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离人心上秋

梅洛雪受伤,顾少棠怕云天凡的人不放过她,便带她隐居在这金鱼胡同的一户民宅里,这一住就是半月,梅洛雪的伤已痊愈,两人还没有离开,每日在此看书,喝茶,聊天这半个月来顾少棠每天跑都到城西去买“紫玉斋”的点心。不止梅洛雪喜欢吃,那几个孩子吃过一次后,每天都会跑来找梅洛雪要,梅洛雪也渐渐和他们熟络起来,自然会好好招待这群孩子,只是苦了顾少棠,每天都要从洛阳的城东跑到城西,没有马,又不能使轻功,但是每天他走了以后,梅洛雪都会好几个孩子在门前,边玩边等他,每天看到梅洛雪和几个孩子的笑容时,他觉的这很快乐。

这天,梅洛雪照旧和和几个孩子门前玩耍,但是太阳已经落山了顾少棠还没有回来,却有一个乞丐在她门前徘徊,入冬了,那乞丐还是一身单衣,梅洛雪便走到家里端了一碗做好的菜和几个馒头给乞丐,这个乞丐却傲慢的转过头去,梅洛雪觉的这个人很奇怪,看上去是个贫贱的乞丐,却有让你不敢轻视他,梅洛雪转而会意。duqi.org 南瓜小说网

有些人虽生来贫穷,但骨子里却带着几分傲气,宁死不吃嗟来之食。于是梅洛雪道:“这位大哥,我家鸡鸭的棚子坏了,麻烦你帮我修修好吗?”乞丐看了梅洛雪一眼,没有言语便走了进去,没多大会便把棚子修好了,梅洛雪也将饭菜摆在了院里石桌上,对乞丐道:“这位大哥帮了我的忙,过来吃顿饭吧?”乞丐犹豫了一会,但还是走了过去,双手往身上一抹,大吃大喝起来,梅洛雪进屋捧出一件衣裳放在乞丐面前。这件衣裳本是给顾少棠做的,但自己女红不娴熟,将衣裳做大了,这乞丐身材颀长,穿上应该合适,便拿来出来。

梅洛雪道:“这套衣服,送给大哥御寒吧。”乞丐一听突然停住了,抬起头看着梅洛雪,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但是他看的出梅洛雪一双清亮的眸子里绝无半点轻视之意,抓起衣服大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顾少棠正好回来了,两人迎面擦肩而过。

顾少棠进来道:“这是何人?”

梅洛雪道:“一个乞丐啊。”

顾少棠笑道:“他手里好像拿着我的衣服。”

梅洛雪道:“反正你又没法穿。”

顾少棠道:“那还不是你手艺太好!”

梅洛雪也笑了,道:“那你以后娶老婆一定要娶个贤惠的,免得没衣服穿。”

顾少棠大笑,但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止住笑声道:“不对,此人有问题?”

“什么问题?”

顾少棠道:“杀气,他身上有杀气,虽然很淡,但是刚才我与他擦肩而过还是感受到了。”

接着又道:“他来干什么?”

梅洛雪便把刚才的事和顾少棠说了一遍,顾少棠沉吟了一会,叹了口气,道:“看来这半月的平静该结束了。”

梅洛雪觉出了问题,道:“他是谁?”

顾少棠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谢公侯。”

梅洛雪也叹了口气,喃喃道:“竟会是他?”她当然也知道“乞丐剑客”谢公侯,此人亦正亦邪,性情不定,剑法极高,是当世要价最高的杀手,据说杀一人要五万两。

梅洛雪道:“既然是他,刚才就是最好的机会,他为什么不出手?”

顾少棠道:“这一点我也不解,不管怎样,这里都不能呆了。”

梅洛雪道:“什么时候走?”

“今晚就走。”顾少棠道。

梅洛雪道:“吃完饭再走吧?”顾少棠点点。

“我去做饭。”梅洛雪道,说完转身走进房内,顾少棠望着梅洛雪消失的背影怔怔出神,这一顿饭后,该何去何从。

夜深了,饭菜已上桌,顾少棠和梅洛雪对坐着,谁都没有言语,屋子里安静极了,良久,梅洛雪先打破寂静,轻轻道了句:“吃饭吧,饭菜凉了。”顾少棠也没有再说什么,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饭后,他们离开了“家”。

秋末冬初,天气变寒冷了。深夜,长长的金鱼胡同,萧瑟静谧,只有顾少棠和梅洛雪两个人,梅洛雪心底涌上一阵莫名的寒意,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剑。并且加快了脚步,顾少棠感受到了她的不安,便离她近了一下,还有几步就要走出胡同了,但就在这时他们看到胡同尽头躺着四个人,四个死人。

顾少棠查看了他们伤口,四人伤口完全一样,都是一剑封喉,好快的剑!好狠的剑!

顾少棠和梅洛雪对望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明白,这四个人无疑是奔着他们来的,也无疑是云天凡人。

不明白的是,他们却死在了这里,难道有人暗中在帮他们。

来不及想这些,他们要马上离开这里,他们又加快了脚步,没一会就出了洛阳城,这里是城外的一片树林。

夜色已浓,浓如墨,秋风荒草,白杨枯树,一轮冰盘般的明月悬于夜空,照着这凄凉的白杨林,看不见人,连鬼都看不见。他们也走了很长时间了,在一棵大树旁坐了下来。刚坐下就听见一阵阴测测的笑声道:“两位久候了。”

顾少棠梅洛雪倏忽起身,黑暗中走出五个人,这五个人就像是勾魂夺命的恶鬼,从地狱走来一般,这五个人,当中为首的是一个华服少年,他身边各有两个人,各举着火把,华服少年,手提长剑,悠然的望着顾少棠和梅洛雪,就像是一直猫望着到手的老鼠一样,倨傲自信。

顾少棠也看着他道:“你是什么人?”这个人顾少棠见过他一面,并没有忘记,赫然就是云天凡寿辰那天坐在姬无双邻桌的那个华服少年姬无恨,只是他却不知道他和姬无双的关系。

姬无恨冷笑道:“这你不需要知道。”接着他又补充道:“因为死人知道了也没有。”

顾少棠也笑了,虽然他有时也很狂妄,可是在这个人面前,他的狂妄只好甘拜下风了。

姬无恨道:“你在笑什么?”

顾少棠道:“我笑是因为我跟你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姬无恨冷笑道:“那你怎么还不动手?”

顾少棠:“那你怎么还不不动手?”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一道剑光流星般向他刺来,他也拔剑了,峥的一声,他挡开了这一剑,那边四个人也动手了,有两个人过来和姬无恨夹击顾少棠,另两个人刺向梅洛雪,顾少棠被三人夹击,被逼的和梅洛雪分开了,他这边还好,梅洛雪那边却被两人逼了没了退路,勉强支撑,“铮”的一声梅洛雪的剑被击落了,两人乘胜追击,双剑向梅洛雪刺去,顾少棠大惊,来不及救她,却将手中剑震断,把两节断剑,向那两人掷去,但他手里却无剑了,左肩中了姬无恨一剑,他左手抓住姬无恨的剑,右掌击向姬无恨的胸口,姬无恨猝不及防,被顾少棠一掌震飞了出去,那两个人眼见姬无恨受伤,立刻赶了过去,来不及再追杀顾少棠,顾少棠立刻向梅洛雪窜去,梅洛雪安然无事,追杀他的人却死了,伤口一样,在咽喉上,一剑封喉,好快的剑!好狠的剑!

刚才顾少棠将断剑,向那二人掷去,二人举剑相迎,被震退了三步,才将断剑击落,便立刻又向梅洛雪扑去,但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扑不但杀不了梅洛雪,自己的咽喉却被人刺穿了,刺穿他们咽喉的人就站在梅洛雪旁边,右手持剑,左手背负在后面,剑尖上还滴着血,这事本是同时发生了,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顾少棠看了一眼这个人,没有说话,走到梅洛雪身边道:“你没事吧?”

梅洛雪摇摇头,看着顾少棠左肩的伤,她也漏出了关切之色,扶他坐下,取出一块丝巾绑在他伤口上。这一剑刺在了肩头上,不算太重,但那边姬无恨却伤的不轻,嘴角已有血迹,勉强站起来,对着站在顾少棠和梅洛雪身边的那人,怒道:“谢公侯,我雇你来不是要你杀我的人?”

救了梅洛雪的这人竟是谢公侯,谢公侯面无表情,冷冷道:“剑在我手里,我高兴杀谁就杀谁。”

“你别忘了,你收了我的钱”,姬无恨怒不可遏。

谢公侯冷笑道:“还你的钱。”说完拿出一沓银票,扔在了姬无恨脚下。姬无恨何时受过这种轻蔑,待要提剑上前,却被另两个人拉住了。

谢公侯有轻蔑的笑道:“你不要自寻死路。”

姬无恨狠狠道:“你后悔的。”说完在那两人的搀扶下,转身离开。

林子里又恢复了寂静,顾少棠看着谢公侯,他并没有向他道谢,这种人本就不需要道谢,他想救你,自然会救,不想救你,你说一万句谢谢也没用。于是顾少棠转而对着梅洛雪道:“我们走吧?”

梅洛雪面无表情道:“走去哪?”

顾少棠一呆,该走去哪?回峨眉吗?顾少棠还没想清楚,梅洛雪又冷冷道:“你该峨眉了,我们就此分手吧。”

顾少棠黯然,道:“那你呢?”

梅洛雪依旧冷冷道:“我自有我的去处。”

顾少棠没有再说什么,人家已经赶他走了,他还能说什么,他又看了谢公侯一眼,道:“那你呢?”

谢公侯道:“我自然不和你一路。”

不和顾少棠一路,那自然是和梅洛雪一路,顾少棠凄然的笑笑,转身离开,望着这个背影,梅洛雪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震了一下,谢公侯望着顾少棠道:“你就这么走了?”

顾少棠头也不回道:“我应该怎么走?”

谢公侯道:“你放心我跟着她?”

顾少棠道:“你跟着她,她一定会很安全的。”

谢公侯笑了,大笑道:“你这个笨蛋,竟然让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和她在一起。”

顾少棠没再说话,他真的离开了,消失在寂静而黑暗的夜色中。

梅洛雪依然什么都没有说,静静的望着他离去,她早就习惯了坚强,不管是面对生离还是死别,都不会再去伤春悲秋,多愁善感了。

顾少棠走了,良久梅洛雪道:“你也该走了。”

这句话是对谢公侯说的,谢公侯道:“好,我们去哪?”

梅洛雪冷冷道:“是你,不是我们。”

谢公侯道:“你这么快就忘了他刚才说的话吗?”

“什么话?”梅洛雪道。

谢公侯道:“有我在你身边,你一定会很安全。”他接着道:“否则他怎么放心走?”

梅洛雪冷冷道:“她如果真的不放心,怎么会乖乖的走。”

谢公侯苦笑,“你都赶人走了,人家怎么能不走,女人怎么总是爱口是心非呢?”,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顾少棠不了解女人,他也不了解,但至少他了解一点,不要和女人争论一件事。

两人都没有在说话,他盯着地上的断剑看了一会,叹了口气,缓缓道:“对于剑客来说,往往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梅洛雪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他又接着道:“但他为了救你却先折剑,后弃剑。”

梅洛雪无动于衷的说道:“那你呢?你不是来杀我的吗,为什么救我?”

谢公侯笑道:“因为你送我了一件衣服啊。”

梅洛雪愕然道:“就因为一件衣服?”

谢公侯道:“是的,一件衣服足够了,那是我平生收到了唯一一件礼物。”

梅洛雪没在说什么,转身朝顾少棠离开的相反的方向走去。

顾少棠走的时候,她连句道别的话都没说,她什么都没说,可她心里呢?总不会什么都不想,那个人已经走进她生命里了,走进她心里了,只是她选择压抑隐藏这感情。因为她心里有一个劫。

每个人一生中都会有很多劫,有的可以化解,有的却毁掉你的一生。

对于梅洛雪来说,她的劫是仇恨。

谢公侯呢?他也遇到了自己的劫,他的劫无疑是梅洛雪,只是,他注定逃不掉了。

他的前半生,只是为自己而活,行尸走肉的活着,现在他要追求一些他认为值得的东西,他觉的这样做是一种幸福。这样的追求值得尊重。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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