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破旧

倒是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呢。

慧觉师太真是个行动派,说做就做不留余地。

往往这种人,都不会是最后的赢家。

“且慢。”颜清也是伸出了手,轻轻把玄音抬起的手臂按下去,起初遭受到了阻力,估计是玄音想反抗,但她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又顺着颜清轻微的劲儿将手放下。

“我向来是个好说话的人,可我不喜欢别人阻止我去做一些并不违反规矩的事。”颜清笑着,清浅的笑容像晨间悄悄从枝头生出的花芽,清新却也带一丝神秘。

正是这丝神秘之感,令娇媚柔弱的她看上去增加了一种不确定性。

玄音的大眼睛透着惊疑和明显的恼怒,仿佛以前从来没有信众如此拒绝过她,沉住气,她想知道颜清接下来会如何。

颜清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玄宁一眼,很惊讶吗?该惊讶的人是她才对。

“我现在要和月桂到大雄宝殿里头礼佛,你们可以跟着我进去,也可以在外面等我。”颜清慢条斯理说完,才对月桂说:“走吧。”

玄音却是没阻止,玄宁小声问:“师姐,就让她们进去了?”

玄音望着颜清妸娜的背影,淡然的眼神似有领悟:“无妨。”

玄宁不明所以,“可是……”

“闭嘴。”玄音不欲多说。若“口舌之能”有用,她们用得着小小年纪出家?

颜清迈着莲步,处处显示出一个官家小姐该有的姿仪,月桂亦步亦趋,迈进大雄宝殿高高的门坎时鬼时神差回头看了一眼,她看到玄音那双眼睛透着凶光,打了个寒颤,连忙跟紧颜清。

“大小姐,婢子以为自己是陪着您一起修行的,怎么会是你独自一人?”她很担心。

颜清停下,偏头过去就是月桂头顶,“在清舍等着我便是,毋需庸人自扰。”

余下的药料尚能在关键时刻保住自己的性命,可她的秘密还不敢让月桂知晓,只要她还健在,月桂小命可保,若是她再次死掉……

“是。”后退两步,月桂凝着颜清玉白的脸,心里忽然有了别的计较。

颜清注意到她的神情,但拿捏不准她的心思,没有点破,自顾自往前走去。

大殿正中央供奉着镀金身的大佛,其座妙宝莲花由紫檀木雕成,雕工浑成天成,一看便知出自大家之手。左右雕有十八罗汉,亦是个个镀了金身,陈列佛宝用的柜子、摆放供奉的高几等皆用上等老香樟木制成。

佛祖宝相庄严、目有慈悲,而大殿所用之物更是贵气不凡。

有其七、八位女客在诚心礼佛,两位着灰大袍的比丘尼一个念诵经文,一个敲木鱼。

颜清闻着紫檀香、乌樟香、燃烧的香透出的榆木香,还有淡淡的荷香等揉杂在一起,她首先体会到的是连溪寺真的气派。

月桂取来两个蒲团。

颜清让她自己去礼佛。月桂不明所以,但是没问,听话地自己去了,想捐香油钱取香去烧,但负责看管香烛的沙弥尼没让月桂捐香油。

“小施主,杨施主已经捐了。”

月桂笑道:“师父,我想给爹娘祈愿。”阿娘的卖身契是在颜家不错,可父亲是长工,所以应该用私房钱捐香油才算心诚。

沙弥尼意会,取了三根香给她,“有请。”

月桂看了看颜清,见她在一旁微微笑着,乌黑的眸子盛着金光,心中一凛,她还希望佛祖可以保佑大小姐。月桂接过香,捐了二两银锞子香油,在红烛前点燃了香,然后在蒲团跪下虔诚祈求,接着磕了三个响头,把香插进宽大的雕花银炉里面。

颜清心无杂念,在月桂向佛祖磕头时,出于礼貌向佛祖深深一鞠,心里想苏母亲不知道有没有来过这里,大抵是来过的,因为老太太和慧觉师太的关系好到可以用利益直白相交。

不知慧仪师父是怎样的人,配得上佛法高深的赞誉吗?

“大小姐,我好了。”月桂一边搓手一边走向颜清。

“那我们走吧。”颜清下了台阶站住,抬手把鸡血藤簪子取下交给月桂,“你把簪子收起来。”

她怕若要劳作,不小心遗失那就罪过了。

月桂不敢多问,接过簪子收好。

颜清转身走向尚在原地等待的玄音玄宁二人,“有劳两位久等,我现在随小师傅去吧。”

玄音板着脸点点头,比了个请的手势。

简心寮有别于前山的寮房,独立建于后山。

玄音解释后山有五座寮,每座寮有三间厢房,专门给女客清修所用,另外后山开垦了菜圃,女客每日清早做完功课后一起用早膳,之后要轮流打理菜圃,或是打扫外庭或是打扫寮房、净室等。

“总而言之,从起居到饮食和劳作,都需要亲力亲为,以此磨练你们的心性,导你们向善。”

玄音边说边留意颜清的神情,以前也有官家小姐来过,一日就推说身体抱恙灰溜溜下山,听说回去后再也不敢作妖。那位小姐长得珠圆玉润尚且受不了劳作的苦,这位颜大小姐弱如柳枝,那双手嫩得只怕握不住锄头,别人能装病下山,可她不能,看她到时还能保持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吗?

怕是哭天抢地吧。

哭也没用,大家都是这样修行的。

午后的日光很猛烈,迎面刺得颜清眼睛有些不适,玄音似乎在说一件十分可怕的事。让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干农活,确实挺吓人的。

颜清眨巴着眼睛问道:“是不是寺庙里每位师太和小师傅都经历过这种清修的日子?”

似乎寺庙里面的等级制度和民间相差不大,很讲究地位和辈分。

玄音不知她为何会问这种傻气的问题,略为提高音量:“那是自然的,每个刚出家的弟子都需要受戒,还要苦行,像女客这种清修是最低级别的修行了,只要心诚,很快能驱除业障,还灵台清净。”

颜清了然,继续引导玄音说出自己想要听到的话:“你的意思是整个连溪寺的出家人都一心向佛,谨守灵台,无欲无求对吗?”

玄音嘴角翘起,自豪地说:“我等佛门中人,自是超然物外。”

且不说玄音心里作何想,但颜清知道她嘴上说的都是真言,果然向来都是“逞口舌之能易,行大道真言难”。

不一会儿,玄音带着颜清来到后山左边角落一间寮房前。

寮房正门上头有松木牌匾雕着“简心”二字,看上去很破旧,大概连遮风挡雨都是难事。

她抬眼往右边其它几间寮房看去,很是新净,唯有这间独破,“我住这间?”

玄音比了个请的手势,严肃的神态却是透着一股子颜清理所当然住这里的意思:“颜小友,这间就是简心寮,是专门给身染邪气或业障深重的女客修行起居所用。”

说完,玄音嘴角往上翘。

颜清脸不改色地接过玄音手上搁着大袍的托盘,边往里面走边说:“若是佛门中人超然物外,自然明白修行在心,而非在外。艰苦的环境当然能煅炼一个人的心性,可充满不确定性,譬如这人为了能早日离开牢笼,假意向善,实际暗藏祸心,想着以后报复呢。”

玄音沉下脸,这颜大小姐是想威胁她们吗?果然不是善类,难怪要被送来这里吃苦!

颜清回眸望向玄音,见她脸色阴沉,这就破了嗔戒?故意问道:“咦,你脸色怎么不太好看,是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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