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喜讯

程春没有去连溪寺,康宁交待他休整后向颜清禀报昨夜之事。

颜清听闻程春在小院那头捆草药,吩咐下人在小院摆晚膳,整理仪容后到小院去。

月桂走在前后,看到程春时道:“程小哥,大姑娘来了。”

程春闻言把草药放下,起身掸过衣摆,看到一个貌若天仙的少女坐在轮椅,由小草推着出来时,不卑不亢上前拜见:“小的程春,拜见颜大姑娘。”

颜清见他中等身材略显瘦削,相貌清秀,一双单眼皮略长,精光内蕴,光看外表就知道是个非常精明能干的人才了。

若非他有心投靠夏萤,真想收在门下。

“程郎不必多礼,先上桌再说。”颜清不知他家中排辈,只好暂时这样称呼。

“谢大姑娘。”程春待颜清落座后,欣然坐到她右侧,感觉离她很近,闻到一阵阵从来没闻过的香味,又感觉非常离她远,她那天生的优雅贵气根本不可企及。

颜清饿一天了,坐下没多久赵嬷嬷和梁婆子一起送膳食来,布桌后她吩咐众人去用膳,只留小草和诗儿在旁。

月桂到走廊时回头看了一下,眼中的羡慕和落寞被赵嬷嬷瞅去,赵嬷嬷觉得这也许是个可以利用的人,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臂道:“来吧,咱们用完膳还得煎药呢,你得亲自看火大姑娘才放心用。”

月桂点点头,没作声,去了后厨。

沈静诗这两天非常老实,吃饭非常快,吃完后拿了纸笔墨砚在桌上习字,只占一小块地方,没有影响其它人用膳。

颜清很佩服康宁,居然用习字来磨练沈静诗的性子,果然是救死扶伤的大夫。

他们吃的是干饭,颜清喝的是精肉糜咸粥,她怕胃会不适,小口小口喝着,没吃其它菜。

小草问了两回要不要吃点菜,她都摇头后,各自埋首吃饭。

虽然沉默着,但气氛融洽,大家神情都很放松。

颜清吃完,放下碗漱口,程春才跟着放下碗筷。

小草把碗筷先收起来,再上了一碟切好片的杨桃,“主子您吃吗?”

颜清不吃,想喝参茶,“诗儿,你先歇一会,吃些杨桃。”

程春没客气,吃了七八片。

待小草奉茶后,颜清打开了话匣子,“昨晚的事辛苦你了。”

程春对颜清的印象非常好,饭饱茶足才问话,是个周到会办事的体面人。

“大姑娘言重。”程春早已把昨晚的事顺了一遍,娓娓道来:“小的和恩公一同到了半山村,小的在村口放哨,恩公自己潜到里头去。不一会儿,我听到恩公呼救的声音,潜过去一看,发现当时陈野出入那间屋子里,恩公被五花大绑,角落有一个女子只剩半条命,另有三个手持利刃的恶贼。”

“小的打算恶贼放松警惕后再进去救恩公,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恶贼围坐在桌前,有个已经开始打盹。小的带了软骨散,过去准备制服他们时,被人从后面制住了……说来惭愧,小的自八岁起在道上行走,头回这样失手。”

“明明已经查过附近没其它人,也没陷阱。”

颜清失笑:“我早对兄长说了,他们非常狡猾,你们只拿他们当山贼或者江洋大盗看待,定然吃亏。”

程春羞愧地道:“确实。小的还真是小看了他们。恩公见小的也给捉住,非常焦急,担心您会亲自出来寻咱们。”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好一会儿,似乎想通了什么东西但又自然地掩饰过去。

颜清双眸一直看着参茶,闻着参茶的味道,仿佛就在闻自己气数一般。

这是刘子问送的,幸好蓬莱客栈没有黑心昧下。

程春这一停顿,颜清何等聪明,已经想到程春是在寻思夏松以及后来夏萤和她出现在半山村的事。

她估计程春猜不到她和夏萤去了半山村,至于夏松,若非她早知底细,其实也不好认。

“后来有人增援,我们才能平安归来。”谨慎的程春没有任何好奇心,聪明地一笔带过被救之事,直接说所见所闻,“他们首领在陈野死后,认定陈野暴露行踪才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特意留下那可怜的姑娘,来一招请君入瓮。那首领早和另外五人撤退到另一个据点了,但具体在哪里,暂时无法追寻。小的估计他们首领近日会再制造血案来挑衅和报复官府。”

“小的不敢肯定他们首领是否知道您插手此事。”

这是程春最担心的事,对方首领心思太缜密了。

一切竟尽在颜清意料之内,只是没确定首领是否在半山村而已。

她有些难过,“陈野是那姑娘的相好杀的,她救不活了?”

程春叹息道:“手根脚根都给挑断了,恩公带了药,给解救后马上喂她吃,可惜重伤不治。”

颜清喝了口参茶,缓缓说道:“这不是一命换三命的事,我想请你协助我破案,你可以拒绝,因为对方太凶残了,挺危险的。”

程春站起来凛然道:“能为大姑娘效劳是小的荣幸。”

颜清不好意思地笑道:“你不必高抬我,查这件案子是关乎自身前程,而非路见不平。”

程春既然会留下来,已经说明他会听候颜清差遣,否则早走了。

“大姑娘其实可以选择用其它事或承诺来抵消眼前的困难,但你选了破案,足以证明你也有侠骨柔肠。”

颜清摇头否认:“不,当时若非以破此案为承诺,恐怕我还在牢里。”

她不希望任何人看清她最真实的心思。

程春显然是个性情中人,不枉她一眼相中他。

“官场的人情来往可真复杂,小的比较向往军旅生涯。”

颜清放下茶盅,看着他道:“傻瓜,那更残酷。”

战场不仅要和敌人生死相见,还要提防自己人在背后捅刀。

像她父亲黎大将军,前面在和敌国生死相博,手下在后面密锣旗鼓杀害他全家。

可恨的正是那些为了一己之私陷害忠良的奸佞小人。

程春错愕地抬头看向颜清,一个“傻瓜”霎时拉近了距离,她似乎从云端来到了地面。

“是。”他白净的脸颊微红,“不知大姑娘接下来有何部署?”

颜清现在不仅牵挂连溪寺的事,还担心那个首领真的会制造另一宗令人发指的血案,尽快找到他才行。

“你现在去查一个人,白虎卫二营三队石柏。我要知道他在陈野死亡前后有没有任何异常,关于我早上进大狱下午被释放的事又了解多少。”

那个首领显然对她还有兴趣,从连溪寺山脚下碰到歹徒可推测一二,那么他肯定会想办法了解她在京城内的遭遇,若有机可乘大概会冒险。

若是如此,她将会以己为饵,学他来一手请君入瓮,也借此机看看美人计是否凑效。

“大姑娘,最迟明日辰时给您情报,小的先去了。”程春拱手一拜,前去办事。

黑幕吞尽最后一丝光芒,华灯初上时,又有人来看诊。

竟是李京兆的夫人陈氏亲自来了。

赵嬷嬷在前头引路,轿子直接抬进了院子里。

陈夫人的掌事嬷嬷李嬷嬷见过颜清后,吩咐闲杂人等退下,当院子只余颜清一人,轿夫也退到外头时,李嬷嬷才挑起轿帘。

里面走出的却是个男人——李磊。

颜清有些惊讶,她原以为最多陈夫人亲自过来以看诊的名言给她传话,谁知李京兆竟然亲自来了。

“府尹老爷。”她弯身行礼。

李京兆摆摆手,走近颜清道:“这种场合贤侄不必多礼,唤我伯父即可,不必见外。”

颜清笑着唤了声“伯父”,接着开门见山问道:“是何急事让您亲自走一趟?”

李京兆将早上有人报案说半山村发现有凶案一事告知颜清,“村民指认其中三人是和陈野一伙的,现在我们确定了他们均与碎尸案有关,另外一名是含春院的姑娘,死况亦惨,清抚验尸后说她的死和连环凶案并无联系,纯粹是恶贼手段狠毒。”

“伯父,根据我得到的情报,他们的首领原来也藏在半山村。”颜清没料到首领会在,“陈野被含春院姑娘的相好杀死后,他们选择撤离,留下了三人蹲守。我的夜探半山村时,含春院的姑娘已经回天乏术,打听到的情报有限。”

李京兆叹息一声:“你原来是打算摸清半山村的底细,然后自己派人捉拿他们?”

颜清是这样想的,但不能这样答,“当时是想摸清那边情况,然后找您商量对策,我万不敢单独去捉拿恶贼首领。”

李京兆听后心里舒服了一些,不过没表露在脸上,还是沉重地说:“可惜陈野给杀了,不然就能一网打尽。”

颜清没那么乐观,即使捉了首领,另外还有同伙,难保那些同伙想逼官府放人而疯狂杀人,“他们有几个据点。”

李京兆现在大部分精力都投到了此案当中,凭着颜清验尸得到的线索,他也没闲着,找到了所有被害人遇害的现场,甚至找到恶贼曾经的落脚点,但恶贼早已人去楼空。最可惜的是有一处据点后厨还烧着水,明显先他们一步撤离。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担心颜清会遇到危险,也忧心她会扰乱自己一些部署。现下京城方圆百里,只要有人大批量买进食物下属都会禀报他,连酒家食肆也在查核范围内。

颜清只说了三个字:“美人计。”

“怎可以身犯险?”李京兆反对她的计策。

这不仅显得他无能,而且危险。

颜清坚持己见:“我知道伯父心有万民,想尽快破案,想将伤害降到最低,可对方绝非等闲。我有分寸能自保,伯父且放心吧。”

她估计李京兆已经在部署捉拿恶贼,但不引出来如何捉?

李京兆沉吟道:“我无法明着派人保护你的安全,你一定小心为上,若遇到困难别勉强自己。你给我提供的线索已经够多了。”

颜清笑道:“我答应您的,十日之内破案,只是有些事难以掌控,所以我要加快步伐把他们首领捉住,才会想以身犯险。您放心吧,事败是我自己失算,与您无尤。若是事成,那是您的功劳。”

她不想露面。

李京兆咂摸着限期前他也能破案,除非恶贼连夜逃离京城……

“贤侄,你猜他们会不会畏罪潜逃?如此一来我们所做的努力白费了,另一个城镇会因那群恶魔的到来,再次受到死亡的威胁?”李京兆忧心忡忡。

颜清安慰道:“依那首领的行事风格,他暂时不会走的,而且他一定会派人进京打探消息。”

如果她现在能把特制的香散播整个京城,对方的人在京城内染上这香,再到京城外面去,她就能凭着香气追寻每一个人的足迹,这香至少有二十个时辰的效果。

若想将对方一网打尽,大可一试。

“伯父,我这还有一条妙计,不过您要派鼻子特别灵的人来追踪可疑人物。”

李京兆兴趣浓厚:“贤侄直说无妨。”

颜清说了自己在连溪寺得到一本制香的书,里面有一种奇香,用来追踪用应该不错,“京城应该有材料。”

李京兆立刻拍板:“要什么材料你说,伯父马上差人去找齐送过来,到时在四个城门点燃这香,进出城门的人绝对能沾染,再筛选可疑人物逐个盯梢,定能有收获。”

颜清没有迟疑,马上写了一张清单。

李京兆看了一眼,竟然有一物叫梅香咸鱼……真是独特。

“贤侄要小心,如若需要我派人保护你尽管开口。”

颜清觉得盯着自己的人够多了,不想再添一员,“京城治安还是很好的,伯父放心吧。”

李京兆眼尾不禁跳了跳,昨夜有两个身怀暗器的黑衣人非正常死亡,下午查出身份是安康郡主的私兵,也不知道干什么勾当去了,杀人不成反被杀。若然与颜清有关,那真是汗颜。

“好,我回去了。”

此地不宜久留。

“伯父再会。”颜清看着李京兆进了轿子,轿夫进来抬轿的姿态还是像抬女子一样轻盈,显然上下一心,陈夫人显然治理内宅有道。

约莫夜半子时,颜清刚睡醒,听闻外头有声响,马上警惕地坐起来。

小草睡在软榻那里,在颜清醒来几息,她也惊醒,连忙出去查看状况,很快回来禀报颜清:“主子,是康爷绑了三个人回来了。”

颜清精神一振,“快帮我更衣。”

她换好衣裳坐轮椅出了门,立刻在走廊碰见康宁,只见他大汗淋漓,但面有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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