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子与粒子

原以为我算得上诙谐的回答能够让气氛缓和许多,出乎意料的是,林鹿没有说话,邓伦没有回答,芷宇儿死死盯住我。

“怎么了?不好笑吗?”我看着气氛异常平静的几人。

“呵呵,太搞笑了!”林鹿皮笑肉不笑抽搐嘴角说到。

“老陈,你不能这么自暴自弃啊。”邓伦自顾自呡了一口酒。

“你别说我,你曾经不也自暴自弃,你曾经不也是个逃跑的懦夫吗?别站在高处来指责我!”我显然是醉了。

人总是这样,置身事外的时候,比谁都要清楚明白,以圣母的姿态,谈论错误的事态。

邓伦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说话,只是夹起一块肉来咀嚼,我知道话出口的刹那,我也觉得自己愧疚,在我的酒后任性任意出口的话却伤害了邓伦。

“对不起,邓伦。”恍恍惚惚我沉淀下来,不允许自己再矫情的因为醉酒而肆意妄为。

“没事。”邓伦平静的回答。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应该,我口无遮拦伤你心了,我真的不应该。”

“没事,真的没事。”

邓伦依旧是平静的回答我,从心里而言,我是渴望邓伦骂我两句亦或是同我争论两句,这样才让我的道歉显得心安理得一点,可邓伦没有,这样的平静反而让人觉得煎熬。

“陈杨,我们喝杯酒吧,我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你笑一下好吗?我喜欢你的笑,而不喜欢你现在负能量的模样,可以吗?”

气氛一直很压抑,在我抽完第二支烟的时候,芷宇儿再一次倒起酒来。

芷宇儿嘴角向下,有委屈,有泪光。

“对不起,我………我失态了。”我看着眼窝粉红,有些许泪珠的芷宇儿,脸上的戾气消失的荡然无存。

“没事,没事。”芷宇儿摇摇晃晃摆手继而又说道:“陈杨,你知道吗?在我的心里呀,你就应该是是一朵花儿。”

“你觉得我是一朵什么花儿?”芷宇儿眼神迷离,头发凌乱在额前,冬天的她,却流出汗水,沾染头发。

我坐在芷宇儿对面,她的脸庞在我酒醉的世界里,近在咫尺。

于是我伸出手,慢慢凑过去,发烫的手指为她整理凌乱的头发,于是在刹那,我们燃烧成一团火,一团红色的光芒。

“你就在我的世界,是一朵紫色的鸢尾花儿。嘿嘿。”芷宇儿笑起来,这是这个夜晚她第一次笑的自然,恍惚间,我们似乎又回到从前。

“为什么我是一朵鸢尾花?”我看着此刻昏黄灯光下芷宇儿的笑容天真又烂漫,像穿过亿万光年的宇宙深处里的光芒,平静又不如太阳般炙热。

“因为鸢尾花她代表自由和光明啊!你是一个习惯自由的人,你也是一个光明的人,在我的世界,从王景甫事件开始,你就是一朵鸢尾花,在我的世界扎根,慢慢的成长,慢慢的开花,慢慢的充满阳光。”

“对不起,今晚我…………”

“没有什么对不起,在我的世界里今晚的你开始凋零了,但是,花儿总会开的,在朝阳来临之前不是吗?”芷宇儿摇头否定了我没由来的道歉继而笑的如同月色温柔。

我没有说话,而是夹起她面前的猪肚儿放进锅里,滚烫的十几秒,猪肚儿覆盖油光。

“来,吃猪肚儿。”

“嗯嗯。”芷宇儿乖巧张开嘴巴,她就这样看着我细嚼慢咽,眼里的光是宇宙星辰的静谧。

“好辣!”芷宇儿像个孩子。

“火锅嘛,越辣越有味道。”我微笑着安慰说到。

“宇儿妹妹,那你觉得我是一朵什么样的花儿呀?”气氛在我的情绪变化中缓和下来,林鹿是个嫉恶如仇的女孩儿,她热爱欢快的气氛。

“我觉得哈,你应该是一朵蒲公英。”芷宇儿揩了揩眼角的泪。

“为什么我是一朵蒲公英?而不是一朵美丽的玫瑰啊,牡丹啊,莲花啊?”

“蒲公英从出生就在太阳下,她飞扬在风里,她追求自由,她追求漫山遍野的和风物语,但是她也明白,总要有落脚的一天,也总有一天她会在一个新的地方,一个她所热爱,所认为值得的地方生根发芽。”

“嗯嗯,宇儿妹妹说的太有道理了。”林鹿在芷宇儿一本正经的回答下,点头赞许:“我明天就把我的旅拍账号改名就叫做:蒲公英的世界。”

“赞同!”邓伦竖起大拇指随后又呢喃说到:“我多么希望你的落脚点就在雨停,就在我的身边。”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别当真。”邓伦似乎发现自己说的话语有些许暧昧,为了避免尴尬随即大笑起来。

“你……你想得美!我还没看完这个世界呢。”林鹿听到邓伦的话嘴上说着否定,脸上却笑成花儿,像蒲公英一样。

“邓伦,你和林鹿姐姐都是这茫茫宇宙中粒子随意构成的一种结构,体系,形态,你们能在这颗蓝色星球以“人类”的姿态遇见,是亿亿分不易,所以相爱吧,你爱她如同与她爱整个宇宙。”芷宇儿灿烂起来,举起半杯啤酒。

“互有心思的人们大胆相爱吧,你爱她如同与她爱整个宇宙。”我也同芷宇儿举起杯子。

“相爱吧,互相遇见又碰撞的粒子和粒子!”邓伦同样举杯。

“一天天就知道爱,讨厌死了!”林鹿举起酒杯,同邓伦芷宇儿与我碰杯,眼里竟有一丝羞涩。

此刻这位豪爽的东北娘们儿的羞涩让人看起来都是娇柔做作不自然,可越是这样的不自然,越让人觉得她羞涩的如同一朵粉红色的蒲公英。

“你怎么越看越害羞!”我直言不讳揭穿林鹿。

“你管我!”林鹿仰头回顶我,却又不经意间瞥向邓伦,这一切被我尽收眼底。

十一点多钟的时候,火锅店里的客人都走完了,只留下几位服务员打扫其他桌子的残局,我们也结账走出火锅店。

雨停的风似乎很奇怪,一年到头都是从山口吹来,冬夜的风,刮在我们身上。

“冷吗?”芷宇儿站在我的身边。

“冷。”芷宇儿缩了缩脖子,将自己包裹在衣服里,像个可怜人儿。

“现在回不去渝城了,不如先去客栈将就一晚上?”我慢慢挪动脚步靠近芷宇儿,想要吞下自己的外套为她披上。

“可我没有带身份证,开不了房间呀。”芷宇儿可怜兮兮说到。

“宇儿妹妹跟我去睡觉吧,客栈的床很大的,宇儿妹妹不嫌弃吧?”林鹿果真是东北的女性酒蒙子,此刻还是清醒。

“林鹿姐姐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嫌弃呢,只是客栈应该不同意我去吧,毕竟那是你的房间。”芷宇儿突然就靠在我的肩膀上,风从山口灌进来,她再一次挽住我的肩膀。

“没事,我租下了半年的客栈,跟老板娘也混熟了,完全可以去的。”林鹿颇有义气说到。

“那好,倒是打扰林鹿姐姐你了。”芷宇儿思绪几秒后终于答应下来:“那你呢陈杨,你去哪儿睡觉?”

“蓝色驿站,里面有个小单间,是我的卧室,陈杨和我睡在一起。”邓伦说到。

“事不宜迟,出发!”就这样安排好夜晚的归处后我迎着冬夜的风朗朗开口。

还没走出两步,芷宇儿却险些摔倒,踉踉跄跄拉住我的胳膊。

“我背你吧!”

“嗯嗯。”芷宇儿捋了捋头发点头。

我把芷宇儿背在背上,脚步轻盈,像背着一团散发香味儿的花瓣,芷宇儿几缕头发落尽我的脖子,挠着痒。

踏在结着薄冰的青砖古石路上,月亮被迷蒙的雾迷蒙晕开,我看着夜色,我的确是一个比较庸俗的人,看山就是山,看水就是水,看女人就是女人。

“陈杨,我重吗?”芷宇儿趴在我的背上,下巴抵在我的肩膀。

我们从未有隔的如此近距离,已至于我能闻到她的呼吸,以至于能够隔着几厘米碰到她脸庞的热量,也至于,我也感受到了她的心跳,像此时正头顶的一颗叫不出名的星星一般闪烁。

“不重,不重,一点儿也不重,背着你就感觉背了一团棉花糖!”我喘着粗气说到。

“那你为什么喘气这么急促,你放我下来吧,我怕累着你!”

“刚喝了酒,心跳加速,喘气是为了血液需要氧气去分解酒精,并不是因为你重,并不是因为我累!”我急忙解释到。

客栈离的不算远也不算近,我们绕过一条街,又走了一段下坡路,远远的看到红色的客栈二字,原来是还要上一个坡。

坡的半路,又一个供人们休憩的亭子,亭子悬空在雨停河上。

“等会儿到了亭子,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我感觉我好累!”邓伦突然提议说到。

越走越近的时候,才发现亭子里有两个人影。

“黎槿!你怎么在这里!”走在前面的林鹿惊喜说到。

猛然之间,我抬头看去,黎槿身旁左边是王欢。

而这时的芷宇儿也没有再说话。

“林鹿,好久不见,嘿嘿,我带我的朋友来看雨停的夜景。”

“哈哈哈哈,好久不见!”林鹿一个箭步走进亭子又问到:“这位是?”

“哦啊,你好,我是黎槿在长沙的朋友,想必你就是林鹿吧,常听黎槿提起你,说你不仅是一位旅拍博主还是位作家。”

黎槿身旁的王欢自我介绍起来,温文又尔雅。

我慢慢背着一言不发的芷宇儿走上台阶来到亭子一旁。

“陈杨,芷宇儿。”黎槿看到我们后语气没有了惊喜,像个麻木的人,麻木的开口。

“又与你们相见了,这会儿就不闲聊了,芷宇儿喝了酒,不能受凉,我得快点送她去客栈休息。”我语气平静向黎槿点头示意后准备转身。

“哦,那你们快去休息吧。”黎槿点头,身旁的王欢一脸微笑。

芷宇儿始终没有说话,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我能闻到她头发的馨香,在冬夜的空气里,越发干净清新。

告别了黎槿,我背着芷宇儿,邓伦和林鹿跟在身后缄默无语,一直到送她们去到客栈。

又急忙跑到隔壁商店送了几瓶纯牛奶送到林鹿芷宇儿的房间,纯牛奶在饮用之后会在胃肠内形成一层保护膜,抑制胃酸的分泌,起到一定解酒作用,也想让她们尽快镇定入眠,有一个丝滑的晚梦。

“今夜的风确实吹的冷了些。”再次从客栈出来的时候,邓伦坐在石阶上看星空。

“一点五亿公里外的太阳,正在裂变和剧变,让粒子与粒子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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