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祸不单行的迎春院

谢征醒来的时候,发现是在曹姨娘的海棠院,不由得有些迷茫。

曹姨娘哭得通红的眼眸看着他,激动道:“大爷可算是醒了,吓死婢子了。”

张妈妈端来茶水,谢征漱口之后,又喝了些新茶,这才在曹姨娘的搀扶之下,缓缓坐了起来,一边扶着额头,一面皱眉问:“我怎么在这里?”

曹姨娘压了压眼角的泪痕,道:“今日,大爷晕倒在迎春院了。迎春院新丧,怎能让大爷就在那里休息?这海棠院离得最近,大夫人便让人将大爷抬来了这里。”她又接过张妈妈递上的茶碗来,送到谢征嘴边,轻声道:“白姑娘给大爷诊过脉了,说是受了惊吓,两剂药便好,只是要好好休养,别乱了心思才是。”

谢征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接过药碗,将那黑兮兮的药汤皱眉喝了下去。刚刚将碗递给曹姨娘,忽然想起元氏之前所说,玲珑攀咬曹姨娘的事情,不由得一顿,眼神幽冷地盯着眼前柔和恭顺的侍妾。

曹姨娘被这眼神盯着,神色便慌张起来,眼神躲闪,不敢直视谢征的眼睛。

屋子里的气氛诡异的安静,只能听到拔步床外的小火炉子上茶水开滚的声音。

半晌后,谢征微微闭起眼睛。曹氏胆小怕事,别说是下毒了,只怕是看到别人下毒,也会吓得腿肚子抽筋的。不会是她,不会。元氏不也说了吗?那叫玲珑的丫头状若疯癫,随口攀咬。

谢征睁开眼睛,刚要安抚一下这个吓得如受惊兔子一般的侍妾,便听窗外一阵喧闹,不由得烦躁起来,口气不善道:“怎么回事?”

张妈妈连忙跑出去查看,之后脸色不太好地回来,道:“大爷,四少爷醒了,说是曹姨娘毒害了他的母亲,他要冲进来报仇。”

谢征先是一愣,之后才反应上来张妈妈在说什么,不由得怒吼一声:“放肆!”这声音太大,吓得屋内包括曹姨娘在内,跪了一地的人。

而四少爷谢明迁在外面被四个婆子拦着,气得双眼泛红,偏偏浑身酸软,冲不进来,只能喊叫着,像是一个病弱中发怒的狮子。

谢征披着厚厚的斗篷从屋内气呼呼出来,便看到儿子双眼红光,疲软着身子,却要为母报仇的样子。不由得怒从中来,怒喝道:“逆子!你生母病重之时你在何处?你在温香暖玉里,你在浓酒罐子里!她死前就想见你一面,却不可得,如今你要做什么?”

谢明迁听着这话,心痛愧疚,身子更加无力,一下子跪在地上,脸上的泪便扑簌簌掉下来,是啊,娘亲的最后一面,他都没有见到。

谢征继续训斥道:“你姨娘是被丫鬟玲珑毒害,与这海棠院又有何干系?是非不分,不孝不明,你还是我谢征的儿子吗?”

谢明迁猛然抬头,看着父亲,不可置信道:“玲珑?她一个小小丫鬟,若不是背后有人主使,又如何敢弑主?那毒药价值不菲,她如何得来?”

谢征一呆,他倒是没有问是什么毒药。

谢明迁声音颤抖着大声道:“这毒药与年前我娘中毒如出一类,岂不是一个主使吗?父亲,我娘死得不堪,求父亲为她报仇啊!”他说得伤心,脸上更是泪如雨下,泪水滴落在这冰冷的地面上。他砰砰磕头,额头将那快要结冰的泪水用力砸进砖地里去。

谢征看着儿子痛心疾首的模样,心里揪着疼。那是他的表妹,自小就在一起长大的情分,他能不闻不问吗?可曹氏胆小,怎么会是曹氏?他灵光一闪,难道是元氏?想到这里,他便不再信任妻子的调查结果,带着儿子一起去连夜审问玲珑。

一身是油渍的玲珑被冷水清洗之后,带到了谢征的书房。谢征本是要用元氏给的那几个小厮来审问,却被谢明迁阻止,只得用了昌明和昌盛。

经过一夜的审问,谢征和谢明迁都有些绝望,玲珑是真的疯了,又唱又跳,胡言乱语了一夜,他们几乎没有审问出任何东西。

海棠院。

曹姨娘摸着跳得太快的心跳,转头看着张妈妈,咬牙道:“竟然是秦氏先死了,谢亦彤却没事。”她本来的计划,是毒死谢亦彤,再让谢明迁再无可能有子嗣,好好让秦姨娘疼一疼,也感受一下她的丧子之痛。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发展的。

张妈妈劝道:“姨娘,毒药分量不好控制,玲珑手抖,只怕是在秦姨娘屋子里多放了些。如今秦姨娘死了,剩下两个孩子,还不是由着你搓圆捏扁?”

曹氏瞪了张妈妈一眼,道:“今日凌霄园的情形你又不是没有看到,这谢府里,哪里就是我说了算的?”

张妈妈叹了口气,道:“当初,是迎春院势大,如今凌霄园比之更为雷厉。今日凌霄园的一幕,大夫人是杀鸡儆猴,咱们今后行事,可要小心些。”

曹姨娘白着脸,缓缓点头,显然心有余悸。

凌霄园里,谢千羽看着元氏,有些好奇,道:“母亲留着曹姨娘,还有用?”否则怎么会给她灌下神志不清的药物。

元氏放下手中的账本,看了女儿一眼,喝了口茶,道:“你觉得,她有什么用处?”

谢千羽微微低头想了片刻,道:“后院平衡?”

元氏转过头来,看着周嬷嬷,笑道:“瞧瞧,她想哪里去了?”看谢千羽还是想不到,便提醒她:“她身边的张妈妈,和咱们院子里的曼枝一样,是卫氏的人。”

谢千羽皱了皱眉,“母亲如何知道?”

元氏看了周嬷嬷一眼,周嬷嬷便道:“分给海棠院的四个丫头中,有人发现张妈妈在秦姨娘中毒前一天在后罩房里见过一人,那人是张妈妈家里的嫂子。我便遣人去查了这个张家嫂子,发现她与卫家人有接触。卫家的管家曾将一小包药粉给了这张家嫂子。那么这毒药的来源,便知道了。”

谢千羽皱眉:“年前秦姨娘中毒那次呢?”

周嬷嬷道:“卫家人行事小心,麒麟卫查了这么些日子,才查出那次的毒药,折转了好几手,才到了曹姨娘手里。曹姨娘实在是个没有成算的,居然还以为是张妈妈费尽心机给她找来的。”

谢千羽看了周嬷嬷一眼,对元氏道:“母亲,这谢府,只怕最难踩下去的,不是秦姨娘,而是这位卫姨娘了。”

元氏微微点头,道:“斯人已矣,迎春院里,谢亦彤已然废了。”她看了谢千羽一眼,认真道:“谢明迁是个麻烦。”

谢千羽抿着唇点头。前一夜,谢明迁是一定着了道,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为何他醒来之后只是身体绵软,却不见什么大的不妥呢?

元氏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对周嬷嬷道:“叫跟着谢明迁的人小心伺候。”

周嬷嬷点头道:“昨夜已然吩咐过了,一有疑虑,便能报进来。”

三日后,谢亦彤醒来。

她手上的鳞片不见了,正在高兴,却发现,双腿不能动弹,她废了。紧接着,发现身边的丫鬟玲珑不在了。琉璃哭着告诉她,玲珑死了,秦姨娘也死了,她双腿废了,白苏姑娘断言,这辈子都好不了。

她愣愣半晌,没有反应上来这些噩耗竟然都是真实的,而不是在梦中。之后就是哭闹了一整日。

元氏得到消息,也只是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

谢征知道女儿醒了,却并没有来看望。这虽然是她最得宠的女儿,小时候也抱过亲过的。只是,一个双腿残疾的女儿对于谢府来说,有还不如没有。于是,当天,谢亦彤就被谢征下令,以养病的名义,送去了城外的家庙中。谢亦彤走的时候,十分凄凉,竟然连一个送的人都没有。

谢明迁得到消息,来谢征书房的时候,还没有进门,便倒在了院门处。请了大夫来诊脉,查出其身中剧毒,此后再不可能有子嗣。

几日之间,迎春院的三个主子接连倒霉,都是谢征的侍妾和儿女,气得他砸了不知道多少瓷器,下令严查。

查探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是秦姨娘死的那一夜,谢明迁在无忧小院里中毒的。因为,只有那一夜,谢明迁不在小厮和随从的视线之内。而当夜据无忧小院的姑娘说,等那些公子哥都走了之后,有一位小厮模样的人进过谢明迁的包房。那人走得匆忙,遗落了一样东西。

谢征看着手里的荷包,一屁股坐在交椅上,这荷包是谢府赏赐下人的,上面还绣着“谢”字。是他自己府里的人,要害死迁哥儿!想到这里,一股子怒火从小腹升起,直达心头。

他把昌盛叫来,叮嘱他仔细调查。只是他不知道,如今谢府中绝大部分已然落入元氏掌控,元氏若是不想让他查到什么,他便什么都查不到。

昌盛紧锣密鼓查案子,都与谢千羽无关,现在她急迫地想要学习各种技能。每日早上,她与众人一起给元氏请安之后,便留在那里,看她处理一些府中的中馈。之后便是看书、破解棋局、插花、练习茶艺……每日里忙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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