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一只棕色鸟雀停在了万食堂一楼的靠窗位置
“这是……已经完成了吗?”
万食堂内的郭泽看着这只麻雀,感受着生民之道与以前有些不同。
“不。”萧行的对着郭泽坐了下来:“仅仅是大道而已。”
“我很好奇……”郭泽瞥了瞥角落里的那双眼睛:“你是如何将那些落仙城之人复活的?”
“算不上复活。”萧行挥手散去角落的那双眼睛:“现在的那些人,可以说是替代品。”
“嗯?何意?”郭泽冷声道。
“人死是不可能复活的。”萧行抿了一口清茶:“在使用归理后,我将里面的魂灵抽了出来,将其与落仙城之人的记忆融合……现在的居民不过是拥有相同的记忆罢了。”
“那他们还算自己吗?”郭泽皱眉问道:“而且萧阁下不觉得这么做有些……”
“你已经活了一万多年了,对吧?”萧行问道。
郭泽点头。
“现在除了这仅剩千年的记忆和神魂,又有哪样东西与你出生时相同?”萧行笑道:“我们早就不是自己了。”
郭泽静静地打量着萧行,问道:“那周子天呢?我猜测她是你接受李子文那小子托付的关键,那她,还是她自己吗?”
“我用白璃水旦护住了她的神魂,自然是她自己。”萧行夹起一片青菜,将其送入了嘴中。
“那为何不救整座城的人?”郭泽冷声问道。
萧行笑了笑,道:“毕竟郭老才是民圣。我与那落仙城之人,既然没有因,那么便没有果。”
“何不当作结个善缘?”
“善缘?”萧行愣了一会儿,而后将筷子放下道:“下次一定。”
“唔……”郭泽听了后只觉得心中气血翻腾。
“这话,阁下说的太过了吧?”郭泽的语气愈渐冰冷。
“过?”萧行微微皱眉,而后缓缓起身:“我要这善缘有何用?我曾经所面对的东西与你们,根本是无法比较的。”
“而且……”萧行转身离开,一枚上品灵石落在了桌上:“郭老才是民道至圣。”
萧行走后,郭泽感觉身边突然开朗了起来,而那双眼睛依旧在角落死死地盯着自己……以及,那刚刚落在窗框上的棕色麻雀。
离开了万食堂后,萧行便径直回了离归宗。
至于仙剑宗那边,对方掌门则是被自己拿剑按着的情况下答应了比试之事。
一进门看见程里凝华与李若荇在门前的空地上在玩耍。
“宗主你回来了呀?”程里凝华注意到萧行已经站在了身后,笑着跑到了其身边:“嘿嘿,这次带了什么好吃的哩……”
“宗主。”李若荇也起身,看向了萧行。
萧行笑了笑,将一盒从万食堂带的方糕递给了程里凝华:“试试这个吧,与之前的东西不一样。”
“嗯嗯!”程里凝华点头将方糕送入嘴中,一股清凉之感从口中化开。
“凝华,记得给还未能辟谷的弟子尝尝。”萧行笑道。
“嗯嗯!我这就去!”说罢,程里凝华便抱着怀中的方糕朝宗门内跑去。
看着程里凝华跑进了宗门内后,萧行转头:“若荇,这新的道适应了几成了?”
李若荇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宗主恕若荇愚昧,仅适应了两成。”
“不错了。”萧行笑道:“这方世界大道方才补全,能在短短几日内适应两成,你很有天赋。”
“可……”李若荇犹豫了一下,而后问:“可我连这新的道是何都不知……不是很荒谬吗?”
萧行轻敲了李若荇的脑袋:“有何荒谬?道是人走出来的,你既然是这条道的发现者,为何不为这条道取个名字?”
“啊?”李若荇心中一惊,而后摇头道:“我不过金丹之境……有何资格?”
“凡人尚可为道取名,你有为何不可?”萧行笑道。
“这样吗?”李若荇理了理发丝,同时感受着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叫……妖道如何?”
“妖道便是妖道。”萧行笑着向宗门内走去:“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记住这名字。”
……
“妖道。”
“妖道。”
“妖道……”
天地间,无数生灵的脑中突然想起了这道声音。
“妖道吗?”一位身着黑衣的老者收起了鱼竿,眼中尽是光芒:“新圣……终于来了啊。”
……
落仙城外,两道身影站立许久,嘴中只是不停地念道着“妖道”二字。
“看来,新圣要出现了。”其中的一道身影说道。
“要去见见吗?”另一道身影说道,“虽然只是一只金丹的小狐狸,但毕竟得证的大道认可,而且她的气血与道韵远超于我们,前途不可限量。”
“不急,我还想看看那些大圣人的嘴脸呢,哈哈哈……”
……
离归宗内。
“妖道?”李若荇的脑子不断回响着这两个字,只觉得头昏脑涨。
深吸了一口气,李若荇便回到宗门内养神,一路上尽是练习技法的弟子。
“我可不指望仙剑宗的那些老狗能信守承诺……”李若荇看着这些弟子,回想了了自己不久前的经历,心中只是阵阵唏嘘。
“李爷爷……”李若荇回头望了望南域的方向,眼中一抹暗红闪过:“要是李爷爷还在的话,他会如何处理仙剑宗之事?”
李若荇偏头看着远方的夕阳,傍晚的微风拂过其玉面,不禁令她想道:“或许也只有这样的办法了,可是……真的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吗?”
夜里下着雨,窗外的风声有些幽怨。
萧行静静地站在雨中,任由这凡尘的雨打在身上,打在心中。
“又是雨啊……”萧行缓缓地坐下,即便是雨夜,也没有丝毫削弱不远处集市的亮光:“我又是多久没有像这样了?”
萧行细细回忆着,自他初来这片天地,到遇见李文子,因为周子天而接下离归宗。
“我啊,又是在做这些什么?”萧行虚抓了一把,手中残存的大道物质隐隐闪现:“郭泽问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为了一个人真的值得吗?”
雨依旧在下,打在树叶与房檐上的声音不绝于耳。
突然,一顶伞立在了萧行的头上。
“先生在干什么?”李若荇的声音在萧行身后传来。
“若荇?”萧行转头,缓缓回应道:“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这雨会更大的,小心着凉了,你先回去吧。”
“先生可真是小看若荇了,我可是金……”话未说完,一股寒意袭来,不禁让她哆嗦了一下:“这……怎么回事?”
“大道完善,世界自然也就强大了。”萧行起身坐在了宗门外边:“所以你还是要珍惜时间修炼,来应对以后得变局。”
李若荇没有说话,轻咬了一下嘴唇,而后便跟着萧行来到了宗门外。
……
“先生,谢谢您。”李若荇轻声道。
“不必言谢。”萧行看着正撑着伞的李若荇笑道:“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先生不应这般说辞……”李若荇心中权衡再三,还是决定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话:“我不过是错误的存在……但自昨日目睹先生的做法……请先生受李若荇一拜。”
萧行看着李若荇的身影,竟与记忆中的某人有些相似,声音在喉咙里滚了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还是咽了下去。
“毕竟再像也终究不是他们。”萧行许久没有说话,只是坐靠在宗门那还未修缮的大门旁。
远处的灯光有些昏暗了,而李若荇也觉得空气愈渐冰冷,但依旧为萧行撑着伞。
“回去吧。”萧行开口:“这新世的风寒可是很厉害的。”
“先生不回去,若荇就不回去。”李若荇的手已有了些颤抖,可还是将伞撑着。
“好,那回答我一个问题。”萧行说道:“那为何要给我撑伞?”
“因为……”李若荇顿了顿:“先生不觉得在雨中不打伞有些奇怪吗?”
萧行听了只是微微一惊,而后轻声道:“你觉得打伞对我有意义么?”
“当然,先生……不过是少一个需要撑伞的理由罢了。”
“唔……需要吗?”萧行再次起身,李若荇的话直击萧行心底,让他有些恍惚:“想看流星吗?你以前很喜欢看流星的。”
“嗯?这也是李爷爷告诉你的吗?”李若荇疑惑道。
“算是吧。”萧行看着中洲的方向,回忆于眼边浮现——同样是雨夜,她为他撑着伞嚷嚷着要看流星,因为据说向流行许愿可以成真。
“可是现在是雨天。”李若荇小声道:“就算是先生能够为我找出一条新的道,也不至于把……”
突然,几点光亮划破了乌云,向着李若荇这边飞来。
“先生……这……”李若荇看着向自己飞来的流星,连忙问道:“这不会伤到人吗?”
“何以见得?”萧行笑了笑,而后起身。
只是令李若荇有些诧异的是,此时萧行的衣服竟是干的。
“想想也是。”李若荇心中叹道:“毕竟先生连大道都能够找出来的,这雨……或许真的没有什么影响。”
“许个愿吧。”萧行的声音打断了李若荇。
“能说出来吗?”
“说出来就不灵了。”萧行笑道,同时接过了李若荇的伞:“心里默念便是了。”
“这样啊……”李若荇看着远方的流星,心中念道:“那就希望……不再有分离。”
流星从上空划过,巨大的声响惊动了许多居民与弟子,可寒冷的天气又将大部分人摁在了家中。
“流星?灵圣在干什么?难道没有感应到?”郭泽连忙披上蓑衣,戴上斗笠走出了万食堂。
环顾了周围的人群之后,一个转身便到了南兮子面前,却被南兮子微弱的气息给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郭泽急忙问道。
“那陨石的道我无法阻止。”南兮子说着,吐了一口黑血:“而且,灵物道告诉我有新圣即将降临。”
郭泽听后并未有过多思考,而是从怀着取出了一枚莲子送服到了南兮子口中。
“你这黑血,是昨日的伤?”郭泽皱眉。
“嗯。”南兮子点头:“我们感觉到萧行的气远强于我,这仅仅是窥探的反噬。”
“以后少干一些跟萧行有关的事。”郭泽回想起早晨窗户旁的棕色麻雀,冷声道:“他身上的谜团太多了。”
“郭哥……”南兮子欲言又止。
“何事?”郭泽转身:“说出来便是,你我师出同门,没什么不好说的。”
“那妖道新圣……似乎就是李若荇。”
“哦?”郭泽捋了捋胡子,笑道:“一个金丹境得证了大道,这是多么与大道相契合。”
“怎么办?”南兮子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大道不会骗我们……而那李若荇并非纯粹的人族,而且……人族所带给她的耻辱……”
“妖道又如何?”郭泽没有等南兮子说完:“我们只要守住人族便是。”
“呵,守的住吗?先不说鲸兰与那极北的魔族,光是南海的那条蛟龙就废了贝贝多好几架实验机兵。”南兮子的笑容有些无奈:“新的道多了起来,圣人或许不再是少数种族的守护了。”
“早就不是了。”
郭泽缓缓坐下,窗外的雨声从未停歇。
“老师的初心,究竟是什么?或许只有夜长枫那小子最明白。”郭泽的声音有些轻,似与这雨声和在了一起。
“南兮,过些时日我会去中洲的北方,时刻关注那魔道的气息。”郭泽说着想起了之前萧行对他所说的话:“对了南兮,通知其他圣人,如果魔道封印破碎,能够交涉的事宜,不要战斗。”
“为何?”南兮子皱眉:“郭哥觉得那些魔人听得进去?”
“终究会有一个不一样。”郭泽看了看南兮子:“这新的世界,人族一定能够自己的立足之地。”
雨下了一夜,但在第二日便停下了,昨晚的流星使中洲的一处山脉内留下了几座巨坑。
萧行静静地站在巨坑中央,一颗闪着金芒的石头正躺在其面前。
“九角玄金铁……”萧行从回忆中抽出,念出了这块石头的名字。
“是不错的锻造材料,可以为孩子们做些武器以应对仙剑宗的比试。”萧行想着便将伸手要将其使起。
“嗖!”
空气被划破的声音响起,一根漆黑的木棍直挺挺地插在了萧行面前。
萧行转头一看,原来是镇命司——民圣手下管理兼保护世人的机构。
“阁下,这东西可是天外只有您这般怕是不好吧?”为首之人笑着向前,将那根棍子抽出:“按律法规定,凡天外之物应由镇命司交予帝都决断。”
“有些时日未见,近来可好?”萧行微笑道。
“哦?是你?”那人细细打量着萧行,而后咧嘴笑道:“老夫徐天宇,你也可以叫我徐哥,哈哈……”
“只拿一些,不可吗?”萧行问。
“啊?你还想着这些?”徐天宇摇了摇头,将嘴凑到了萧行耳边:“这些东西是帝上看重的,我们不过是搬运工罢了。还是请萧……宗主就看在不久前我掏钱修墙的份上……行个方便?”
“既然徐哥都这么说了,那还是你们拿去便是。”萧行笑了笑,说罢便转身正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