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鏖战潼关

大燕开国,雄武皇帝雄姿勃发,锐意进取,登基当月,即以晋王安庆绪为帅,统领大军西进,再度攻打潼关。

经过一月部署,哥舒翰已经把潼关布防设得固若金汤,无论从哪个方向攻打,都能确保万无一失。二十万大军严阵以待,预备着与叛军在潼关决一死战,彻底地阻断叛军进入关中的道路。

领兵到了关前,安庆绪抬头看去,只见潼关关楼巍然而立,四面山岭拱卫,越发显得崔巍雄壮。安庆绪不禁叹道:“易守难攻,潼关不愧天险之谓啊!”

副将崔乾佑前次曾领兵攻打潼关,数番进击,都被高仙芝击退,损兵折将,无奈只有退回陕郡。对于潼关的坚固,他深有感触:“只要唐军不出关,据险固守,我军也无计可施,只有望关兴叹了。”

安庆绪:“父皇严令,一定要攻取此关,大军才能西进直取长安。难攻也要攻,不然,怎么向父皇交代。”他跳下乘马:“传我将令,三军埋锅造饭,搭好营帐,吃得饱饱的,睡一夜好觉,明日卯时,开始攻城!”

入夜,几名偏将陪着哥舒翰上了关楼。抬眼望去,城下无数堆篝火在沉沉夜色中跳动,隐约可以看见,有胡人兵士在火堆旁跳着胡旋舞,一阵阵粗狂的歌声伴着怒号的山风,回荡飞扬在肃立的群峰之间。

一名偏将说:“将军,叛军远途而来,携带粮秣有限,急于速战速决,明日一早,可能攻城。”

哥舒翰冷冷地说:“无论他怎么攻打,我军闭关不出,各自守好城楼,多用箭矢滚木,杀敌多多益善,我军伤亡要尽量减少。”

“是。”

“各个关口要互为策应,一处告急,邻近的要尽快增援,不能坐视不管,如有违犯,军法从事!”

“遵命,将军。”

哥舒翰看着一望无际的篝火,沉重地说:“他们是有备而来,一定携带了充足的粮秣,而且,陕郡距此并不遥远,运送粮秣军械十分便利。安禄山新登帝位,急于打通西进关口,以进一步攫取长安,因此,安庆绪此来是势在必得,我军必须要准备好与他在潼关长期对垒,数月或是数年,现在还不得而知。”

一个偏将问道:“将军,对垒数月或是数年,我军都坚守在城内,而绝不出城与之短兵相接?”

哥舒翰说:“也不是一成不变。若是敌军防备懈怠,可以觑个空子,出城袭营,攻其不备,杀他个措手不及,得手之后,尽快撤回城内,绝不与其纠缠。”他看看站在身后的诸将:“潼关一城的得与失,关系到我大唐国运,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尔等决不可等闲视之!”

众将齐声应到:“是!”

“号令全军,今夜衣不解带,械不离身,各自守在驻防地段,严阵以待,防止敌军突然攻城。”

“是!”

曙光刚刚在群峰后面射出浅淡的一线,敌营中突然杀声四起,一面面军旗在曙色中飘摇不止,叛军如同蚂蚁一般,呐喊着冲向潼关的几个关楼。早有防备的唐军闻声而动,弓箭手拉弓搭箭,做好了发射准备,放滚木的把滚木和礌石搬上城墙,随时准备砸向敌群。

叛军一窝蜂涌到了城下,几十架云梯几乎同时靠到了城墙上,冲在前头的已经奋不顾身地爬上了云梯,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登。这时,只听城头上一声号炮,顿时,飞蝗一般的箭矢密密麻麻地飞下城楼,滚木和礌石也如同暴雨一样倾泻而下,中箭的和被滚木砸中的叛军兵士声声哀号,接二连三地滚下了云梯,眨眼之间,城墙下就累积起了层层叠叠的尸体和伤兵,惨叫声不绝于耳。

安庆绪骑在马上督战,眼见一架架云梯轻而易举地靠上了城墙,他高声喊好,以为一鼓作气,潼关得手已是唾手可得立等可待。谁知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就看见手下从云梯上纷纷滚落,连云梯车也一架一架地被城上的唐军推到,站在云梯上的兵士发出声声惊心动魄的嚎叫,随着云梯一起滚落尘埃。

崔乾佑气喘咻咻地跑了过来:“晋王,唐军太狠,怎么办?”

“继续攻城,谁也不许退缩!”

崔乾佑嘴张了几张,似乎有话想说,但是,看看安庆绪的脸色,他一个字也没有再说,转身跑向了城楼下。

上午数番进攻,未能奏效。安庆绪传令收兵,稍稍歇息之后,午时,又一轮进攻开始。安庆绪依旧在关下督战,这一轮攻击,投入了更多的兵力,分头从几个方向进攻。只听得喊声入云,人如潮涌,齐齐扑向了潼关。若是人流汇成的是一股洪流,转瞬之间,潼关将被这股激流冲得土崩瓦解。

两个时辰过去,城下蝗虫一般的叛军排山倒海地涌来,一波接了一波,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城楼上,唐军官兵挥汗如雨,弓弩手一支接一支发射弓箭,陌刀手砍翻了一架又一架云梯车。虽然竭尽了全力,城楼下已经是尸积如山,叛军却始终没有能够攻上潼关城楼。

东关西侧,守城军士被城下发来的箭矢射死射伤,一时无人迎敌。几个叛军趁机爬上了城楼,他们以为得手,转身向城楼下招手呼喊,招呼城下火伴把云梯架过来。很快,几架云梯车靠到了城墙上。尚未靠得稳当,几十个叛军士兵就争先恐后地登了上去,如同一群猴子一般灵活,接二连三,很快就攀上了城楼,抽出背上大刀,呐喊着,扑向城楼上的唐军。

“不好,叛军攻上城墙了!”一个弓弩手转眼之间看见了一群在城楼上飞跑的叛军,不由失声大喊。正在齐心合力推翻一架云梯车的几名陌刀手听见喊声,回过头去一看,果然西侧城楼上上来了几十名叛军,云梯上,还有兵丁在源源不断地爬上来。陌刀手折冲怒目圆瞪,大喝一声,大喊一声,与手下齐心合力把云梯车推翻,而后,带着几十名陌刀手,旋风一般地冲到了西侧城楼上,见人就砍,一阵砍瓜切菜,很快地,把攻上城楼的几十个叛军杀了个一干二净。

安庆绪远远看见有几十名兵士上了城墙,不由得心花怒放,狠狠地双掌对击:“好了,上去了,潼关城破了!”

旁边的人纷纷鼓噪庆贺:“晋王神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功盖天下,率军攻城不到一天,潼关城就是我们的了!”

话音未落,只见城上大刀映着冬日寒阳,冷光闪闪,一阵翻飞之后,几十具血淋淋的尸首被抛下城墙,连靠上去的云梯车也被推翻,还站在云梯上的兵士们发出震天的悲号,随着云梯倒地,喊声顿时戛然而止。

安庆绪目瞪口呆,咬牙切齿,恨恨地说:“哥舒翰老贼,不取下潼关,安庆绪誓不退兵!”

一连几天,攻城失利,兵将死伤惨重。安庆绪只得暂时停止了进攻,以重兵围困潼关,思量对策。战事一时处于胶着之态。安庆绪不时派出小股队伍,到城下搦战,污言秽语,指名点姓地辱骂哥舒翰,希望哥舒翰会不堪受辱,派兵出城应战。可是,哥舒翰竟像是聋了一样,不理不睬,只做不知。城上除了几面飘飞的旗帜,见不到几个唐军身影,叛军兵将只觉得面对的是一座空城,骂来骂去,也没有了兴致。天天在野外驻扎,牛皮营帐难以抵御山间酷寒,兵士们士气日渐低落,胡旋是早已不跳了,每天围着篝火,思念河西的牛羊成群,天高地阔。

探知叛军人心不稳,哥舒翰找准时机,派出一彪人马趁夜出城,杀入敌营,砍翻了几十个人,几十匹马之后,又闪电般地撤回城中。数次出击,扰得叛军夜里不敢脱衣,不敢熟睡,只怕唐军回来夜袭偷营。夜夜提防,防备了几个月,闹得叛军疲乏不堪,苦不堪言。

双方在潼关下僵持了几个月,叛军攻城无果,唐军坚不出城,安庆绪难以向皇父交代,把大军屯驻在潼关外围,不攻也不撤,似乎在与哥舒翰比耐心。哥舒翰不以为意,与二十万大军稳稳当当地驻在潼关城内,坚如磐石稳如泰山,虽无进取之想,也绝无后退之意,为长安城立起了一道屏障。

一日,大燕国御史大夫严庄突然到了安庆绪的大营中:“晋王殿下,在军中一切安好?”

“好!”安庆绪赌气地说:“本王今年不过三十余岁,哥舒翰老匹夫已是风烛残年,我们就在潼关城内城外列阵对垒,看哪个先去见阎罗王。”

严庄笑了:“晋王真是性情中人!”

“哥舒翰老匹夫要把本王逼疯了,战又不战,骂也不理,缩在城里,不时出来骚扰我军,本王做梦都掐住了他的咽喉,使尽了力,却又掐他不死,他还厚颜无耻地对着小王哂笑。”

“圣上也知潼关难攻,因此,特命下官来向晋王传旨,大军即刻退出潼关。”

安庆绪一听,鼓起了眼睛:“退兵?不取长安了?!父皇真的就满足于在洛阳当半壁江山的皇上了?!”

严庄摇头:“晋王有所不知,正是为了西取长安,圣上才命晋王撤军潼关。”

“不攻潼关,如何进取长安?”

严庄缓缓地问道:“请问晋王,攻打潼关,为何不能取胜?”

“潼关易守难攻,哥舒翰老匹夫缩在城里不出来,我军不能与其交手,因此,才久攻不破。”

“说得是!”严庄笑道:“哥舒翰若是出城,我军便能轻取唐军。可是,他不出城,我军连交手的机会都没有,怎能取胜?”

“本王就守在这里,看他能在潼关城里躲得过几日!”

“晋王守在这里,他又怎会出城?!”

安庆绪眨眨眼睛,顿时醒悟:“我军后撤,给他让出一条路来,他一出城,就成了瓮中之鳖。”

严庄颔首:“晋王通灵,一点即透。”

“好,请大夫向父皇复旨,我大军遵父皇旨意,立刻撤离潼关。”安庆绪又问道:“几个月未曾见过父皇,不知父皇近来龙体安康否?”

“龙体安康,晋王勿念。”

严庄未说老实话。自登基以后,安禄山病势日渐加重,双目蒙了一层白翳,人走到他面前,他也看不清来人是谁。周身长满了脓疮,脓疮溃烂,疼痛难忍,夜不能眠,进食越来越少。因为病痛,他的脾气也更加火爆,无论是谁,一言不合,挥鞭就打,连心腹近臣严庄也吃过他好几回马鞭,不敢怒也不敢言。

几天后,安庆绪大军偃旗息鼓,离开了潼关城下。老奸巨猾的安禄山命安庆绪把主力带到了河西,隐蔽起来,又命崔乾佑领了数千老弱病残,进驻陕郡。给唐军摆下了一个迷魂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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