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chapter110哈兰

人历尼散月,巴别城里人潮汹涌,热闹非凡,正值示拿地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新年节。

这原是属于巴别城独有的节日,但自从十年前四王同盟结成之后,就成了整个示拿地乃至周边邻国共同庆祝的节日。

本国的节日得到推广,示拿王暗非拉却没有多高兴,他沐浴更衣完毕之后,就在月神的神像前祷告,祈求国运昌盛。

这是新年结的最后一天,但是暗非拉身边却仅有零星几个小祭司帮助打点,并非是临近节日的末声而寥落,新年节与其他节日不同,越到最后只会越盛大热闹。

然而这盛大已经不属于暗非拉了。

有名的祭司们都集中在巴别城中最大的创世神殿里。

没错,创世神殿。暗非拉供奉本土月神,而创世之说是从东面的以拦传来的,不过和传统老旧的单一神祇创世观念不同,以拦并不排斥多神的观念,他们承认巴别日月神,只说神分大小,比起日月神,显然是创造世界的以拦‘创世神’最至高无上。

所以在这个原本属于巴别内城的新年节,月神殿中寥寥,热闹都集中在城另一端的创世神殿里。

只因巴别坐拥平原最好的地段,处于四国中心要地,无论是联络以拉撒,以拦还是戈印都很方便,这原是宁录方便统治而选取的地,现在却反了过来,基大老玛从甲尼城入示拿就如进自家城池,越发频繁猖獗了。

他不仅将以拦的神搬进了巴别城,还堂而皇之的在这里召开创世神的新年节,强制让平原的其余几位王和偏远的附属小国都来参加,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霸道丝毫不逊当年的宁录。

作为曾经真正的平原霸主之子的暗非拉心中自然不甘的,但惧于以拦王雄厚的兵力,他只能强颜欢笑,眼下也不过是堪堪从‘创世神’的祭典中抽出一点时间向自己的神祈福。

神位再小那也是自家的神,反正那‘创世神’比起示拿地肯定更庇佑以拦。

思及此,暗非拉自然更愿意相信自己自小信仰的月神——从前他也跟随父亲信仰日神,但是后来证明日神不靠谱,不然他父亲正当壮年怎会突然暴毙,以至让他落得个王国动荡的下场。

等他祭祀完毕从月神殿中出来,就有使臣等在外边,暗非拉认出那是以拦王的亲信,赶忙迎上去扶起。

“使者不必多礼,可是以拦王有吩咐?”

暗非拉作为示拿之王对以拦一个使者倒问吩咐,言行恭谨不见半分为王的气性,使者却见怪不怪。

示拿王的时代已经过去,虽然他们对外称道四王同盟,但是谁都知道现在整个平原真正的霸主是他们以拦王基大老玛。

于是他敷衍的做个样子也就顺势站直,下巴一抬,高傲的道明来意。

“所多玛王在新年节期间颇有不敬,因节中不好生变多有隐忍,现新年已经结束,王欲小施惩戒,四国同盟不分亲疏,特让小的来请您一同与会,共同商讨”

使者口言谦卑,话里话外却容不得拒绝,暗非拉不喜却没有办法。

如今时局不比当年,以拦王城府手段颇深,可恨他父当年没能看出基大老玛的狼子野心,以至于现在暗非拉不得不带着整个示拿屈于东面的以拦之下。

以拦地自来强大,虽没有出过闪族强者希伯那样的伟人,却一直拥有轻易不可动摇的地位,不过真正崛起却在这十年间。

有传闻说闪族拥有一部奇书,是他们的始祖闪那儿传下来的,闪传给了长子以拦,以拦代代相传,一直到如今落到基大老玛的手里,才造就了闪族人的强大。

暗非拉无法证实这种传闻的真实性,如果闪族真的拥有这本书,为何现在才拿出来?

但基大老玛用十几年的时间完成了当年他父亲宁录都不曾实现的霸业——彻底征服了南疆五王,令他们做了臣属是事实,所以他不会轻举妄动,只要以拦不把主意打到他们示拿来,哪怕他强制各地以闪族日月纪年,又强改了宁录城名,暗非拉都忍了——再说这十年,迦南王们年年上贡朝邦,给示拿地带来了不少利处。

暗非拉知道所多玛王,比拉是新任的迦南王,基大老玛征服了比拉的父亲,可不意味着征服了比拉,不过在这方面,尝到了甜头的暗非拉也不想让他们做大,尽管他们同为含之后。

“新任的所多玛王想是年轻气盛,不服上国管束,合该叫他们认清现实”对遥远的迦南同族没有太多好感的暗非拉对使者这么说道,欣然同意赴会。

另一边,神和哈尼雅离开刚进入极昼后不久的雪原,向南往宁录城的方向走去。

哈尼雅并不意外,虽然雅威没有说他们目的地在哪儿,但想到地狱的赌约是在宁录城里定下的,雅威的举动在他的这里也就得到了解释。

几天后他们果真到了宁录城,不过现在这里改叫巴别城了。

这一点引起了天使的好奇,人类是如何得知这个名字的?

巴别是天国用语,他和雅威都不曾向人透露。

一打听,方知是人王中的以拦王基大老玛给宁录城改了名。

可问到了答案,哈尼雅不仅没有解疑,反而更觉困惑,他不禁询问雅威。

“这基大老玛又是何等人物,为何能得知巴别之名?”

神不语,却已经知了其中缘故。

因为以诺书。

神与抬步进入宁录城,基大老玛刚完成了对所多玛王的敲打,达到了对南疆五王的震慑目的,正是四方归心,八荒臣服的日子。

四王共祭月神,平民结彩焚香,以拦王高台上看到底下无端的恐惧,眼中露出肆意的笑意。

正值盛年的王意气风发,弹指一挥间就能决定一国的的命运,他高高在上,向世人发表自己的政见。

十七年前挪亚逝去,临终前将以诺书传于长子闪,人类多以长子为贵,闪传长子以拦,以拦交予后嗣基大老玛,是为人类族代上的传承。

这原是好的,人没有天使恶魔那样长久的寿命,于是通过这样一代传一代的方式缓慢发展,如此造就基业上的强大。

然神并不喜基大老玛,或许他是闪的后代中最聪慧的,也是第一个最大程度发掘了以诺留给后世财富的人,基大老玛握有以诺书,能亏天机,因而道破了巴别真意,但他却不认书中的意志,不信书中提及至多的创世神为唯一主宰,反而纵容三王崇拜多神异教。

因为他心中无信,自然也不服信的管束,神有些失望,或许世上再不能有第二个如以诺一般的完人,挪亚算一个,到底已经归了天堂,而挪亚三子中神最喜闪的谦逊虔敬,可惜他的子孙后代却再也没有一个承袭了他的谦逊虔诚。

“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拥有不同的神祇,但这并不能妨碍我们共结联盟.....当我们在融合与共存中一起走向伟大...顺从同盟者为昌,违逆者亦将付出代价!”

人王的话引来臣民的拥戴,高谈阔论的本质不过是铲除异己,唯我独尊。

基大老玛信仰创世神,却不颂扬耶和华之名,因为承认独一的神有损他统一伟业的进程。

神的目光趋于冰冷,“尔不堪配拥以诺之书”

话落,神的手中便多了一本书。

它并没有封皮,看起来就像一本普通的手札,然而历经数百年却依旧卷面如新。

对以拦王的失望让神收走了以诺书,从此世上再无义人以诺的真迹流传。

哈尼雅不知上方的以拦王基大老玛正光速失去了神眷,他左右张望,目光难掩好奇。

十几年过去,人类的城市有了很大的变化,他们彼此交流,用不同的口音说着相同的话,正如雅威所言,语言的改变并没有影响到人什么,只是将他们按照各自的地域分了类。

但雅威对这里没有兴趣,他就看了那人王一眼,随即一点停留的意味都没有,顾自离开了。

哈尼雅不知雅威为何突然心情不好,只好跟着他继续走,很快就离开了宁录,哦不,是巴别城遗憾的是,他没有在这座城里看到地狱的影子,魔鬼就像是突然从这座城消失了,雅威的目的地显然也不是这里,他们沿着伯拉河慢悠悠的行,哈尼雅百无聊赖,就在他们行到伯拉河的上游的时候,天使忽然眼睛一亮。

“雅威你看,是那个人”他指着一个在橡树下沉思的人说道,正是很多年前从宁录城逃出来的亚伯兰。

“他怎么还在这里?”哈尼雅略有些疑惑,因为这地离宁录城不算太远,按照当年的形势,他以为人类会走得更远一些。

神静静的望着那棵树下的人,金瞳内时光跌宕,很快就从亚伯兰身上看到了流逝的岁月。

当年亚伯兰逃离宁录城之后,带着他拉和两百余名族中青年沿着大河往西北走,亚伯兰的第一目标是亚拉腊山,闪族传说里几百年前方舟最后的停泊之地。

若始祖爷爷还活着,他们或许能在那儿得到庇佑——他原是这样打算的,但不料走了没几日,他拉突然说什么都不肯再走了。

看着这片与吾珥十分相似的地界,亚伯兰知道自己再不能说服固执的父亲改变主意,他们只好停了下来,他联络上和他们分做两路的兄弟拿鹤,拿鹤很快带着族中家眷和重要财物赶来与他们汇合。

就这样他们在这里扎下了根,为着纪念早逝的兄弟,他们给这地起名叫哈兰,他们原是有本事的,安顿之后很快就发展起来。

生活一旦稳定就开始富裕,但是亚伯兰总是心情郁郁,因为他并不想停留在哈兰,这里离宁录城太近了,但父命不可违,他只好加强对宁录城的关注,不料没多久就听到了宁录病逝的消息。

宁录死了以后再没有什么危险会害到他们,新任示拿王暗非拉忙着与近邻交好,他没有宁录的威名,也没有功夫去与一个小小的吾珥之地的叛族计较。

亚伯兰松了口气,可是心中却不太平。

“我合该是被耶和华选中的人,岂能止步于此”

他时常思虑,也不像从前那样对族中事务那般上心了,知子莫若父,他拉看出他的心不稳却并不支持。

在神的眼中,亚伯兰眼下经历的事与当年以诺所遇的境况非常相似,但是又截然不同。

以诺是雅列独子,亚伯兰除了一个兄弟还有众多子侄,他的顾虑比以诺当年面临的复杂,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拉比雅列强势的多。

他不愿离开哈兰,那晚他也听到了神的话,但是和亚伯兰不同,他拉不以为然。

“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说的清楚呢?”他时常把亚伯兰叫过来辩论,“按照那位的说法,我们也不应当去往亚拉腊山,而应该回到亚当城”

可是那场洪水毁灭了一切,如今谁也不知道原来的亚当城在哪。

“况且我年纪也大了,你还要我在旅途中奔波劳顿吗?”

其实他拉离开宁录城没多久就后悔了,随着时间流逝,这种后悔就越深刻,因为他觉得现在的示拿王比宁录好说话,如果当初他们再忍一忍,等到宁录病故,或许也就不用背井离乡如今依旧能安稳的在吾珥生活。

现在回是回不去了,好在他们已经在哈兰立稳了根基,生活得并不比当初差,老爷子很满足,唯一让他操心的就是亚伯兰。

儿子好高骛远,不满足安稳的生活,若亚伯兰还年轻也就罢了,但是眼下他都已经七十有五了,怎么还能像个年轻人一样莽撞呢!

“一个外乡人胡言乱语几句话就动摇了你。”

但是亚伯兰是他看中的儿子,而且是他的长子,按照闪族人的规矩,他拉以后的产业有一半都要交给亚伯兰打理,所以他不希望亚伯兰不安份。

“你有什么特别的,却叫耶和华对你另眼相待”哈兰族长不吝用最冷酷的言语打击儿子,希望他能收心。

父子俩谁也说服不了谁,他们同样顽固倔强,都觉得自己是对的,而岁月深长,他拉也越发不耐烦,十几年过去了,亚伯兰膝下依旧没有个一儿半女。

正常人十几二十就能有子嗣,他拉自己吃够了晚育的苦,他因为跟着宁录,七十岁才有了亚伯兰,但是他儿子的情况能和他一样吗!明明在亚伯兰年少的时候就给他订了撒莱,眼见他们从少年夫妻做到中年夫妻,却连个孩子毛毛都没有见着,所以近来对他也越发不客气。

他拉觉得这是因为亚伯兰不够亲近撒莱的缘故,那为什么不亲近?

显然是被那些无关紧要的念头占据了太多的时间。

最近的一次族中会议上,他直接对亚伯兰冷脸,“你看看你兄弟拿鹤,他才是真正行的好”

拿鹤听话本分,膝下儿女成群,他拉从次子身上方才过足了天伦之乐的瘾。

“你若再不安分守己,我就把家业全交给拿鹤打理!”

此话一出,四下具惊,拿鹤脑门上渗下细密的汗,眼神闪烁着紧张又难掩欣喜的光,早逝哈兰之子罗得更是脸色苍白,不安的望着他又一次的叔叔和爷爷。

‘这次吵架的形势似乎格外严峻,爷爷还是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他心有不安的想着。

亚伯兰却情绪惫惰,被老父斥责,一点劲都提不起来。

他拉见状就气得将他从自己的帐篷里赶了出去,族长家里的事向来是传的最快的,没一会儿撒莱就听说了族内大会上发生的事。

然而丈夫一直没有回来她也无处可问,思来想去就叫来侄子罗得,让他去找找亚伯兰。

“你叔叔脑子一根筋,一天到晚只知道惹你祖父生气..”撒莱忧心忡忡的看着罗得,面上欲言又止。

“我知晓的婶婶,叔叔待我如亲子,我也视他作生父,一定会好好同他说说的,今天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二叔有他的小心思,我正想着怎么提醒叔叔呢”罗得知道撒莱的顾虑,直言不讳。

听到罗得这么说,撒莱稍微放下点心,目送侄子离去,心中不免欣慰。

‘看来亚伯兰没有白疼罗得一场’,只是这种欣慰很快就被心里涌出来的担忧冲走。

“在这样下去,我们在哈兰当真要没了立足之地.....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撒莱被亚伯兰气得心肝疼不提,罗得沿途向家里的牧人问得了他叔叔的位置。

这附近地势平坦,只有一棵橡树生的无比高大,亚伯兰就常常坐在这个树下,罗得很快就找到了他。

二十多岁的罗得已经长成了一个精壮的年轻人,他年少丧父,看尽了人情冷暖,是亚伯兰将他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才叫他没有被人性蚕食,但性格难免生的敏感,好在亚伯兰一直无嗣,罗得便渐渐的真的把自己当做了亚伯兰的儿子。

眼下‘父亲’的继承权受到威胁,‘儿子’怎么能坐的住?

他义愤填膺的将二叔拿鹤可能要与亚伯兰争家产的怀疑说出来,并声明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会与亚伯兰站在同一边。

但是亚伯兰却只说了一句话。

“我觉得我不该停留在这里”

“叔叔?”罗得困惑的看着亚伯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我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呢?’亚伯兰心中微微一叹,看着一头雾水的侄子摇了摇头。

“你回去吧,罗得,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罗得以为他在为父亲的警告伤心,但亚伯兰其实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个难过,他不想为家产这种事伤脑筋,那财物是属于他父亲的——说他一点也不动心那是假的,但也没有让他这么魂牵梦萦的牵挂。

比起父亲的家业,亚伯兰更想成为像宁录一样,不,是更甚于宁录那样的存在,而不是守着父亲的产业,管理着手下几个牧人庸碌度日。

十七年了,他以为时间能让这疯狂的念头停止,毕竟他已经不年轻了,身为长子振兴父业才是为子之道。

可是并没有,出人头地的野望似火一般在他的心中燃烧,然而现实又如藤蔓,紧紧的牵绊着他的脚步。

亚伯兰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是听从父亲的话,从此收心在哈兰踏实度日,还是为了心中那份飘渺却强烈的渴望违抗父命?

这一切的起源不过是十几年前那两位自称耶和华使者的异乡人在他心里播下的希望之种,是他们点燃了他心中的希望,是他们让他生出来被命运眷顾的期冀。

尽管自那以后,他再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像是已经被遗忘。

他低下头,在橡树下向神祷告——他宁愿相信头顶有神,他们闪族传说中开天辟地的造物主终究会垂怜他的信徒。

‘如果您有能,请给我这只迷途的羔羊指一条明路吧’

忽然,一道金色的流光从亚伯兰紧闭的眼中划过,如闪电刹那照亮了他眼前的漆黑。

他不是第一次向神祷告,却第一次在冥想时见到这样的异像,亚伯兰诧异的张开眼,却发现面前忽然多了一双不沾尘埃的银靴。

哈兰的巨木橡树下,是神与亚伯兰的第二次相会。

神以一双金色的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石凳上的亚伯兰,傍晚的风吹拂着祂的发,那画面给人的感觉却是静止的。

“是您......”人类的脑中一片空白,那一息他甚至遗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又在想什么,他就这样脱口而出。

他没见过神,却觉得眼前之人无比眼熟。

因为他在梦里无数次祈求与造物主的相遇,神念会回应造物的呼唤,因而亚伯兰觉得熟悉。

但到底他无法看清神的面貌,在那短暂的玄妙褪去之后亚伯兰恢复如常,随即就被自己的话给弄懵了。

他在说什么?

‘您’又是谁?

他认识这个人吗?

哈尼雅不满人的眼里只看得雅威,明明当初是他费劲在后面送他们平安出城,怎么能这样无视他的存在呢!

于是他在边上重重的咳了一声,直到引来了人类的注意力方才作罢,笑眯眯的问着人类。

“你在想什么?这么着迷”

看到哈尼雅,亚伯兰愣了一下,随即眼中就亮起了惊喜的光。

“是你们啊!耶和华的使者!”

“呃.....”哈尼雅听到这个称呼不知怎的有些不适应,他看了一眼雅威,没有急着应答。

不知怎的,他不想这么去称呼雅威。

雅威太特别了,他合该是独一无二的,而不是谁的使者,哪怕那个谁指的是神。

为什么!是他太久没有见到吾神就叛变了吗!

雅威是很重要!但是再这么重要也不能比神重要!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瞥了哈尼雅一眼,哈尼雅又开始在脑海里自己同自己打架了,他没再理会天使,对着人类简明扼要的颔首。

“你可以这么想。”

银发者比金发者内敛得多,称不上多友善,但是他身上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气息,一旦注意到了,就很难再忽视。

“我听说撒冷王麦基洗德是这个世上最聪明的人,您是麦基洗德王吗”

“雅威比麦基洗德聪明多了!”哈尼雅终于从神与雅威之间那个更重要的比较中回过神来了,他心虚的看了一眼雅威,确定神在他心中依旧排第一之后,他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雅威,因此更加迫不及待的想在亚伯兰面前显示雅威的全能。

亚伯兰没有相信哈尼雅的话,因为天使夸张的表情和话语实在不能令人信服,不过他仍旧为自己认错了人感到抱歉。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浅薄无礼,因为我太需要一个智者为我解疑了”

他开始诉说自己的烦恼,他说的话很宽泛,有时候还前言不搭后语,神安静的听着,脸上也没有显出不耐。

亚伯兰絮絮叨叨,直说到口干舌燥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同称不上多熟悉的人倒了多少的苦水,他是个好面子的人,从不肯轻易吐露心声,但是今天却失了控,大概是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又或者是眼前之人身上的气质太特殊,罕见的引起了亚伯兰的倾诉欲。

“让您见笑了,我都这个岁数了,却还整天做着不切实际的梦”亚伯兰自嘲的笑了笑,借着笑意拭去眼角的泪。

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方才开口。

“立业的根基并不在于年岁的多少”况且亚伯兰也并不显得苍老。

“请您赐教”亚伯兰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对他说话,顿时肃然起敬。

但天色渐昏,亚伯兰便请他们回自己家做客,哈尼雅以为雅威会拒绝,因为他看起来就不像是回去人家里做客的样子,但是没想到雅威居然同意了。

不仅同意了,居然看起来还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亚伯兰向客人介绍哈兰的风土人情,这里大多是他们家经营的产业,包括路上看到的葡萄园,石榴地,大片的无花果果园和橄榄园,除此之外还有数以千计的牛羊和家畜。

虽不能与大国基业相提并论,但亚伯兰的富足已经远超过一个普通人所拥有的了,却仍旧觉得郁郁不得志,神不觉得他贪婪,人类心中成就一番自我事业的渴望胜过了对财宝和富裕稳定生活的渴求。

那种渴望仿佛再多的财富都无法填满。

神尚无法断定这是因为亚伯兰没有经历清贫的洗礼残存的天真,还是他真的没有物欲,因而没有说太多。

他们很快就来到一间华丽的帐篷内,仆人以利以谢遵照主人的吩咐为客人接风洗尘,他提着一个水罐高高的上方,然后用眼神示意另一个伙伴将往下方接水的盆子,让水不至于溅的满地。

“请让我为您们洗去这一路上的风尘”他说道。

这种讲究却是少有的,神于是伸出手,让清凉的井水从手上流过,再然后是哈尼雅,最后才轮到帐篷的主人亚伯兰。

“亚伯兰!我听罗得说......”一个娇俏的声音由外而入,随即戛然而止。

“你怎么一声不响就带了客人”女人的声音可见的小了。

神看到了亚伯兰的妻子,美的不像65岁的女人,撒莱。

女人穿着鲜艳的罩袍,从发网到脚钏穿戴得齐整华丽。

撒莱发现客人正在看她,她已经习惯了男人投来的目光,但是她却没有在这道眼神中发现任何令她不舒服的情绪,因而她罕见的害羞了,蒙上面纱就匆匆往帐篷外走。

隔了一道帐篷,女人就恢复了她的活力,神听到撒莱在外面指挥仆人准备晚餐,声音极为洪亮。

“这是内子”亚伯兰尴尬的介绍道。

神点了点头,眼中显出笑意,因为在撒莱的身上看到了夏娃的影子。

晚餐很丰盛,主食是无酵饼,用炭火烤过的,再撒上芝麻,香气扑鼻,引得哈尼雅食欲大开。

神细细的掰着饼,亚伯兰家里不配餐刀,也不分饼,唯恐刀具会向切断饼一样切断了生命线,神对动手掰饼这一行动接受良好,在专业厨师的手下,干涩的味道也显得别有风味,很快面前就堆了整整一叠。

神将它们都放到了哈尼雅的面前,天使捂着已经填饱的肚子瞪大了眼睛。

雅威却不看他,顾自净了手继续同亚伯兰说话。

“风险往往与利益相伴,当中的过程可见艰辛,却要看你是否有拼搏的勇气”

亚伯兰听的很认真,这些想法都曾在他的脑海里转过,却第一次听别人这样说起,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知己。

熟料知己下一秒就说出了一句不得了的话。

“若许你万国的基业,你是否有足够的信心去承担它重量?”

亚伯兰听得眼睛都直了,他不可思议的重复“万国的基业?!”

“那要怎么做?”

“需断了你原有的根基”神说道,人类社会中长子的地位很特殊,神不喜基大老玛,因为以拦自大狂妄,而这种自命不凡从何而来,神也很清楚,因而当遇上与以拦王同出一族,却信他而不自大的亚伯兰。

他却有心要考验他,看他是否如自己所料的那样。

“你要离开你的本族,本地,父家.......”

天使在边上痛苦的吞咽,这时却忽然缓下了动作,虽然雅威没有明确说出来,但是哈尼雅听出了他在把人引向迦南。

“你可以往南,但是不可越过西奈山”

亚伯兰正听得入神,听到这不禁问为什么。

“会变得不幸。”神拍了拍快要噎死的天使,助他脱离痛苦。

“这也是神的旨意吗……”

神转目看他,“你认为是,那就是。”

话落,便婉拒了亚伯兰的留宿之请,起身和哈尼雅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亚伯兰在帐篷口望着客人离开的方向望了大半夜,寒风朔朔,冷意刺骨,夜晚的露水攀上了人的身,侵入人的长袍,冷不丁的打了个寒噤,亚伯兰收拢了宽大的长袍,一双眼睛却彻底的沉淀下来,已然下定了某种决心。

“这是神的旨意。”在震惊的他拉和欲图阻止他的拿鹤面前,他这么说道。

“我承诺放弃身为您的长子所能获得的权益,离开哈兰,去寻找真正属于我的意义”

因为雅威那一席话,亚伯兰毅然放弃长子的继承权,那原就不是他想要的,而带着妻子撒莱和愿意同他一起冒险的侄儿罗得离开哈兰。

即便这个时候他自己都不清楚前路在哪儿,要走多久。

‘万国的基业!’

他相信耶和华之名,相信祂派来的使者,更相信雅威的指引,因此义无反顾。

而他却不知自己的边上,站着两个隐去的身形,正是在亚伯兰眼中已经离去的雅威和哈尼雅。

哈尼雅对亚伯兰的行动力表示敬佩,但是他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是迦南?”

那是他们第一站去的地方,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因为我们要去往那里。”神说道。

“你是说你和路西法的赌约吗?”哈尼雅想起他们的目的,眨了眨眼,“那为什么让亚伯兰不要越过西奈山?”

“因为西奈半岛外那一片地,是最终的履约之地。”

“啊?”哈尼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雅威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不说没意义的话,这样说的话,他大概猜到雅威与路西法的赌将会涉及到西奈山。

但是他仍旧不解那和亚伯兰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顺带着乱说,随便指了一个地方就许诺什么万国基业吧!!

想到这,他难免有些抱怨。

“雅威你又开始乱来了,那个承诺是能随便许的吗!宁录王都只称自己多国之王呢,就算你喜欢亚伯兰也没必这么哄他吧”

“他能助我赢得赌约”神简单的说道。

“哦,是这样.....啊!你说什么!”哈尼雅震惊的看着雅威,“你能预见赌约的结局?!”

如果亚伯兰能帮雅威赢了那狂妄的魔鬼,哈尼雅表示愿意立刻把人打包过去。

可是不对啊!

但是最终的履约之地在西奈半岛之外,亚伯兰又能帮助他们赢得赌约.....如果是这样,雅威为何还要让亚伯兰不要越过西奈山?

相较于哈尼雅的抓狂不解,神显得非常淡定。

“人的叛逆在于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就要去干什么。”

“他若听我的,我自庇佑他,予他万国之父的荣耀,他若不听,执意越西奈,却也能助我破了地狱的局”

.......

哈尼雅突然无话可说。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他问。

神掏出那只没有反应的金铃看了一眼。

“闲来无事,暂且跟着人看他怎么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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