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总喜欢一举多得

道家和肥料本无关系,只因朱厚熜,现在便强行有了关系。

化肥是不用想了,技术门槛相当之高。但金坷垃自己试着掺进诸多东西到他的肥里反而效果不错,则为朱厚熜提供了新的思路。

这种原始的复合肥,如果在朱厚熜的“启发”下确定了几种有效的成分,接下来就能以谋求那些原料、制备那些原料的名义做很多事了。

把炼丹道士在做“加热反应实验”方面的经验掏空,再以收徒的方式用定量分析的科学方法培养出来新人,这个只怕更快——没办法,朱厚熜也做不了化学老师。

不求去搞什么完整的学科体系,就奔着实用的目的去研究一些非工业化肥原料的制备。

另外,那鸟粪石,也要提上日程了。这件事之所以拉着张仑他们去搞,自然是要用到朱厚熜藏在这次改革中一个不算起眼的单位——海运局。

海外之利,总要让更多人看到。

走私的人早就看到了,但他们看到的是钱。

而朝廷重臣们并不缺钱,他们要的是地位、名声。

合海外鸟粪石、金坷垃原始复合肥之威,如果谁真让大明百姓都能吃饱肚子了,那是多大的名声和成就感?

对他们来说,这个才是海外真正的“利”!

……

阳武侯薛伦两年前在四川镇住了大局,其后虽然没有参与湖广平叛,但功劳也不算小。

年纪也大了,这次军务会议上确定各省都司指挥使人选,薛伦是提前递了辞表——嘉靖五年后,该有大批皇帝亲自拔擢的新人上位才是,比如在四川也立下了功的成安伯郭瓒,比如在平叛一战中战功卓著、新封嘉宁伯的神机营游击将军纪维民。

他知进退。

何况,并非没有建功立业的领域。

但那不会是他薛伦本人了,而是他的儿子薛翰。

现在,他正在府中谆谆教诲自己的儿子:“崔参策信已至,陛下准了我的辞表。我在成都等嘉宁伯来,你先去杭州。记住,多向潘先生请教。”

一旁,跟了他多年的老幕僚潘旻神色郑重。

“父亲,为何要我去那海运局历练?除了一个遮洋总,海运局如今也只是再编入了浙江总,要去也是去河运局才对啊。”

“世子此言差矣。”潘旻立刻说道,“世子要看的是,海运局虽仍在天津留有分局,总局却移到了杭州。南京水军左卫、右卫,龙江左右两卫,广阳、江阴、应天,加上淮安、大河、高邮、扬州、长淮五卫,再加上漕军浙江都司总,这海运局所由兵为民,实则抽空了江南不少地方卫所兵力。更重要的是,杨阁台、蒋阁台、严督台,哪个不是身负重任下江南?”

薛翰还年轻,一时想不通。

“去什么地方,就做好事!你既然不长于军务,又不甘只如英国公家一般行商,海运局便是最好去处!河运局只是陛下说的企业,这海运局要防倭寇,却是亦军亦商!”

因为他的功劳,崔元虽然没有泄露什么南洋海上长城的参策机密,却还是帮朱厚熜点了薛伦一句:将来,海上有大功!

薛伦的曾祖父薛禄是第一代阳武侯,死后追谥忠武。

如今,陛下在新朝又追赠了于谦“忠武”的谥号,配享太庙。

薛伦仍有立功之心,只不过人却已经老了。

板着脸训斥了儿子一顿,薛伦这才说道:“记住!去了杭州,多向潘先生请教,多听严督台谋划,多听马总裁之令行事!海运局,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薛翰不知道能有多不简单,但正月已经过完很久了,他该启程了。

他很想跟郭瓒一起留在四川,父亲余荫仍在,薛翰在四川最容易把资历积累起来。

说句不好听的,将来一袭爵,说不定就能任一方主将。

现在,他却莫名其妙地要去一个什么企业里。

还是只能督粮、根本不能战的漕军改的。

薛翰这样想,但是在杭州,海运局的成立却牵动着不知多少人的心。

原因有点简单:漕军改河运局、海运局之后,河运局只督运江北粮赋及宫里、朝廷采买之物入京,但海运局除了担负浙江、福建、江西、广东、广西五省粮赋海运至京并解送蓟州,还会承运皇明记货物经海上转运的部分。

虽然皇明记还有自己专门陆路输运的转运行。

而皇明记是什么?是如今浙江市舶司裁撤之后,大明唯一合法能做海贸的企业。

更令人浮想联翩的是,严嵩从京城开完国策会议回来后,为什么跑去宁波呆了近十天,还带着海运局的总裁、原山东都指挥使司兼漕军山东总的一把手马澄?

宁波,那是原先浙江市舶司所在啊!

他们不知道的是,严嵩与马澄去看的是一桩不起眼甚至有点费解的事。

但因为是皇帝亲自交待的,所以严嵩和马澄都不敢轻慢。

现在,两人走了一圈回到了杭州,面前放着几个盒子。

“不知这是不是陛下所寻之物。”

盒子里,放着的或灰白或灰褐、看着颇为粗粝的石头。

马澄属于“戴罪立功”的,如今总裁海运局,皇帝正月里传过来的命令着实有点重:从海外寻觅到大量采买这种石头,会是海运局后面的一个战略任务。

“不会错吧?鸟粪石……顾名思义,应该是这种物事。”

开完国策会议的严嵩也不是立刻就启程来浙江,朱厚熜当时见过金坷垃之后,想到了鸟粪石便跟严嵩提了一句,因为他记得浙江海上的岛不少,也许能找来先做点实验。

“若真是此物……”严嵩皱着眉,“陛下之意,这物事若于我大明庄稼真有奇效,将来所需数目便会极大!听陛下说,此物多产于茫茫大海岛上,盖因飞禽海上多寻觅岛屿落脚,经年累月方成此石。既然多产自海外岛上,如何寻来大量这鸟粪石,那倒有些难了……”

产于岛上,就意味着开采所需人力、转运都成大问题。

而这东西只是石头,如果不是量很大,也值不了多少钱。采买贵了的话,又怎么能达到皇帝说的物美价廉之肥的效果?

任何时候,成本都是必须考虑的东西。既然陛下是要看看将来能否如同那铁锄、铁犁、铁耙等物一样惠及千万农家,就要便宜。

严嵩来浙江的背景,是浙江出了日本争贡事件,皇帝要先裁掉浙江市舶司,浙江需要稳。

他在浙江稳了两年多了。这段时间里,张孚敬从广东去了山东,帮助皇帝办了孔家,严嵩在浙江又有何作为?

自然无过,但也称不上有大功。

可如今朱厚熜虽然只是让他找点鸟粪石去实验一下,但凭借严嵩的脑子,他清晰地看到了其中的机会。

新法虽然将鼓励一下商业,但大明仍旧是以农为本的。要不然,堂堂天子之尊,为什么会亲自关注起肥料之事?

此事若办成,大明万民称颂。

目标:便宜量大又好用的肥料。

严嵩沉吟了一阵,眉头渐渐松开了:“传本督令,各府勿要等到乡贤推选完毕再报上来。如今各府县候选,本督要一份名单!”

说罢铺开了纸张,准备呈一道疏,连同找到的这些鸟粪石一同送入京。

……

高一尺,宽一寸。龙纹花边,桑树茎穰造的青色纸张,中间有壹贯字样,其下是数串铜钱模样,再下面有“户部奏准印造大明宝钞……”等字样。

这是大明宝钞。

再旁边,是铜钱通宝。从洪武通宝到弘治通宝,肉眼可见的质地已经越来越不同。

另外,就是各种民间私铸的铜钱,还有各种碎银、银锭、银元宝。

时至今日,大明官方是不允许白银流通的,甚至铜钱的法定地位还没有宝钞高,但宝钞却是基本不用了,除了许多课税仍旧死板执行着折钞、一些俸禄也有折钞发放。

“这么说,废钞最大的麻烦,在于课税涉及到的士绅富户,官员俸禄足额不折色带来的钱粮压力,顺应如今实际情况承认银子的地位却会给普通百姓带来诸多压力?”

看了他们拟的方略一晚,朱厚熜在国务殿里发问了。

在以前,粮赋是交实物,许多税也是要交实物。但其中也考虑到一些实际情况,折钞、折银也有。

官员和宗室、勋戚的俸粮,也渐渐基本上都有折钞发放。

宝钞又不值钱,有地位的人要这些干嘛?反倒地方上要交税的人,愿意想法子屯一些宝钞好折交上去。

大明宝钞有着可笑的流动性,偏偏如今牵涉到的是那些有钱有势的人。

相反,后面新法想要改革赋税、徭役,统一科则之后只用交银,却会给老百姓带来一些不便。

铜板都没几个,想有银子交上去,只怕得想方设法卖点什么。

麻烦的还包括:大明如今本就缺铜、缺银。

这只会导致万一普通老百姓需要去找银钱交赋税了,得卖掉更多什么才能凑齐。

“臣等以为,有两个法子。其一,造印新钞,以旧兑新。此法,朝廷若要如陛下所说重建百姓对宝钞的信心,则需暂时承担更多重压。若要立信,一者数年内需准折钞更多以课税,二者如陛下所说,皇明记百货行等需收钞卖物,童叟无欺,自担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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