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吹打着门和纸窗，发出奇怪而且阴郁的声音。曹青阳盯着这肮脏的房顶，柴房中阴冷的气息夹杂着难闻的气味，让曹青阳想到了火后的曹家。
一片荒芜，寸草不生……
“为什么要阻拦我，你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么？”曹青阳冰冷的声音传入景明的耳畔。
“对不起……”现在这个时候，景明除了能说出这句话之外，似乎什么话都不配从他嘴里说出了。
他明白曹青阳现下的心情，但是操之过急，自己必须阻拦。
“对不起有用么？你可以替白前去死？呵，他是个罪大恶极的人，你却庇护他保护他，上千口人命啊……我的所有……所有都没了……”曹青阳说起这番话的时候像个随意宣泄情绪的孩子，这句话虽然是对景明说的，但是更像是自言自语。更像是在提醒自己，上千口人命，豪门大家，一时间烟消云散，什么都没有了。
“对不起……”
此话一出，曹青阳翻身坐起，对着景明的脸又是一拳。
“唔……”在月光之下，曹青阳看到景明的脸，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处好的肌肤。他绑在眼睛上的布条也被扯落，眼睛臃肿，嘴唇溢出鲜血。
“……”景明突然感觉自己疼痛的伤口上一阵冰冷，随后一滴泪珠，轻轻的打在他早已臃肿麻木的眼皮上。duqi.org 南瓜小说网
“！！”让曹青阳一愣的是，景明竟然伸手抚摸曹青阳的脸颊，将脸上的泪珠一点一点的擦干。
“为什么……为什么不反抗！”曹青阳拽住景明的衣领，想要将他拉起来，却因为没有力气，扭过身跌倒在一边。
他的表情……明明是那么的悲伤，明明有所隐瞒，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想当初，第一次见到景明的时候，就感觉景明身上的气息与自己很像，但是不一样的是，他成功了，成功的铲除了仇人。而自己，却还没有成功。
但是为什么他成功了却不快乐，每日都活在阴霾之下，弹着诉说心事的古琴，却不与他人，多说一句话。
他是厌恶自己的对吧，他的眼神，他的一切，都是在排斥自己。他不想让任何人走近他的生命，而自己，只能在他的琴声之中，捕捉他的苦难与迷惘。
“噗……”景明又喷出了一口鲜血，曹青阳一愣，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我有什么资格去反抗呢……”景明有气无力的道：“对不起……我阻碍了你复仇之路，你现在可以杀了我……先杀了我报仇吧……”
“杀了你！杀了你有什么用！杀了你难道就能放过白前，杀了你难道就可以让我们曹家上千口人回来！！就能让我的父母回来？！”曹青阳痛苦的歇斯底里的道。
“可是……杀了白前这些人就能回来了么？”
此话一出，曹青阳心神一颤。
“我也是复仇者……我费尽心机，扳倒了乔家。但是如今……我又得到了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有了，故园重建，也没有了父母和妹妹的身影……他们随风而散，只留下我，空伤怀……”景明每说一句，心口便会疼一下，不知是曹青阳下手太重，还是自己想到往事不由自主的心痛。
“可是，你复仇成功了。”曹青阳闭上眼睛，冷冷的道：“而我，如果不复仇的话，都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活下去的意义……就算是复仇成功了，我也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景明气息奄奄，一字一顿。
此时，一阵风吹进屋子，带着茉莉花的沁香，将整个屋子都带进了芳菲的春日中。月明星稀，繁花吹彻。两个孤独的人在此时此刻靠在一起，这种感觉，对于曹青阳和景明来说，都有些不适应。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阻拦我杀白前。”曹青阳反复回来，再一次询问这个问题。“如果说你知道复仇之后的痛苦，而加以阻拦我，未免太牵强附会了。咱们两个人没有什么好交情，我的事对于你来说似乎也没那么重要吧。”
景明没有说话，曹青阳见此只好反问。
“难道因为白掌柜？”
白前是白术的哥哥，而曹青阳一直感觉景明对白术的心不只是简单的朋友和恩人的关系，或许景明阻拦自己，就是因为不想让白术伤心。
景明一愣，淡淡的道：
“不骗您，这是之一。”
“之一？呵，果然。”曹青阳冷冷的道：“为了她，你什么都能做吧。”
“您错了，她是我的恩人，她能够收留我，我感激她。”
曹青阳冷哼一声，想要用力起身离开，她现在已经不想听景明说话了。原来这一切的一切，还是因为那个白术。
“您也是我的恩人。”此话一出，曹青阳瞳孔明显放大，不可思议的看向躺在地上的景明。
“你……你说什么？”曹青阳有些诧异的道。
曹青阳以为自己听错了，想要再问一遍。
景明坦诚的道：
“您也是我的恩人，曹娴姑娘。”
曹娴二字，对于曹青阳来说就像是如隔一世一般。
自从父母死后，再也没有人叫过自己这个名字。
虽然自己不知道景明到底是怎么查到自己底细的，但是光是这两个字，曹青阳就已经失去了心智，心中情感就像是如巨兽吞噬一般所剩无几。
“您供我吃穿，陪我说话，聊以寂寞。前半生，我总是幻想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看来现在，因为您的缘故，我很幸福。”
曹青阳心神一颤，她不知道景明说出这番话的意义是什么。
无数个日日夜夜，都是在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弹琴听琴中度过。曹青阳虽然芥蒂景明，却从来都没有亏待过他，甚至将府中最好的东西都先交由他和宜言挑选。
“我去请郎中。”曹青阳淡淡的道，踏着血痕，曹青阳一步步出了柴房。
她抬起头看了看月亮，今夜的月亮真美啊，只可惜，自己是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