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李村

李修德十一二岁就陆续没了父母,跟大他7岁的哥哥李修仁,一起在李家村长大。

按说哥俩从小相依为命,应该关系亲近,感情很好,但李修仁跟村子里的狐朋狗友亲,跟叔伯家的堂哥堂弟婶子亲,就是跟李修德不亲。

李修德小时候也很为此苦恼,很想拉近兄弟之间的感情,但种种努力都是白费,没起到任何作用。

在年龄渐长以后,他才看彻底透,李修仁这个人,好逸恶劳又极度自私自利,哪里会跟谁真正亲近,不过是因为跟着狐朋狗友堂哥堂弟能蹭吃蹭喝,跟婶子搞好了关系能给他介绍媳妇,他才愿意摆出亲近的态度,腆着一张脸不断巴结讨好罢了。

而亲弟弟李修德,对李修仁来说,是个不但不能带来任何好处,还会拖后腿的累赘,他自然眼见就心烦,巴不得爹娘当年就生了他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饥。

方方面面根本就不管李修德。

李修德17岁时,李修仁娶了媳妇葛红梅。

有了嫂子以后李修德在家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

无奈之下,只得孤身一人跑去城里讨生活。

他在城里漂泊,最落魄的时候,睡过几个月的桥洞,其间的辛苦自不必说,却从没想过要回家。

不是为了争一口气做出多大成就,而是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无家可回。

最后阴差阳错,正值市里化工厂招工,因为力气大得以进厂,成了一名烧锅炉的临时工,这才结束了漂泊之旅,以锅炉房旁边的小房子为根据地,有了稳定的住处。

烧锅炉很苦很累,还要常年忍受高温,但能吃饱饭,有工资挣,就能活下去。

李修德心无杂念,勤勤恳恳,卖力干活,任劳任怨,一干就是10年。

李修德的吃苦耐劳被一个人看在眼里。

这人叫赵永强,是工厂隔壁村赵庄村人,在化工厂里是正式工,定期要往锅炉房送煤,早在李修德刚来厂里的时候,就结识了李修德。

在他看来,李修德这个小伙子人品不错,为人厚道,虽没读过书,但明事理,肯听劝,又能吃苦,是个不错的孩子。

厂里的人嫌弃李修德是个烧锅炉的,工资低,没前途,没人愿意给他介绍对象。

可赵永强不嫌弃,他看中李修德的人品,想要把自家闺女儿说给李修德。

赵永强家闺女赵桂兰比李修德小6岁,赵桂兰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就因难产去世了,赵永强没有再娶,膝下就这一个宝贝闺女儿。

这宝贝闺女从娘胎了带来的体弱多病,赵永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能管闺女一时,不可能管闺女一辈子,他得努力给闺女儿找个依靠。

他家里明明是个闺女儿,仍努力赚钱,盖房子,就是想要招婿。

但他家这情况,他看中的人家,人家不可能同意;主动同意来他家的,他又实在看不上。

看来看去,李修德挺合适,有可能说成。

他先探了自家闺女儿的口风。

赵桂兰跟李修德接触得少,但在家没少听赵永强夸他,对这个人印象不错。

听爹一问,就羞红了脸,低着头不言语。

得嘞,闺女儿不反对。

可为难的是李修德这边,总不能上来就说,你愿不愿意招赘来我家吧。

这要是遇到大男子主义强的男人,对他来说这活不啻于骂人,当场翻脸都算轻的。

赵永强还算了解李修德,但他实在无从探究李修德对于入赘的看法。

闺女好不容易有想法了,他不想让闺女受打击,也不想处理不当跟李修德交恶。

他与李修德多次交谈,旁敲侧击得问李修德家里有几口人,当下有没有对象……

在得知李修德更多家庭和个人情况后,他左思右想,但还是干不来那些弯弯绕绕的,就跟李修德直说了。

他还把招婿的要求降低,户口入赵家,搬来赵家住,但以后生了孩子可以姓李。

说完看着李修德陷入沉默,赵永强就有点后悔,觉得自己还是莽撞了。

李修德倒不是生气或者什么,他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冲击到了,还没有反应过来,他需要消化一下。

他耽误到二十七八,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要打光棍了,从来没想到过会有人瞧得起自己,愿意给自己介绍对象。

赵家姑娘他见过,身体弱弱的,看起来文静大方,品性应该不错。

这是自己高攀不起的人,李修德心想。

他从没设想过有一天有可能跟这样的姑娘做夫妻。

等了好久,也没个回音儿,赵永强急了:“到底行不行,你给个准话儿,不行就拉倒,我老赵绝不会死皮赖脸缠着你。”

“啊,叔,行,行的。”李修德忙应,说完就感觉自己脸烫了起来。

“好小子,算我没看错你。”赵永强瞬间转阴为情,高兴得拍了拍李修德的肩膀,满面笑容,看着李修德因窘迫而赤红黝黑的脸,觉得自己得了如意佳婿。

当时答应得有些冲动,但事后想来,李修德并不后悔,他非常满意这门亲事,也觉得反正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会姓李,入赘不入赘的就是个形式,没啥关系。

既然决定结婚了,还是得礼数周到,通知老家李修仁一声。

却没想到遭到了他哥李修仁的强烈反对。

李修仁觉得,李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他李修德给丢光了,倒插门简直是奇耻大辱,李家祖祖辈辈都没有过。

他声称,李修德要是敢去给别人当赘婿,他就再也不认这个弟弟,以后老了也不让他进李家的坟。

还说什么长兄如父,他真后悔当初没把李修德的腿打断,让他到城里去,走歪了路……

李修德对这个哥哥没有多深厚的感情。

当年,在李修德生存艰难活不下去的时候,李修仁对他视而不见,并没有尽到过一天长兄如父的责任,李修德要说不怪他、不怨他,那是假的。

在该管的时候他不管,现在倒扯出什么祖宗家法来,连吼带骂,装出一副哥哥的样子。

对亲弟弟是生是死不闻不问,亲弟弟结婚他觉得丢人,又摆架子,拾起兄长这一身份来说事儿。遇到事只从自己的角度做判断,根本不在乎别人感受。

李修德内心非常反感,根本就不听。

通知他来婚礼吃席,他不来,那就算了。

李修德给岳父赵永强、妻子赵桂兰解释清楚缘由后,就不再纠结此事,照样结婚了。

婚后,李修德开始跟着赵永强学开货车,亦父亦师,翁婿关系变得更好。

小两口感情也很不错,除了暂时没有孩子,日子算得上美满。

在赵永强退休后,李修德顶了他的班,成了化工厂的正式员工。

李修德很知道感恩,知道没有岳父就没有他的今天,把赵永强当亲爹孝敬,给他养老送终。

……

李家村,李修仁与葛红梅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一家子,壮劳力不少,却不思进取,只想不劳而获。

夫妇俩人重男轻女思想十分严重,从小给女儿李改南灌输的思想就是,娘家后代得罪不起,要帮助哥哥扶持弟弟,这样她这个嫁出去的闺女儿才有人撑腰,才有好日子过。

李改南性子泼辣,她嫁人后日子过得风风火火很是不错。

她很有主见,没有被父母洗脑,有孝心又不愚孝。

每当葛红梅数落她,日子过得那么好,却不知道帮帮家里,不知道为娘家,不知道补贴兄弟,李改南统统不理。

该孝敬父母的孝敬父母,父母分给谁了她不管,但再要更多她也没有。

葛红梅说生她养她不容易,企图用母亲的身份拿捏住她,让她服软,来帮扶兄弟。

她回怼:“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喝西北风长大的。”

气得葛红梅几乎仰倒。

多年来,李修德跟李家村的亲哥就像是断绝了关系,基本没有往来。

也就是跟李改南这个侄女儿还有联系,关系还行。

当年李芳结婚的事,葛红梅可一点也不心疼自己这个外甥女儿,跟着自己妹妹出谋划策,戳七倒八。

不但没起任何好作用,还在事情尘埃落定后,置身事外看笑话,说风凉话;添油加醋后四处宣扬,说闲话。

害得李改南都曾跑来跟李修德解释:“叔,李芳这个事你别太上火,气大伤身。我妈她就是个糊涂的人,是个棒槌,我都不爱搭理他,你别往心里去。”

……

就李修仁夫妻俩这种喜欢把事情做绝,见不得别人好,为人不地道的作风做派,李修德是真的看不惯,见不得。

这次,要不是两个小晚辈大过年的跑到家里来,李修德几乎很少想起李家村的人和事儿,嫌闹心,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他操不了那么多的心。

知道以哥嫂的人品难教出啥好下一代,李修德对侄子们没有任何期待。

可他也没想到老家的孙子辈也是这样人品,单来他家这一趟,就发现这些小孩儿没有礼貌,还手脚不干净。

这更坚定了他少跟李家村那些人来往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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