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兵临城下

滹沱河依旧奔涌如斯。

月华如水,暮云似纱。

幽深静谧的阑珊夜色里,廖仲亨率大军乘胜追击。

“若当一鼓作气,穷寇可追也!”廖仲亨马鞭一指,雄姿英发。

大军阵容齐整,战势恢宏,气吞万里如虎。

当强大无比的铁蹄将敌军肆意碾压成泥巴和尘土,当明晃晃的战刀在敌人的脖子上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当牛角号的铮铮雄音刺破无数个白昼和黑夜,在这波澜壮阔、荡气回肠的血与火凝成的战争交响曲里,演奏的是怎样一个妇孺皆知的故事?

是王朝兴替?是霸业皇图?是功成名就?是成王败寇?是邪不胜正?是失而复得?是天道轮回?还是因果报应?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帝国再强大,也终有日暮西山的一天。

巍巍统万城,泱泱溯水河。

城阙凌天外,河岸捣绮罗。

一副图画里的故事,一个故事中的图画。

秋风下,跨铁马,舞动干戈,

春梦里,小桥边,流水人家。

依稀记得灞上陈兵,关陇饮血。

才换来“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安静祥和的影子垂在恬静温婉的水里,却比肃杀的秋风更肃杀。

肃杀的秋风凛于肃杀的心头,却让恬静温婉与安静祥和永驻人间。

——离别是为了什么?

离别是为了相聚。

——战争是为了什么?

战争是为了和平。

很多时候,你本不想打,但又不得不打;

很多时候,你本想要和平,所以,必须战争。

不管是因为夙愿,还是宿怨;

不管是因为激动,还是悸动。

廖仲亨身经百劫,九死一生,终于在今天,站在了统万城的眼前。

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这里的一切又是如此的陌生。

熟悉是因为没多久前才刚刚离开,陌生是因为走了好久才能够回来。

短短数月,物是人非,铅华不再;

寥寥数语,忆言思情,触景伤怀。

斯人已逝,逝者如斯。

陷于囹圄,囚于危城,疲于困顿,磨于苦难,痛于眼角,累于心间,执于信念,终于成功。

柳万胜何尝不是这样呢?

君臣、异国、父亲、妻子、故人、初心……

是他动力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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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是他做人的宗旨。

家国情怀,身心两望,心系天下又儿女情长,抽刀断水却心旌荡漾。

气定神闲又交集百感,宁静淡泊又涟漪微澜。

——“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或许是对他一生的真实写照。

铁蹄铮铮,枕戈待旦,纵横驰骋,略地攻城,阴谋阳谋,诡计多端,兵不厌诈,黄沙百战,绝处逢生,杀伐决断,冰河洗剑,暮雪千山……柳万胜的信仰之路,是对统万城的朝圣,还是对安泰城的亵渎呢?

乐山、乐曼缇,他们姊妹俩也算是自己的亲人吧。尽管不是血肉至亲,但也是最亲近的人啊。我一直坚守的信仰,纯粹的梦,不容众人千夫所指、说三道四的一腔精忠报国之热血,扪心自问,是否已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呢?

坊间已传颂我为“战神”,我已从龙象川的不堪岁月里抽身而出,涅槃重生为一代宿将了吗?原以为自己会背负着爹爹战败的耻辱、自己被俘的污点,一直这样苟且偷生,如蝼蚁般的卑微活下去呢。

我创造了令众人高山仰止的丰功伟绩,成为了扶帝国大厦于将倾的中流砥柱了吗?

我成了再造大北皇朝,重塑帝国荣光的救世扛鼎之臣了吗?

我成了万众景仰百姓爱戴君主信赖的首功之人了吗?

拿下统万城,就功成身退吧。放下人间的杀戮,放弃所有的荣华富贵。做一个平凡的普普通通的百姓,与曼缇到深山隐居,结一个草庐,养几只鸡鸭,种几亩薄田,做一对快乐的神仙眷侣。岂不美哉?

——可这些,到底能不能真正做到呢?

统万城西大门。

紫金门。

柳万胜催动跨下“卷毛青鬃兽”,提“痴虎吞月刀”,随太子廖仲亨来到城门前。

廖仲亨令军士唤九门总提督、京兆尹陈炳之前来回话。

守城军士速报。

陈炳之姗姗来迟。

“阁下可是前朝太子乎?如今天位已定,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不如俯地顿首,北面为臣。当今圣上开恩,或可封你个伯、子、男爵什么的,何乐而不为呢?”陈炳之道。

廖仲亨怒道:“本太子乃先皇嫡长子,皇家正统,谁敢不认?尔是何方妖孽,焉敢在此信口开河,疯癫呓语?!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大军定要马踏统万城,生擒马文忠!”

却说齐文正、霍宇霆逃回统万城后,此刻,霍宇霆被马文忠下狱。此时的他,或许正在牢中为失陷楚王及一路溃败而默默忏悔,或者准确的说是懊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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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知,如今的统万城,已是马文忠他们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却可能不会再是他的救命稻草。

时至今日,廖仲亨大军兵临城下,黑云压城城欲摧;稻草固然很轻,骆驼虽大;然而马文忠气数已尽,再大的骆驼却是已真的不经压了。

马文忠传出圣旨:“欲与廖仲亨结城下之盟。廖仲亨退兵,以白马关——潇洛水为界,江山各得半壁。”

廖仲亨闻之放声大笑。

“壮美河山,本是我父子刀头舔血,倾命所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马文忠乱臣贼子,弑君往上,谋朝篡位,人人得而诛之!我恨不得食尔肉,饮尔血,寝尔皮,锉尔骨,扬尔灰!将尔碎尸万段!你也想裂土分疆,简直是痴人说梦!我不但要江山,还要你的项上人头!”

统万城下。

廖仲亨大军用箭将招降书信射入九门。

信中言:“城内百姓勿要惊慌,大军入城之后,会严肃军纪,绝不扰民。商户百姓等都可正常生活。近日会有战事,奉劝京城百姓平时关闭大门,不要随意外出走动。刀枪无眼,以免误伤。统万城卫戍军兵及禁军不必负隅顽抗,天兵神威,不要做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的不自量力之事。若及时放下武器投降,除马文忠父子等首逆外,其余人皆不问罪。若冥顽不灵,对抗到底,城破之日,必兴师问罪,绝无宽恕!”

大军将京城九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马文忠此刻还在饮酒作乐,其子马鸳请求一战,被他拒绝。

“父皇!如今竖子廖仲亨已兵临城下,欺我太甚!何不与他决一死战,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我城中尚有精兵数万,拼死一搏,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马鸳急道。

马文忠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大势已去,又何必违逆天意乎?不如及时行乐,方得始终。不然人死了,一了百了。岂不悔之晚矣?”

马鸳无言,只得悻悻而去。

葛林儿见马文忠已众叛亲离,悄悄偷出传国玉玺,藏匿起来。准备到时候献给廖仲亨请赏。

此刻,“咚咚咚”三声炮响,廖军押解楚王马鸯,熊霁云等俘虏来到城下,喝令守城兵士开门。

烂醉如泥的马文忠人事不省。

巨大的心理落差令他从万丈云端坠落凡尘。沉浸在温柔乡里的他,此刻已没有了曾经的壮志雄心,热血豪情。

马鸳下令,亦派人拿了廖仲亨、柳万胜、华虎、李弼等人家眷,一并要挟于廖仲亨。让他们退兵三十里,并即刻放下兵器,只身进城议和。

廖仲亨不为所动,下令“攻城!”

大军同时于九门向统万城发动进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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