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放她出去，你不怕她出事？外面的那些东西，可是很凶的哦！”
陈旧的房间罕见的装着落地窗，小灵倚在窗边，出神地看着天空中翻涌的黑色云层。
“她有自己的想法，我自然是相信她的。”
小灵侧过头看着他，表情玩味，手中把玩着一沓黑符。
“这么说，你是觉得你能阻止我？嗯我猜猜看，是什么给了你自信？”
他微微扬起脑袋，目光在君梦溪身上流连着。
“是你这低微的境界？还是那只笔？或者说是你怀里的那卷书？”
君梦溪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寻了一张椅子坐下来。
“我并无要与你打斗的意思。”
小灵有些意外地直起身子，微笑着道：“那你来干什么？叙旧？”
君梦溪伸手从怀里拿出《九歌》，随意地翻开了两眼，便摊开放在膝上，抬起头看向窗外的黑色云层。
“的确是有叙旧的意思，但……那东西很危险，也很恶心，更让我有些好奇。”
闻言，小灵勾起了嘴角，有些眷恋地看着天空，站起身子，衣袍有些短，可以明显看到用来固定他右腿的铁片。
“你懂什么？我只有'它'了，也只有'祂'才能帮我了。”
“祂？你说的是天上的那坨像污秽一样只会翻来覆去的肉块？”
君梦溪厌恶的看着黑色的天空，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书面。
“咚！”
拳头猛然敲击窗面，发出沉闷的巨响，小灵愤怒地转头看着他，刚想说些什么，余光瞟到窗外的一物，使他的情绪忽然平静下来。
“看来你也不枉在大唐待了四年，见识倒是不错。”
君梦溪抚了抚袖袍，没打算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轻轻合上腿上的书册，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为何不去'里'？在这里待着可达不成你的目的。”
“哼，在这里我才能看着'它'，原来你明白这些，你还叫那个女孩去树那儿？真是有趣呢”
听见他的问题，君梦溪嘴角逐渐扬起，显得很是愉悦。
“用她的命来验证我的猜想，这很值得。”
小灵收回了看向他的目光，伸出袖袍在面前掩了掩，另一只手悄悄将几张黑符从窗户打开的缝隙扔了出去。
做完这些，小灵走到君梦溪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眼睛，嘲讽道：“如此轻易地放弃了你'妹妹'的生命，看来你变了许多，君梦溪。”
君梦溪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双眼和他对视着，伸手将腿上的古卷拿起，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样的世道，没人能做到独善其身，改变是自然的，你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看了古卷上的古字一眼，小灵有些无趣地收回目光，在房间里踱着步子，轻声笑道：“你倒是看得很通透，那你说，如果是现在的我们，还能'同食'一碗粥水么？”
“我想，还是可以的，毕竟若是这时候能同食一碗'粥水'，对于我们都有利。”
又走回了窗边，小灵伸手拉上宽大的窗帘，回头看了君梦溪一眼，病态的笑容逐渐爬上他的脸庞。
“那就走吧，有你这么有趣的'友人'相伴，这次的'同食'或许会非常有意思呢！”
说罢，走到房门前，对着椅子上的君梦溪微微示意后，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君梦溪见他已经走到那扇厚重的大门前，回头看了看紧闭的窗帘，眼中有些轻松。
“我们谁会更快进入'里'呢？叶红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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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天色依然是一片昏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光源照亮了整个村子，也让人得以视物。
小灵的腿脚有些不方便，却没有使用拐杖，他拖着右腿蹒跚行走着，速度有些缓慢。
身旁是书生打扮的君梦溪，一面跟着小灵，一面打量着周围。
这个世界是灰色的，村子周围虽有植被生长，却不是外界常见的绿色，而是充满着衰败之意的灰白色。
村道旁零散地种植着些树木，灰色的叶子无风自动，似乎想向远道而来的旅人展现自己的蓬勃生机。
树木长得极好，甚至比君梦溪在书院里见过的那些树木长势更好。
但即使它们生长的再好，那灰白的色泽遮盖了树木本身的生机，十分令人生厌。
小灵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它们，伸出手拍着君梦溪的肩膀，向他展示这些树木，眼中带着几分狂热。
“看啊！好一幅生机盎然的模样，多么美丽！多么令人陶醉！你舍得破坏这一切吗？”
君梦溪有些怜悯地看着他，弯着腰，伸手捡起地上的一片落叶，手指用力捻了捻，落叶便化作飞灰，在沉闷的空气里无序地飘动着。
“哈哈，这种扭曲的生机居然也会有追随者，真有意思，与其追求'祂'，你倒不如去追随代表黑夜的'冥君'，在我看来，万物消亡之时，或许会更美哦！”
似乎是喜欢的事物没有得到应有的夸赞，小灵嘴角的笑容渐渐僵硬，目光逐渐冰冷下来。
“我本以为，我们是一类人。”
他停下身子，看着君梦溪。
“我惧怕死亡，因为我知晓死亡的可怕，那将是世间最极致的丑陋。”
君梦溪盯着他的眼睛，嘴角又挂上了温和的笑，从外人看来，就像是一个好学的翩翩小书生。
“修行这样的邪道功法，压榨自己的生命之源强行到了知命的境界，你本就没几年好活了吧？将死之人居然会害怕死亡？真是有意思。”
“我只不过是为了等一不归之人罢了，你们为何都要否定我？他也是，你也是，明明大家马上都要开心起来了啊！大家马上就会有幸福的生活了啊！”
小灵忽然愤怒起来，眼底渐渐爬上血丝，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地冲君梦溪大吼着。
二人静立的位置在村子中心的枯树之下，这周围的树木已经不再有树叶，呈现出一副万物凋零的灰败之感。
君梦溪没有理会他，走到树下，看着眼前巨大的树干，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到：“幸福的生活？不人不鬼地苟活在这种扭曲的地方，便是你眼中的'幸福的生活'？”
“至少他们还活着。”
似乎从未失态过，小灵面无表情地说到，走到枯树前，背靠树干坐下。
“但他们也只剩下活着了。”
君梦溪伸手敲了敲树干，清脆的声响传入他的耳中，于是心中便已了然。
“哼，你这种漠视生命的人自然不会懂，毕竟那个女孩子可就那样被你轻易的放弃掉了。”
没有理会他的话，君梦溪围着枯树转了一圈，抬头看了看天空，这里的云层极薄，可以清晰地看到空中翻涌着的巨大肉块。
“真是恶心啊，无故地受了人类千百年的血肉供养，却长成了这副样子。”
尽管小灵对于他的言论非常不屑，却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他抬起头有些痴迷和眷恋的看了一眼天空。
“真是美好啊！那个小女孩姿色也是极好的，若是没有被你坑死在这，日后定是天下少有的尤物，如今却是化作了'养料'，你也真是舍得啊不过……”
说着，他看着君梦溪的脸，忽然笑了起来，放肆地大笑着，许久才说到：“君梦溪，幸幸苦苦为我寻来如此优质的材料，你可真是我的'好友'啊！有了那个小女孩的血肉供养，'祂'一定会更美吧！哈哈哈哈！”
君梦溪淡笑着点了点头，俯下身子看他，薄唇轻启。
“那她就作为我进入'里'的门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