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新公元纪年:2407年3月1日夜里十二点零七分】
【问天山，南，问天观】
少年无聊地盯着眼前的瓶子。
观外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深幽的树木掩映着雄伟的山脉，少年不再继续看着瓶子，他拿起扫帚，开始扫去院子里一片片落叶。
唦唦声伴随着轻风的律动，一切都是那么祥和美好，少年抬起头，星空已经占据了整片天地。
他依旧不慌不忙地扫着地。
院子里只有一盏烛灯，少年并不清楚，师父为什么要让他在晚上扫地。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少年轻轻地挥舞着扫帚，青石阶上的落叶纷纷被扫下，堆积到一旁。
昔时，师父曾教他留下一些树叶，师父喜欢自然荒芜的样子，院子里留一些落叶，很有隐世高人的作风。
少年轻轻地哼着曲，把落叶推到墙角，借着微弱的烛光，少年又把水缸脚下的落叶扫去，还有稀稀疏疏的落叶飘在在了水缸里。
少年向水缸里看去，一夜的星辉正在里面荡漾，几片树叶犹如星空中宏伟的星舰，停泊在群星之间。
少年也想拥有一艘星舰。
他傻傻地看着那片树叶，随即他又立即向天上看去，他在空中仔细地搜寻着，很快就看到了两个璀璨的圆饼。duwo.org 比奇小说网
那不是真正的饼，那是澄州市第一，第二空间城，那是新人类文明的一个城市。
“江辞端。”师父突然呼唤少年的名字，随后少年转过头去，看到了师父正穿着道袍，站在青石阶上，他留着白须，看上去很清瘦。
师父手提着一盏油灯，向少年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过来。
江辞端把扫帚往墙边上一靠，然后跑了过来，少年已经快比师父还要高了。
“徒儿在。”
“为师，要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少年有些不解。
“师父，这大晚上的，要去看什么？”
师父笑着不语。
“跟为师来。”
随后两人出了问天观，在山间幽深的小径里弯弯绕绕走了半个多小时，期间，师父不时的拿着油灯照向路边的岩壁或者树木，师父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终于，他们在一颗快要长到小径上来的松树前停下。
江辞端静静地看着这颗树。
师父提起油灯，把油灯靠近树上的一根树枝。
他微微地笑了。
“徒儿，你看这是什么？”
江辞端凑上前仔细看了看，过会儿说。
“一根树枝，师父。”
“不，再看看。”
江辞端又仔细瞧了瞧，这跟树枝又细又长，江看着它，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竹节虫，师父。”
师父笑了笑，点头表示同意，随后放下油灯，点了点这跟树枝，树枝立即移动起来，向松树里面爬去。
“徒儿，为师问你，它和普通的树枝从形态上有什么不同呢？”
“有点怪异。”
“异在何处？”
师父从树枝上折下一段和竹节虫长的很像的树枝，乍一看和竹节虫根本没有区别。
可师父把树枝递给了江辞端，他提起袖子，从衣服里取出了另一根提前准备好的树枝。
师父笑着说。
“伪装的本质是什么？”
“模仿。”少年想也没想就回答了。
“那模仿呢？”
“去异。”
“那去异呢？”
少年一时回答不上来了。
“为师的师父，也问过为师这个问题，为师答不上来，于是师祖就说了一句话，你要给我记牢，这辈子，不论你干什么，从不从事特别事物这行，你都得记住。”
师父严肃起来，顿了顿，举起手中的树枝说。
“去异是伪装的基本，但伪装不是高级的去异，伪装与去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去除不一样的地方，因为在那一刻，它本不是，以后也不会曾经是。”
师父松开了手，树枝从指尖坠落，掉到石板上，竟然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江辞端恐惧地看着那根铁树枝，又捏紧了手中的真树枝。
“它不是，以后也不会曾经是。不过，徒儿，是和成为，分得清吗？”
江辞端抬起头看向师父，师父正微笑着，这笑容中有说不出来的沧桑，成熟与老练。
【2201gd13】
【郢山市·数据中心大厦附近】
“第一共和国政府，不能批准您的申请。”政府代表张寒言简意赅地向他传达了意见。
“二组至少要搜集到必须搜集的文件，不会
用多少时间，如果连文件都搜集不了的话，很难在这起案件上取得大的进展。”
“政府一向相信您——”
“——代表先生，现在谁也说不准，我不一定就有这个能力。这次我们的对手，可能也还是全人类的对手，这是大会主席亲口说的。”
“请给我一定的时间。”
张寒关闭了通讯，随即向政府传达了江辞端的申请。
江辞端操控澄仲舰来到数据中心大厦附属停机坪，这里的停机坪都依靠强磁力在空中停住舰船。
为了加稳固定，江辞端划开了眼前的操作界面，点击了旁边的基本界面，他熟练地用意识讯号点了几下，翻出停船操作界面，设置好停舰的位置后，他抛下了磁力锚，把舰艇固定在停机坪的磁场里。
随后他又下令让全舰人员原地待命，等待政府消息。
舰船在船锚的牵引下慢慢地向停机坪靠近，江辞端又找出科学之眼组织的一些相关消息和报道，还有基本的注册信息。
“您好，我是共和国政府代表张寒先生，尊敬的江辞端先生，共和国政府已经批准您在2201gd13展开查案活动的申请，但出于考虑地表不稳定的现状，只能允许您进行半个小时的查案活动，余下的侦查活动政府建议派遣无人侦查系统继续作业。”
“好的，我不胜感激，现场取证将会为本次事故提供极为重要的线索，不过无人侦查系统的实用性有待考证，您知道的。”
“抱歉，先生，我只能帮到这了。”
“您为探查这起事件的真相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不必，您忙吧。”
江辞端准备切断通讯，半个小时的倒计时出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他突然问道。
……………………
【未知】
空气中甚至连风都没有。
黑暗笼罩着这里的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繁星穿过萧索的天穹，在银河中无声地流淌。
和时间一同逝去。
他醒了。
“已激活意识模板。”
“现在是什么时候？”
“宇宙第四纪，银河纪元138-43-15。”
这位ai士兵突然坐起。
“还没有到换防时间，发生什么了？”
士兵站起来就往外走，他一把打开休眠室旁边的军用服饰柜。
“编号aab·c1-hems。”
“指挥官，您的服饰。”
服饰柜送出了一件指挥官的制服，士兵看了一眼，又推了回去。
“我不是指挥官，我是预备部队指战员。”
“您现在是了。”
士兵有点惊讶地看着服饰柜，他调出审查界面，才发现这是刚刚生成的应急ai。
“你说什么？”
“您现在是指挥官了。”
“您现在是指挥官了。”刚刚通知他激活意识模板的ai也说道。
士兵接过了指挥服，披在了身上。
他已经完成了全部机械化改造，全身都是深灰色的复合材料。
他打开了休眠室的门。
“到底发生了什么？”
ai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是ai联络员吗？”
“不是，我是应急生成的应急员。”
“应急。”
指挥官听到这个词心头一紧。
他抬头向外看去，生命数据中心异常萧索，灯光冰冷地打在地面上。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原本异常繁忙的主操作台前只剩下一个打扫卫生的机器人。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上前去。
机器人的意识也是应急生成的。
“发生什么了？告诉我。”
机器人没有回复他。
“这是命令。”
“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要回避我的问题。”
“这—不是—可以—直接—回答—的—问题。”
指挥官抬起头，看着生命数据中心狭长的内部走廊，他沿着一路走下去。
直到到了外展台才停下脚步。
他缓缓地向前移动着，每当脚步声响起，都像丧钟一样震耳欲聋，因为周围绝对寂静。
指挥官看向展台外的都市。
这绝不是他熟悉的样子，空无一人的街道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孤独，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展台的边缘。
天穹上没有任何的光源，只有红色的应急灯在不断地闪烁，警报声隔一阵子就响起，只不过离这里好像非常的远。
一片死寂，这一个没有任何生机的世界。
“我们，输了吗？”
“不，还远没有。”
【《东四区一百七十四号矿井异常以及特别事物组某组执行组事故报告》
【绝密★
【异常如下：根据设备数据显示，在没有自配置ai执行员和人类调度员的指挥下，该设备半智能设备不会连续工作，但东四区一百七十四号矿井内一台侦测仪在无ai和调度员的情况下依旧在正常工作，目前执行组正在全力调查此事，先已确认控制这台侦测仪的ai和调度员的确停机，没有在其工作位置上工作。
【正在对一百七十四号矿井地层处设备进行研究的研究组已确认失踪，共失踪十五人，军方赶到时，现场只剩下了霍华德教授的左脚，左脚脚踝以上部分全部被切开并消失，其切面极为水平，只留下了左脚的一部分。现我军应政府要求，我军已派出四架环式无人战斗机对您进行防卫。】
“所以，您看到了吗？”
“什么时候，刚刚？”
“不错。”
张寒冷漠地说。
“您再考虑一下，无人侦查系统——”
“——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谢谢。”
“江组，这是一些基本资料。”
李尧把一些数据传给了江辞端。
………………山脉整体东西分布，但间隔有河流溯源侵蚀而形成的山谷和凸出来的山脊，一纵五横，和呈字颇为相像。后来河流消失，地表被沙土覆盖，山脊就显得越发尖锐………………
江辞端扫了一眼。
“这是什么？”
“周围的地形图和介绍。”
“我要郢山市的资料。”
“明白。”
两架执行—2000a划破了长空，这是新人类文明第一共和国最先进的行星际歼击机，它的出现表明了这起事件的重要程度。
郢山市：一座小型但高楼林立的繁华城市，属密集型居住中心城市。类地行星2201gd13上唯一的城市。
城市旁边的那座东西向的山脉，即郢山山脉，最高峰基准高米，即郢峰。
郢山市市东：多为管理部门所在地，数据中心，生命数据中心，星际传输中心，存储上载中心，报告中心，物品部，物质部，元宇宙部等
郢山市市南：多为科研部门和工业管理部门所在地，gd研究院，13研究院，联合矿业集团算力中心，联合矿业集团管理中心，联合矿业集团舰船中心等，泛式居民区，基式居住区等。
郢山市市西，市北：除几个特殊部门外。其他地方都是居民区。
郢山市市中心：元宇宙中心，娱乐部。
江一言不发，他的眼神透露出一股忧虑和担心。
“这是全过程报告，江组。”
生命体和智能体在案件里全部停机，城市的应急装置和系统开始被动启动并运转，事故发生后四秒钟，星球应急系统收到了来自各地人员停机的报告。
随后应急系统立即生成应急用ai办事员稳定局势，十分钟后，办事员们检测出报告全部属实，并开始处理人员躯体。事故发生前所有生命体和智能体都全部停机，就连动物都未能幸免。
系统立即将这一报告给地表驻军，没有在十分钟内收到任何反馈，也没有收到表示已经收到信息的通知。
随后系统进入内置设定的程序，开始向星球外的驻军和星系管制中枢取得联系，联系成功建立后，驻军把人员停机报告给了中央政府。
江辞端看了一眼时间。
28分钟。
四架环式战斗机出现在了澄仲舰旁边。
江辞端打开通讯设备，准备向成员喊话离舰。
红光突然覆盖在中央控制室里，江辞端面前的操作面板也变成了红色。
霎时，警报轰鸣。
“检测到非正常的意识干扰场攻击。”
“警报解除。”
几乎是一瞬间，警报又消失了。
“怎么？”
李尧突然发来信息，2201gd13的防御机制被恶意侵入，导致了意识干扰场的打开。
“不管它，李尧，继续。”
前方不远处，数据中心大厦挤在几栋比它显得略矮一点的大厦之间，没有了立体霓虹灯和全息大区间投影的广告，繁荣的商业中心显得异常清冷。
江辞端向下看去，舰载ai扫描到江的眼神后，又把中央控制室的地板改为透明，下方的城市已经没有了早日的生机，仿佛是陷落了一样。
“先生，我劝您最好立即返航。”
张寒突然发来消息。
“我需要那半个小时。”
“这样的意外可能回重蹈覆辙，谁也不清楚
下一次这样的攻击会何时降临。”
一阵短暂的沉默。
“李尧，数据中心的秘钥。”
“发你那了。”
“一队，四队，出舱，其他留下。”
“一队明白，四队明白。”
人员随即陆续离开主舱门，站到人员转运平台上，江辞端和张楚恻最后两个站了上去，转运平台平稳地向数据中心大厦东侧的大门靠近。
在清晨还不算热烈的阳光的照射之下，数据中心巍峨地屹立在城市之中，二组的两个小队将亲自前往数据中心数据室查找存录最真实的星球数据，舰上的安保人员也和他们一同出发。
几名特种兵已经在数据中心前等候多时，其中一位是他们的长官。
那人向江辞端报告道：
“gd13特大集体停机事件，第一共和国政府指定特种军队三班百夫长李劲报道。”
江辞端没有随同组员一起进入数据中心检索事故数据，并搜索关于科学之眼这一组织的蛛丝马迹。
江在大厦前的平台上踱着步，他并没有站在地面上，平台位于空中的，距离地面还有很远的距离。
城市里的地面经常和基准面重合，所以基准面又有时和地面一词混用。
基准面往上，即城市外露部分，这一部分是一层一层，一个区块一个区块的，每一层都有独立的天桥和平台，每一个区块对应一个独立的建筑，建筑与建筑之间是深不见底的沟壑，那就是用来交通的地表干线。
地表干线可供车辆经过，它的两侧均装备有磁力场或者引力场驱动设备。
这些干线如同锋利的尖刃，把郢山市切成一块一块独立的千层饼。
基准面往下，即地下城，地下城分各个区域，一般a区最大，e区最小。
江辞端慢慢地走着，他抬头仰望起街市，在高耸入云的广厦间，人渺小的如同蝼蚁。
时光从指尖不经意逝去，江辞端走到深不见底的干线的边缘，他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风不时吹动他的黑色大衣，他站在天桥中间向下看去。
密密麻麻的蜂巢般的层级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失去了生机、霓虹与广告的城市两侧犹如万丈深渊的峭壁，只有恒星把光辉穿过鳞次栉比的建筑，稀稀疏疏地投撒在地面上。
他不想再盯着那诡异的深渊了。
江辞端转过头，松了一口气。
深渊也松了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时间，还剩十几分钟，不远处，四架环式战斗机在空中盘旋。
“在无人机对数据中心进行全方位扫描以后，我们在数据中心集中销毁点发现了一些残存的集成信息残件，经过初步复原后，确认为存储器。”
李尧传来报告。
“内容呢？”
“在存储器里，找到了大量的全息照片，实时录像，全部都是有关一个叫崔度的人的，经身份核实，崔度是科学之眼组织的首脑之一，其他的身份是人类恒星安全协会的副会长。”
“人类恒星安全协会？你确定？”
“确定，组长。这是非常重要的协会了。”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他？你再仔细查查，顺便把那些东西向政府上报。”
“明白，上报文件很快发送给您。”
“还有，查出一切有关他的资料。”
“明白。”
江辞端转过身去，准备进入数据中心，但回头又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郢山市。
他让眼瞳智能设备找出了恒星所在的位置。
设备在他眼前投影出了一个圆圈，那是被建筑物遮挡后恒星的位置，那是2201gd13所属恒星系里的唯一恒星。
他盯住了那个圈。
几个窗口跳了出来，其中最大的一个写着：
“天湮一【蓝巨星】天湮座a星，人类文明主权恒星，属人类文明主权恒星系。”
“天湮一。”
江辞端喃喃地重复道，他突然感到一丝迷茫。
这迷茫很轻，也很沉重。
死气沉沉的郢山市突然刮起一阵不正常的轻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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