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秋意来找我，并非思月师姐的意思。她若真想找我麻烦，就如顾师兄你说，思月师姐实力并不弱，自己就可以教训我，无需找秋意撑腰。”细雪说道。
“那为什么秋意要找你切磋？这是我认识他以来，仅此一次，主动找人。”顾陨问道。
细雪：“不为什么，他就是想来。”
？？？
顾陨愣住，压根没听懂什么意思，这其中有什么自己没想通的地方吗？
双方用兵器对拼时，有蛮力也有巧劲。木剑，材质本身不够坚硬，断了很正常，被震飞也正常。
既然细雪胜出，定是乔长玉对兵器的造诣没有前者高，无可厚非。
至于究竟因何而败，只有两人自己知道，兵器对拼时的力量，只有使用者知道。
况且，大部分人只在乎内力修为，只在乎全部实力。既然以内力修为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兵器再怎么精通不过是锦上添花。
“因为，乔长玉经常败在秋意手中，所以秋意很在乎你和乔长玉之间的胜负？你和秋意都是胜者，胜者与胜者之间，再分高下？”顾陨随便想了个理由，问道。
“非也。”细雪悠哉说道，他情不自禁向远处天空望去，那挂着几丝白云。
顾陨纳闷，连忙挠头。
“那到底为什么？我觉得就是朝思月气不过，才怂恿秋意替她出头。”顾陨坚定了自己的所思所想。本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他却纠结不已，只因为细雪给出了与他不同的答案。
顾陨自诩深知朝思月和秋意的性格；也深知人和人之间看似莫名的恨根源于什么。
“师兄，事情已经过去，结局皆大欢喜，不是吗？”细雪笑道。
被朝思月羞辱得如此之惨，屁股又狠狠挨了一剑，这还能皆大欢喜？
顾陨看着走在前方正在擦拭身上泥土的少年，匪夷所思。
……
聚鼎阁位于聚月山的顶部。
据说这儿是整个南钰最接近天的地方，聚月宗老祖便是在这吸收日月精气，将聚月剑法练至大成。
后来，这里也成聚月宗嫡系传人居住和修炼的地方。
阁中，一个身着黑紫袍的女子坐在桌上，认真擦拭着自己的长剑。
此剑名为流水，已伴在她身旁多年。
剑身修长但又薄又细，竟比她柔若无骨的纤手还秀气几分。
“我这次去皇城，偶然知道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你想听听么？”一个男子从大厅走进来。
“不感兴趣。”女子随口回答。
男子并没有就此打住，接着道：“南钰司冠的某个儿子和一个女妖人搞到了一起，然后......”
“我不是说了么，不感兴趣。对了，东方仇，师尊让你明天下午去淮陵找他。”女子说完，起身上楼，在整个过程中，没有看对方一眼。
面对前者的冷漠，男子站在原地。
笑，而不语。
待秦义绝完全离开，东方仇才缓缓走至对方刚才坐的位置，低头狠狠将残余香味吸入鼻中。
满足了嗅觉后，男子看着一旁铜镜中面容狰狞的自己，“好一个冰清玉洁的秦义绝，我还不信，你想当宗门传人，能不过我这关。”
东方仇身边的女人很多，但秦义绝无疑是天女，是神子，作为一个凡人，自然从未体会过亵渎神女的滋味。
身为聚月宗现任宗主东方炎的长子，由于某种原因，东方仇并没有完整继承东方炎的天予者血脉，且同辈中其他嫡系传人也没有资质达到天予。
根据聚月老祖定下的规矩，宗门掌门必须为天予者，这时就需要一个拥有天予者血脉的外人与宗内嫡系传人结成道侣。
如此，掌门既是天予者，又是聚月宗自己人。
秦义绝便是那个要和东方仇结为道侣的下一任聚月宗掌门预选之人。
她的家族已经和东方一族约定两年后联姻，这样一来，因各种情况逐渐衰落的淮陵秦家和丧失了天予者血脉的聚月宗东方家，都完美解决了自身问题。
房中。
秦义绝摘下发髻，将紫色黑袍褪去。
她坐在桌前，查看着家族最近的来信，其中落款为母亲的居多，信里内容也大都是在关心她的身体。家中只有六个儿子，却只有两个女儿，身为母亲，自然对秦义绝十分疼爱。
有一封是父亲秦泽寄来的，信中这样写道
:义绝，许久不见。
望你刻苦修炼，切莫浪费天赋。苍天有眼，竟在秦家没落之时，恩赐我族一位天予者。有了聚月宗这棵大树，你以后定会飞黄腾达，那时，可别忘了帮你那些不成器的哥哥弟弟们一把。
看完，秦义绝将信收起。
回忆起那些曾经对她冷嘲热讽的亲兄弟，将她当做摇钱树的父亲秦泽，她心生怜悯。
是的，怜悯。
怜悯他们懦弱，怜悯他们无知，贪婪，还怜悯他们的骨子里连一丝气节都找不出。
自秦泽私自决定将她未来的命运交给聚月宗，自母亲跪在众人面前祈求秦泽别签联姻协议但他却为了利益丝毫不顾时，秦义绝就暗自发誓，一定会将命运夺回并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既然天予者是自己而不是那些玩物丧志喜好吃喝玩乐，败光家产还欠一屁股债兄弟们，那自己就该坚信有反抗命运的机会。
身在秦家，秦义绝深知家族之间为了利益可以牺牲什么，越是快要落寞的家族，越是将利益视为一切。
聚月宗是一棵救命稻草。
关于联姻协议，秦义绝本来不是很反对，身为家族长者秦泽的女儿，她有为家族利益放弃一切的觉悟。
男女之间的情爱是什么，她知道，但在她看来完全可以放弃。嫁给东方仇，有了聚月宗撑腰，秦家便可以和淮陵其他许多家族平起平坐，只要自己的妹妹以后可以不再被家族当成摇钱树，只要自己的母亲可以过上比以前好一万倍的生活。
牺牲自己，秦义绝完全可以接受。
她万万没想到，联姻协议中，自己的妹妹秦桃也牵涉在内。
秦桃要嫁的人，是聚月宗嫡系成员现任二长老的儿子，东方江。东方江的可恶，淮陵人尽皆知；多次醉酒闹事，当街调戏妇女，直到今日都还因触犯淮陵律法关在狱中。
若不是淮陵法官铁面无私不肯收贿，判了东方江足足十年，不知还有多少姑娘要遭罪。先不说其人品如何，足足十年......秦桃嫁过去，除了独守空房遭受闲人冷嘲热讽外，没有半点好处。
当秦泽义无反顾地签下联姻协议，将两个女儿的命运当作筹码与人展开交易时，秦义绝才真正明白，这个男人早就被他从小宠爱的儿子们欠下的如天文数字一般的外债压垮。
能借出那么多钱，催债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善茬。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淮陵的律法也这样写。
整整六百万两白银。
比起卖掉家中所有财产，流落街头，比起儿子被抓入牢中直到债务还清。
联姻这个选项不仅能解决所有问题，还显得十分体面。
人会变，利益不会。
秦义绝五岁便觉醒体脉，内力呈现为天予者，秦泽曾夸下海口要将她重点培养，不考虑急着将她送入宗门，定要为她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天予者，自然各个宗门都抢着要，为了得到秦义绝，这些宗门开出了许多羡煞旁人的丰厚条件，让当时的秦泽和整个秦家都威风了一把。
随着时间流逝，家族债务因几个儿子各种挥霍而变得越来越多。最后，秦泽不得不开始考虑利用秦义绝天予者的身份究竟可以获取多少好处，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哪天要将女儿卖个好价钱。
墙倒众人推。
得知秦家欠下巨额外债而秦义绝还未加入某个势力时，各大宗门再一次蠢蠢欲动。
只是，今非昔比，这些宗门给出的条件和当初截然不同，一家比一家低。
道理很简单。
天予者虽少，但在偌大的淮北，人才辈出。再不然，南钰整整二十亿人口，稍微大些的宗门，每隔几年便会招到一个。
宗门可以不急着收天予者，但秦家欠下的巨额债务能一拖再拖么？
经过几番周折，秦泽终于妥协。
秦泽认为，和聚月宗签下协议再好不过，甚至以他看来，相比其他宗门给出的条件，这份协议还有可能让家族彻底反身。
协议内容大致是聚月宗帮助秦家付清六百万两白银债务，且让秦义绝成为宗门掌门预选人。
唯一不好的附加要求则是，秦桃要嫁给一个关在狱里的男人，独守十几年空房。
只是，这算什么，这点代价算什么？
秦家以前之所以能威风，是靠秦义绝，如今秦家家道中落想要翻身，还是靠秦义绝。有秦桃半点功劳么？和她有任何关系么？
优秀如秦义绝，也要为家族命运做出牺牲，同样是嫁人，同样是嫁给不爱之人，秦桃凭什么不能贡献自己。
秦泽天真想着，若等到哪天，秦义绝成了聚月宗掌门......那未来的一切，不还是秦义绝说了算。
不过秦义绝没这么愚蠢。
聚月宗，从第一代传人开始就姓东方，说明什么？说明即便外人入赘，当上掌门，但聚月宗永远是东方家族的。一个天予者，再怎么修炼，再怎么努力，能和宗内所有东方姓氏的人抗衡么？
用武力抗衡？一个人想要修炼到天之力需要多久？而聚月宗姓东方且实力为天之力的长老又有多少？
不过，秦义绝早就在绝望中想好了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即便要付出血的代价，即便永坠深渊，即便万劫不复。
“那一天，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