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抽哒哒的摇头。
芽芽松了口气。
这年头在医院啥事都能发生，她们单位就有患者欠着医院好几万的治疗费，结果人还是没活成。
医院讨医疗费，患者家属没钱，不讨吧，一旦开了先例往后可就难办了。
死者尸体在太平间呆了一年多。
实在没办法只能跟家属协商，医院留尸，把遗体拿来当医学研究，主要是做医学解剖以及制作标本，医药费就一笔勾销。
这事只能协商和作为一个院方的建议，还不能硬来，因为相关条文没有留尸来抵消医药费的例子。
后来家属终还是不忍心，跟医院签署了还款协议分期付款带走了死者的骨灰。
也不能说医院为了钱，因为协议上签订的分期付款，每个月还款二十块钱。
按照协议上的还法，计划还款时间完成得上百年，也就子孙三代还完。
医院门口出现了个单薄的背影。
小姑娘喊了声赶紧追上去。
这冰天雪地的，又是外地人，连计程车都不往外头跑，想找辆板车或者人力三轮都不容易，更何况还是拉的过世人。
两个小年轻都动了恻隐之心。
李敬修上头有个当医生的爸，打小也不经意翻过李岳山各种医学书籍，上头各种肢体的照片老清晰，黑白的都挡不住的吓人。
他一路被吓大已经习惯了。
芽芽更不用说。
知道人外地来治病，恐怕出租房内也回不去，李敬修略微思索：“拉去殡仪馆吧”
人枯槁的眼睛有了丝光芒，一个劲的道谢，又从口袋里摸钱。
芽芽从里头拿了十块钱，“到殡仪馆差不多了，但她得在后备箱放着，毕竟活人得坐后座呢。”
男人连声应答下，又急吼吼的从太平间里接来了尸体。
这会女人身体还是软的。
刚才芽芽还听了点后续，说是血小板，红细胞挤进身体里都没能把人拉回来，后来这男的签的放弃声明，也就没再接着抢救。
人要上车的时候拉了闺女一把，脱了鞋子捂在怀里才准备上车。
芽芽坐副驾驶刚好回头，瞧见了也没说什么，悄咪咪的把车内温度打高了些，也没再朝后边看。
那父女两起初后背都不靠垫子，好一会瞧见前头人不往回看才放松了点。
小女孩在哭，挨了亲爸几下掐就没敢哭出声。
后头动静大了，男人惶恐的瞧了眼前头，想掩盖过去就没话找话说。
“外头看小汽车来来去去以为很快要颠嘞，没想到真稳，巧慧要是能坐上该多好”
顿了顿，男人解释了一句，“巧慧就是艳艳她妈，我媳妇”
他目光空洞洞的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轻声又重复了一句，“是我媳妇啊”
听着语气不太对，芽芽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让李敬修停了车。
人在后头蜷缩着，手指全爪了伸不开，总算能说出话来，道是胸闷气短，手脚发麻，后脑勺也发麻。
芽芽给人揉开了，身体上没什么大问题，伤心过
度。
这就跟断手断脚了一样，刚开始没什么感觉，后面会疼得要命。
男人好一会缓了过来。
人实诚，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说句‘不好意思’就成，小鸡啄米似的直说对不起。
到殡仪馆那条路，男人说什么都不让车往里头开了。
“那地方晦气，别脏了你们的车子”
芽芽把那小姑娘喊到身边来，叮嘱人记得买骨灰盒，又把刚才收的十块钱塞人口袋里。
她倒不怕这对父女两被坑。
这地方殡仪馆的主任上过报纸，以前有骨灰盒厂要来推销骨灰，塞的好几千好处费那位都没收。
每天必看的报纸，一座城大小有什么事都知道。
那男人已经拿棉被裹着他媳妇背着走了。
小姑娘顾不上说话撒开腿跑过去双手托着人的屁股。
才走两步，那男人就停下来回头说；“天气怪冷，您二位回去路上小心啊。”
芽芽招招手示意知道了，瞅着殡仪馆值班人员跑过来接才上车。
一落座她就让一东西扎得差点跳起来。
拿起来一看是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之前一直放在挡风玻璃前的中控台上，估摸着刚才停车给滑到了座位上。
李敬修瞧着人捂着屁股的样子笑了，说是今儿开会领的纪念章。
芽芽寻思这是双喜临门啊。
这事值得高兴，但也没让李敬修那么高兴，倒是回去的时候跟家人们说；“芽芽今天放负责了个大项目，你们记得夸夸她。”
这不难啊，但看着芽芽一
瘸一拐的进来，刘秀珠都忘了到嘴的夸奖。
芽芽这回是真让扎惨了，估摸着破了皮。
一说到车控制台，刘秀珠倒是想起来置办个车载挂件。
她忙，给了李岳山五百块钱，让人有空到潘家园去买两个玉白挂件，剩下钱自己留着。
隔天李敬修准备送芽芽去上班，两小年轻一上车发现车子中控台上放着一个特别大的白萝卜。
说人找打吧，这萝卜的品种还真的就叫白玉。
瞧这萝卜，很可能还是从自家地窖里找出来的，一分钱都没花啊！
芽芽就跟竹马叨叨，今下午她就不来吃饭了，免得婆婆打公公时不能全力以赴。
李敬修觉得小青梅的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不过他也忙，晚饭也不着家吃。
上头得了消息，开年他要调到地质矿产部出任主任工程师，明年开春他手里头那本书的第二册也要在地质出版社出版，忙事不少。
昨儿才因为谵妄忙出了一系列的事，芽芽刚到医院又碰上了个谵妄的。
患者消化道大出血，上面吐血，下面拉血，还一边甩着监护仪上的血氧夹打医生。
出门时芽芽还提醒自己今儿得着一下王胜意，这下想忘都忘不掉。
她给人说了陶美玲让针扎的事儿，出于行业习惯叮嘱了人几句，让人说一说，得那病就要注意保暖，别让肺出了毛病。
那边王胜意也打算来京都接人，特别豪气的想把芽芽回去的行程都给包圆了。
他打算
开着小桑塔纳来回，那不比挤火车舒坦还快啊。
人把生意场上的霸道还给用到这来了，一句‘没什么意外咱就定了啊’吧嗒挂了电话。
意外来得老快。
王胜意来京都接陶美玲的那一天，陶美玲还真就感染了肺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