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简直不像的没眼看

碎玉刻意的把“低下奴仆”四字咬的重重的,想让孟婳隐难堪。

可孟婳隐却仿佛压根儿就没听见似得。

她不敢太张扬的盯着莫夫人看,只能微垂着视线看着她落在身后的影子,暗暗咬紧的嘴角不由得抿动了几下。

娘亲身体一向都很好,怎么会病了呢?

什么病,严重吗?

可让郎中瞧过了?

然而,她心里默念,却半个字也问不出口。

就连眼底不经意流露出的担忧,也在被人察觉之前,不着痕迹的随着一个深深的呼吸,尽数压了下去。

碎玉被无视了,恼的直咬牙。

就在她悻悻之际,莫云沁忽而开口斥责了一句:

“不得无礼。孟姑娘如今可是雀影司的影目,你岂能拿如今的孟姑娘与戏中的女奴相比?”

说着,她恻恻一笑,看向孟婳隐故作歉意的说:

“碎玉这丫头不会说话,还望孟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

冷冷的迎上她不怀好意的视线,孟婳隐掐紧的手心磨出一丝温热来,看似恭敬的低了低头,可眸光却在垂首间,倏然一凛如刃:

“莫大小姐言重了。

碎玉是大小姐的近侍丫头,所言所行都代表着大小姐。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影目,怎敢因为几句戏言,便在大小姐、夫人以及宸王跟前无礼造次呢。”

她的话乍一听恭敬有礼,但绝对不能细琢磨,一旦琢磨明白了这话中隐意,绝对能把人气死。

莫云沁脸上笑着,可眼神里呼之欲出的隐怒和锋芒,快要把孟婳隐映在里头的影子都淹没了。

碎玉却还得意说道:

“孟姑娘也无需自谦,能从麒麟庄羊圈那样的囚牢里爬到今日的位置上,姑娘也是不可多得的高人。”

孟婳隐没吱声,而是冷冷的轻嗤了一个鼻息。

碎玉还在笑着,不经意看到莫云沁投过来的锋利眼芒,不禁怔了一下,下意识的连忙一收嘴角,低下了头。

“蠢货。”莫云沁忍不住恼火的低斥一声,猛然站了起来。

“宸王莫怪,云晚忽然有些身体不适,就不打扰宸王看戏了。”

说着,她拉了拉莫夫人的衣袖,略带着一些撒娇的口吻柔声继续说道:

“母亲,晚儿有些不舒服,咱们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莫夫人眉间微微触动了一下,随即放下手中茶盏的同时,站起了身:

“宸王见谅,晚儿身体不适,妇身也不便多留,妇身就先告退了。”

“无妨。”

“多谢宸王体恤,妇身告退。”

莫夫人轻轻的福了福身,看也不看孟婳隐,转身离去。

看着她漠然的背影,孟婳隐心尖一疼,不禁再次咬紧的嘴角微微翕合了几下,垂在身侧的手也不由得随之掐的更深了。

席外,开场的锣声铿锵。

孟婳隐徐徐转过身来,看似面无波澜的望着台上穿着戏装囚服,在观众一阵震耳欲聋的喝彩声中翩然走步之人。

心不在焉的视线一错,呼吸里竟是如同潮汐般汹涌的怨恨。

莫云沁现在的一切都是从她身上抢走的,她的名字,她的娘亲,她的人生……

她!她怎么能心安理得的站在那里,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呢?

戏台上的人,正是孟婳隐之前在矮屋的窗口见过的公子。

模样本就如女子般可人,纤长的姿态,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竟比女子还多出几分娇柔来。

“不像。”盛元澈淡淡出声。

一双清冽的深眸漠然的看了一眼台上之人,继而随着端起的茶盏,略略向下一垂。

孟婳隐蓦然回神,眼底一时抑制不住而不断浮动逃逸的汹涌,随着耳边逐渐由急转慢的鼓点,不着痕迹的再次藏匿回眼渊深处。

“是不像。”她淡淡的应了一声。

她才没有台上那个人笑的这般娇媚,唇红齿白,体态优柔,哪里像是在食场的血泊里摸爬滚打过的样子。

太假了。

“岂止不像,简直不像的没眼看。”

忽然,她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调笑。

不待回头,上官楚岫晃着那把龙骨玉扇,绕过屏风,径直走到盛元澈的身边坐下。

面纱之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幽幽的朝着孟婳隐看了过去,继而笑道:

“他哪里有本庄主的魁子长得好看,更没有本庄主的魁子那般厉人的气魄,若是把他丢上食场,别说是夺魁了,怕是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得被本庄主的赌犬吃的骨头都不剩。”

盛元澈冷冷的侧目过去:“你怎么来了。”

上官楚岫故意一抬手,把龙骨玉扇从盛元澈的跟前扫过,随后不紧不慢的说:

“本庄主最喜欢的魁子自打进了你的王府,就再也没回去过,我这思念的紧,就顺路来看看。

小婳隐,王府里住的可还习惯?”

孟婳隐略略低了低头:“有劳庄主挂心,王爷对我很好,住的地方,也比羊圈好的多。”

上官楚岫挥扇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讪笑着清了清嗓子:

“这丫头出了两日的门子,说话也有趣了。咳,那个……我方才好像瞧见莫家夫人与大小姐,也不知是谁惹着她了,脸色难看得很。”

提到这个,孟婳隐眉心立刻一蹙,不禁提起一口气来,看向面无波澜的盛元澈。

只见他略显慵懒的斜着椅背,左手以手肘为支撑点,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右手轻轻的捏着茶盏杯盖上的玉雕,一副若无其事的冷淡。

“不清楚。”

上官楚岫眯着眼睛看了看他,不信:“当真?她可是从这里下去的,王爷没见着她?”

盛元澈冽冽的一个侧目,微微的挑起的眉梢下,一双冷眸摄人:

“本王看的是戏,不是一些无关紧要之人。”

上官楚岫视线一躲,只得转向孟婳隐:“小丫头,你可清楚?”

孟婳隐不动声色的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一摇头:“不知。”

上官楚岫只好呵了口气,靠着椅背,一展手中折扇:“这么说来,传言是真的了。”

盛元澈略略一紧眼芒:“传言?”

上官楚岫颌首:“传言安王从慕仙殿带出来一个直指窃贼的铁证,但是却无人能解其中奥秘,就连莫家的密报刺网都查不出什么来,难怪莫云晚来看戏,都是一副吃了苍蝇的倒霉相。”

说着,她看向依旧淡漠无澜的盛元澈,不由得皱了皱眉:

“王爷不急?若传言为真,安王解开奥秘就只剩下时间问题了。”

盛元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从容不迫的端起手边的茶盏:“不急,先看戏。”

上官楚岫不觉将眉头拧得更紧了,随着折扇在指尖一转,意味深长的朝着孟婳隐看了过去。

她漠然立着,精致的眉眼冷冷的注视着台上,光影落在她的眸间,将那双幽潭一般清冽的眸子一分为二。

一半,暗冽如深。

一半,明媚如火。

“好。”上官楚岫一挑眉梢,“不急,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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