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被抓走的人

夜深人静,两人靠在一起细细喁喁说着话,直到下半夜才相拥睡去。

乌金醒来时,屋里屋外都黑黢黢的,他砸吧了一下嘴,觉得浑身上下暖烘烘,特别舒服。自从快到酸雨季天气转冷,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这么香!

他懒洋洋地想要伸个懒腰,结果出现在视线里的,竟然是一对毛爪。

“嗷!”

乌金吓得炸毛,凄惨地叫起来。

然后又被自己的叫声吓到第二波。

卫纵迷糊睁开眼,就看到毛团在他胸前张着嘴嗷呜嗷呜地嚎,一头胎毛炸得横七竖八,爪子都抠进他衣服里了,怪疼的。

“又干嘛……睡饱了就捣乱。”他声音沙哑,单手揪住乌金的后颈,把小毛团塞进李紧的胳膊里,“行了行了,去你爸那儿吧,我去跑步。”

他打了个大呵欠,从双人睡袋爬出去。

乌金狮脸懵逼,圆溜溜的眼睛还挂着眼泪,就被整个狮塞给李紧。他爸压根儿没醒,本能地抱住他,还使劲蹭他的脸。

他的毛脸……

奶狮顿时也不嚎了,环境温暖舒适,信任的家长也在身边。至于他为啥突然变成小狗……唔,睡醒再说吧?

于是奶狮的眼睛慢慢耷拉下来,最后一人一狮打着此起披伏的呼噜,团在睡袋里酣睡。

卫纵趁着天还没亮,顺着之前在租房的地方看到的地图,把地下城的西边跑了一遍。

地下城隐形老大烙铁头就住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竟然还是一栋带有殖民地风格的建筑。这栋房子就在街角,就像一块切出一半的白玉原石,后面的窑洞被衬托得更加简陋,而这栋房子则显得更加耀眼夺目。

他停下脚步,隔着路口打量了一会儿,不快不慢地跑回了住所。

屋里那一大一小才刚刚起来,正在双人睡袋里玩你扑我我压你的游戏。

卫纵踏进家门,就听见李紧叽叽咕咕的坏笑,还有某个小动物昂唧昂唧的撒娇声。他抱臂靠在门边侧耳听了一会儿,嘴角不知不觉勾起。

他也不算一败涂地,对吧?

李紧一家在地下城的生活基本上从九十点开始。

“昂!”太晚了!快起来!

乌金在床垫上跳来跳去,无奈小肚子太鼓,地盘低了点,这都极大地限制了他的跳跃能力。但他仍然坚持不懈地扑腾,可惜没用,他爸仍然眯着眼挂在卫从从身上,完全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他气喘吁吁地蹲在卫纵的枕头上,无奈地舔爪子。

这个点大家都去垃圾场啦,想要掏弄好东西就得往很远的地方去。可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变回去,这样行动多么不便,唉。

李紧吊在卫纵身上,使劲张大嘴巴打呵欠,比狮子还狮子。他早上陪小孩儿玩了那么半小时,就感觉已经精疲力尽,尤其这个小孩还变成了小猫咪。

“要再睡一会儿吗?”卫纵无视某团子,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起来吧,”李紧睡眼惺忪,在王储殿下的睡衣前襟上蹭掉眼泪花,“我以为都流亡了就可以不用早起——”

卫纵无奈地望天花板,想当初他还是个精致王子,现在果然是嫁鸡随鸡吗?

一家三口直接从西门出发,结果刚走出大门回到地上,就看见一个脸上长着黑色蛇鳞的中年女人跪在地上嚎哭,很多人围在旁边。

“嘤!”这不是黑鳞大婶吗?以前的邻居!

“……”李紧终于发现儿子变萌物的坏处了,他根本听不懂这小东西的意思。似乎昂唧和嘤的意思还不一样?

“这家伙大概认识吧。”卫纵呼噜了一把毛团,反而猜对了意思。

他们也没什么好奇心,原本打算直接绕开离开。谁知道乌金直接从李紧的领口钻出来,小小的毛脑袋顶着他的下巴,急得在他衣服里直扑腾。

“哎哎别乱动!”李紧赶紧摁住小东西,严厉地警告他,“被人发现,你就会被抓起来晒成肉干!”

“他大概确实认识那女人。”卫纵这下有点好奇了。

两人没法,只得走到人群外面看看啥情况。

“……我的小蛇啊!我该怎么办啊!”女人浑身软得站不起来,涕泪满面。

离他最近的竟然是罗姆。光头蹲在她旁边,急得挠头:“黑鳞,你别光哭啊,那小子到底怎么啦?他不是早上跟你一起出去的吗?”

叫黑鳞的女人浑身哆嗦,目光发直地看着他,半晌哽咽道:“他被上城的那些人带走了。”

围观的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罗姆倒抽一口气:“你说那些人,是指竞技场的人?”

“除了他们还有谁——”黑鳞嚎啕大哭,扑到地上崩溃道,“小蛇昨天和雷老板报名去那个比赛了,那些人就过来接他走,小蛇害怕后悔,我抱着他说退出,可是——”

罗姆一时无言。

周围的人却都炸开了锅。

“那小子疯了吧?!不是说竞技场都是些怪物吗?!”

“他还真当自己是烙铁头……”

“上城的老爷还能同意他反悔,这下好了,小命肯定得搭进去啦!”

……

你一句我一句的,都传进了黑鳞的耳朵里,让她更加痛苦。她哪能不知道,明明一发现儿子不好的念头,她就已经反复警告他,让他打消念头。

罗姆好歹也是地下城的城门看守,比起单纯的围观群众多了一点责任感。他看着黑鳞额头眼角深深的皱纹,还有满头花白的头发,心里实在不忍。

他们在废星日复一日地麻木活着,能够建立小家庭已经算是命运垂怜。

黑鳞原先也是一家三口齐齐整整,谁知道她丈夫有一天突然脑域迷失,成了活死人,坚持了半年还是死掉了。黑鳞只剩下小蛇这个孩子,小蛇就是她活下去的意义。

他想想自己,要是妻子和女儿没了,恐怕他也不想活了吧。

“要不,你去求一求烙铁头?”他迟疑道,“也许老大会有办法呢?小蛇也就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小孩,对上城来说也没什么重要的……”

黑鳞猛地抬头,盯了他几秒,一下从地上爬起来,疯狂地往大门跑去。

“这事干得……”

罗姆叹气,起身对围观的人群说,“你们回头也要和家里人,左右邻居都说一说。竞技场哪是我们这种人能去的地方?听说里头就是一群老爷围观野兽吃人!老大那是运气好,再说他是海盗出身,我们就是普通人,是能和他比身手,还是和他比运气?”

“能平平安安活到岁数才最重要!”他总结道。

“没错,咱们能活到岁数就不错了,其余的也别瞎捉摸。”另一个年纪大的人点点头赞同。

等看热闹的人都散去,罗姆摸摸光头,走到李紧和卫纵身旁。

“你们肯定没见过这种场景吧?”

卫纵的表情大部分掩藏在胡子下面,眼神里透着见怪不怪。

“我们走南闯北的,什么没见过?”他漠不关心说道,“不过,烙铁头当过海盗?”

李紧也装作好奇地接了一句:“对啊,海盗怎么会跑来废星?”尤其废星还是个人为建立的试验场啊。

“谁知道?”罗姆耸耸肩,“我也只是听说。不过老大人挺好的,不太像海盗。当然了,他确实从竞技场里活了下来,所以脸毁了大半,半张脸都替换成了机械义肢啦。”

卫纵和李紧对视一眼。

“对了,小乌金怎么没和你们一起?”他奇怪地问。其实他已经听说这两人要领养乌金,所以才过来搭话,想问问小孩的情况。

“天太冷了,我让他在家待着呢。”李紧尽量把胸前那一小坨藏起来,表情自然回答,“再说他年纪小走不快,总不能家里有两个壮劳力,还得让个小孩去养家吧。”

罗姆一听,欣慰地点头:“小乌金运气不错,能遇上你们两个。”

几个人又闲扯几句,才互相告别,各自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李紧刚走出几步,下巴又被个热乎乎的毛脑袋顶了一下。他低下头,正对上乌金谴责的大眼睛。

“……瞪我干嘛?”他下意识地看向卫纵。

卫纵插着兜,无语地翻译:“你说他走不快,他觉得你说得不对,要道歉。”

“他明明一句话都没说!”李紧嘴角抽抽,又低头看儿子,“你是这个意思吗?”

小狮子顶着一头乱毛,严肃地点点头。

“你给我进去老实待着!”李紧一把摁下去,没好气道,“我跨一步顶你十步没问题!倒个蛋蛋的歉!”

他们吵吵闹闹地走进一条垃圾巷。

“你说,咱们要不要乘机去一趟上城?”李紧兜着衣服里的毛团,“最好能把人救下来,救不了,起码找个地方连星网。”

卫纵眼前闪过刚才那个狼狈的女人,心里瞬间酸涩。

他深吸一口气,抓回跑远的思绪:“直接去找雷杰吧,否则以我们旅行者的身份,来到这地方却不打算去上城,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他们身为“旅行者”,根本不知道上城就是海盗换个身份寻欢作乐的地儿。因此出于好奇,他们盘桓几日,也该有所动作,这才符合到处乱窜的旅行者该有的行事作风。

“去都去了,多找点材料吧。”李紧活动活动肩膀,“唉,我也不求他们有像样的战舰了,有艘汽艇也不错。”

听地下城那些人的描述,上城的老爷们还是那种中古贵族的打扮,甚至追求复古,把脸涂得惨白。女人们都穿着有鱼骨撑的裙子,一张脸上只有嘴巴是红的。

如果是这样,这些海盗恐怕也不是天天杀人劫掠那批。看起来就连海盗也都分三六九等,开始沉迷享乐了,实在不能指望这些家伙来玩一趟还全副武装。

“你还有兔绅士可以用,”卫纵抱怨,“可我的加拉哈德一出来,傻子也知道我是谁了。”

“咳咳。”

李紧这时候突然装模作样起来。

“那个,你想提前收生日礼物吗?”

卫纵疑惑地看向他,半晌突然反应过来。他的生日是一月底啊,就快到了!

“你给我做了机甲?!”他惊喜地喊道,“是比钱爱爱的希望兰好的那种机甲吗?”

“……”

李紧简直服了!

这人简直十句话九句都在吃醋,还有一句在宣誓主权。狮子到处撒尿都没他能圈地盘,这人怎么会是猪崽呢?!

哦对了,都说冰虹鹏是鸟形飞行兽,外形也有点像龙。那就能说通了,毕竟西方龙不就是传说中的守财奴么,天天守着山洞和宝藏什么的……

李紧吐槽归吐槽,说出去人家还以为他凡学家呢。毕竟吃醋的年下小狼狗总是会惹得别人嗷嗷叫,只有本人知道天天被醋渍是什么滋味儿。

“希望兰那是我拼拼凑凑又三年做的,能和你的比吗?”他翻白眼。

“你懂什么!”卫纵自从知道这事,至今想起来都酸。

那可是李紧人生制作的第一台机甲啊,而且还省吃俭用那么长时间才做好,竟然就给了那个小丫头!

昂!不公平!

“我那是给妹妹,这是给老公,能一样?”他故作潇洒地把机甲扭丢给卫纵,实则耳朵红得滴血。

卫纵呆滞地接住自己的生日礼物,脸轰然通红。

对方比他害羞,李紧突然就淡定了,甚至还不知死活地出言挑衅:“嗨呀,这是谁家小媳妇儿脸蛋红得像猴屁股哈哈哈哈!”

“你家的。”卫纵镇定地回视他,然后突然扑过来,把李紧压在一面前甲板上。

李紧吓得一激灵,双手却被扣住拉到头顶,眼前一暗,嘴唇就被温柔地含住。他下意识地闭上眼,两人沉浸在亲昵的气氛里,差点忘记被夹在中间的毛团。

“嘤!”

毛团差点喘不过气,嘤嘤直叫。

李紧回过神,两人才喘着气分开。卫纵郁闷地双手撑在他两边,拿跨顶他:“难怪我爸以前特嫌弃我呢,我现在就特嫌弃臭毛团。”

“闭嘴吧,老子衣服都快被挠破了,麻烦你给翻译一下!”他难道不郁闷吗?大家都是男人,感情正好的时候,还天天只能看却吃不到嘴里。

嘤嘤怪终于把脑袋钻出来,冲着卫纵咆哮:“昂——!”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