欠了一屁股赌/债。
他恼羞成怒，终于意识到牌/友组团坑他，就想伺机报/复。
尾随一位姓陈的牌友，见人家进家门，他就搬来石头，砸门，还在门口谩骂不止。扰得邻居大半夜不得安生，就报了/警。
现下这个派出所要调解的是，本辖区发生的这起砸门的民事案件，李超却坚称他才是受害者，根本不听什么管辖权不管辖权的解释，口口声声说他上当受骗了，要骗子还钱。
李成武算是听懂了，这李超是既不想认赌/债，也不想包赔砸门损失，所以闹僵。
……
“他咋会知道，这城里哪能赌/博呢？”黄素芹听说后，非常想不通。
“哼！啥虫拱啥木头【2】，生就那样的人，就操着那一门心。”李成武满脸嫌弃。
“那最后咋办了？”黄素芹又问。
“咋办，能咋办，说白了这事儿找上咱，就是让咱挨钱来了，给人家姓陈的出一千块钱，让人家写了同意调解书。”李成武气儿都不打一处来。
“全是咱家出的？”黄素芹好奇。
“我傻呀！我500，咱南姐500。”李成武说起来就没有好脸色：“你知道那李超操的啥心不？他还想让我把赌/债一块儿给他还了呢，我都没搭理他！
见过因为赌/博倾家荡产的，没见过因此发家致富的。
就他那脑子，玩儿不过人家。
踏实又不踏实，能干又不能干。
年轻大小伙子，一点儿力气都不想出，就想着投机取巧，他长得不美，想得倒挺美！”
……
李超回家后，她妈郑小环围上来，像是欢迎英雄归来一样欢迎他，满面笑容，还让他跨火盆，就差给他扯条幅了。
郑小环问他：“这不就出来了？妈这主意好吧！
你叔是不是把赌债给你还了？”
李超一脸不满意：“还啥呀他，瞧他那小气的样儿，满共就出了500，一分钱都不肯多掏。”
“不应该呀，你姑亲自去找他，他都不管？”郑小环纳闷。
“我再也不管他叫叔了，啥叔呀，一点小忙都不肯帮，我告诉你，等他老了，我可不养他！”李超还有脸放狠话。
“别呀！”郑小环劝儿子：“你小叔没儿子，跟那姚家小子又没血缘关系，你可是他最亲的下一代了，他有房有车的，这以后，不给你给谁啊？这不都是你的？跟他打好了交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还愁说不成媳妇儿？说城里的媳妇儿都不成问题！”
“行吧！”李超勉强同意，他又强调：“那等他遇着事了，用到咱家，咱可得好好拿捏拿捏他，让他给咱补偿！”
……
入了冬，天气一日比一日冷。
一天早上，黄素芹起床，觉得窗外面明晃晃的，吓了一跳，以为睡过头，一看表才五点十分，拉开窗帘再一看，才知道，外面下了雪。
这雪不知默不作声地下了多久，向外看去，目之所及，全是皑皑白雪。
黄素芹没心情欣赏雪景，她赶紧叫醒丈夫：“武，武，快醒醒，下雪了，闺女儿没法骑车，你快起来看看，是走路送她，还是开车送她。”
李成武被妻子叫醒，抓起床头的外套，晕乎乎爬起来凑到窗边，用手擦掉玻璃上的热蒸汽，仔细看半天：“快，快去叫小圆儿，这得走路去了，这雪太大了，开车有风险！”说完就马上开始穿衣穿裤。
黄素芹马上去隔壁卧室叫清圆：“小乖，小乖，醒醒，醒醒！”
“妈妈，几点了？再睡五分钟行不行？我蹬快一点儿！”清圆紧紧缩在被窝里，声音瓮声瓮气的。
“小乖，小乖，快快快！马上就来不及了，今天下雪了，得走路上学了！”黄素芹很心疼女儿，但也怕女儿迟到，不得不狠下心来。
“嗯？下雪啦？大不大？”说到雪，清圆倒是清醒了一些，爬起来披了个衣服，就往窗边走，一拉开窗帘，一阵欢呼：“哇~这也太大了！好漂亮！哇~”
“别墨迹！”黄素芹过来拍她的头，催促她：“快点穿衣服，你得走路去了！”
等清圆穿衣洗脸刷牙梳头结束，再喝上一杯热牛奶，这时候已经五点四十了，迟到是必然！
左手右手各揣一个热鸡蛋，厚围巾捂得严严实实，穿上雪地靴，清圆准备好出门时，李成武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你上学我上学？啊？”李成武看她准备好，打开房门，开始数落：“等你墨迹这时间，我都走一半儿路了！有没有时间观念？”
清圆跟着他往外走，反手合住门，嘴也不停：“特殊天气嘛！老师肯定能理解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这么认死理儿！
而且，这么冷，我不吃点儿热的我怎么走啊，半路上又饥又冷的怎么办？”
说着，把鸡蛋掏出来一个给李成武，笑的谄媚：“当然，我老爸也需要补充能量。”
“这还差不多！”李成武接过鸡蛋，也很好哄。
俩人出单元门前，把鸡蛋吃完，鸡蛋皮扔在楼口的垃圾桶里。
哇，这雪没脚踝。
时间尚早，全是没被踩过的大片大片白雪，穿着雪地靴踩下去很舒服，给人带来莫名的快乐。
李成武在前面走，清圆踩着他的大脚印在后面跟。
街上除了父女俩，没有任何人，白雪覆盖下，一片白茫茫，像是进入了寂静的世界。
人行道上有的地段铺的地砖有些滑，俩人干脆走马路上，还走正中间，感觉自己就是这条路的主人。
李成武还有心情逗闺女儿，他故意步子越迈越大，步速越来越快。清圆本就穿的厚重，再加上踏在深一脚浅一脚的雪里，很快就气喘吁吁，跟不上了！
“啊~爸爸爸爸，你慢一点！”清圆被掉下的帽檐遮住部分视线，眼看李成武的脚消失在视野范围，跟不上了，就干脆站在原地休息，刚摘了手套想调整一下帽檐位置，迎面就是雪球袭击。
这雪球自然是来自李成武！
这还了得！
清圆也不摘手套了，粗鲁地向后拨拉一把帽檐，就蹲下制造五期。
也不累了，也不困了，拿着特大号雪球，朝着李成武进贡。
李成武怎会老实待在原地，他窜的比兔子还快。
没跑两步，就看到前方有人。
大概是快到学校了，遇到了其他走读生。
他停下脚步，试图去维护家长的威严。
可清圆没看到，她被复仇蒙蔽了双眼，一心一意要完成袭/击。
怎会放弃李成武站着不动这个大好时机。
于是，李成武就被迫受了雪的洗礼，比脑袋还大的雪球，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不痛，但很丢人，感觉家长的威严比这雪球还碎。
看着清圆又要弯腰制造大雪球，李成武赶紧握住清圆的双手阻止：“闺女儿，有人有人有人！”
清圆根本不想听，觉得老爸是在骗她，
但是，这里已经离学校很近了，不仅是前方，右后方也来人了。
清圆立马扔掉未成型的雪球，恢复斯文乖巧，还抬手帮李成武拍掉后脑勺碍眼的白雪。
俩人恢复和谐，一派父慈女孝。
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那样，继续向学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