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第 151 章

王妡强势霸道意图将皇帝架空成傀儡,萧珉不可能坐以待毙,然他环顾朝堂一圈,却惊觉满朝文武各有各的心思,可用者非是能为君王效死者,真正忠心君王之人却远离中枢不能大用。

萧珉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危机感,哪怕是曾经不被先帝待见打压的日子他都没有这么不安过。

然而看遍朝堂,可用之人寥寥,他不得不从矮子里面拔高子,选择了萧珹。

二人私下达成了协议,事成之后,萧珉允萧珹接曾太妃去封地颐养天年,萧珹亦答应,入了封地后今生再不会出。

各取所取。

萧珉信不过萧珹,但他手上握着曾太妃,萧珹但凡有一丝孝心就不敢轻举妄动,他就能交付一些信任给萧珹。

萧珉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为了不把萧珹放在明面上吸引各方注意,他又把给萧珹封王的旨意再压了下去。

他自以为动作很隐秘,实际上早就被人看穿了?

萧珉不禁觉得后背爬上一阵凉意,已经乱了阵脚,顾不得什么王妡与沈挚私会,匆匆离开。

看萧珉这么紧张的样子,王妡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萧珹还真去与虎谋皮,也不怕兔死狗烹。

不过也由此看出,萧珹是真无路可走了,这倒是可以利用一二。

“坐下说话吧。”王妡再度坐下,对沈挚指了指椅子,“同我说说边塞的情形吧,信中说的总归不够详细。”

沈挚坐下,把心中的旖旎情思通通收敛起来,认真给王妡说起边塞的兵力部署、各文官武将之间的利益瓜葛、以及猃戎西骊等几方的动向。

“西骊出其不意占了猃戎的宁边州,猃戎汗王调兵去救,还是棋错一步,双方对峙在河滨,西骊趁机想要打通商路,但是他们的左右相对此意见相左,听闻是争论了足足半月也没有定下来,西骊皇帝李肃也不表态,由着他们争执。”

“猃戎国内今日看似平静了,从慎吾兄传回来的消息看,小王子应该是打算弑兄称王了。”

“还有慎吾兄,他之前被苏檀汗王派人抓了,潜伏在猃戎的牒者送回来的情报说,慎吾兄是九死一生,在鬼门关走了几遭。”

“猃戎小王子……”王妡右手虚握了两下,“倒是个有野心的。苏檀当初杀了那么多兄弟,却又不斩草除根,也是挺有意思的。”

不对,不是没有斩草除根,几年前小王子外出打猎遇险,很难说不是苏檀动的手。在王妡的上辈子里,小王子那次可是死了,这次是王妡让王鼎思提前等在那处把人救下来了。

“猃戎王篡位时不杀小王子,是为了安抚大贵族们,毕竟全部杀了,大贵族们难免人心惶惶提防猃戎王那日把屠刀指向他们。留下一个最小的,怀柔而已。”沈挚说道:“就我所知,小王子这些年被暗杀过不少次,亏得他福大命大,每次都死里逃生。”

王妡很能够理解小王子的所作所为:“不造反就得死,换我,我也选造反。”

沈挚听此言,面上毫无惊愕之色。

王妡不由大感兴趣,问:“沈公仪,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我知。”沈挚道。

“真的知道?”王妡再问。

“先前不知,昨日回京见了子建,他同我说,你控制了整个殿前司禁军,在没有虎符的情况下。”沈挚说道:“结合前后一想,我就明白了。”

王妡笑了一下:“你和闵廷章倒是亲热,你昨日才回京,他就来见你了。”

沈挚张嘴欲辩,王妡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言,起身走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的双眼,说:“我欲做皇帝,你倒是一点儿也不惊讶。”

“我惊讶的。”随着王妡的靠近,沈挚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他不自在地推了推,声音都放轻了:“其实,我原本以为会是计相,或者是王盐铁,或是你兄长。后来我想着,你做到这种程度,应该不是想为他人做嫁衣。”

“他人?”王妡挑眉,“你说的那些人可都是我的血亲。”

沈挚仰面望着王妡,说:“计相若想造反,不会等到今天。若计相真要造反,你身为皇后,许多事情本不需要你亲自出面。你强势插手朝堂政务,甚至以武力胁迫蒋鲲伏诛,不都是你参政的表现吗?”

“你若想要权势,扶植傀儡、垂帘听政,哪样来得不比直面群臣来得容易。可你没有选好走的路,而是选了最难的,我想不出你除了你自己想称帝以外,这么做的理由。”

这回轮到王妡微愕了。

她的种种举动,哪怕是她的祖父在她没说破之前也没有意会到,在她明着说出野心后,祖父给了她一个“你疯了”的评价。

她或许是真的疯了,从前世到今生,被活活逼成了一个疯子一个恶鬼。

她要掌天下权,她要再无人敢摆弄她的生死,她要全天下都匍匐在她的脚下任她驱使。

这是多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啊,尤其她还是一个女人,在世人的眼中就没有女人当皇帝的道理。

她的野心只有两个人知道,另一个人还不赞同,若非她控制住了家族,以及东山谢、弋阳卢这些士族,祖父无路可退,恐怕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帮她做事。

而今,她的野心有了第三个人知道,还不是她说的,是他自己揣摩出来的。

这就有点意思了。

王妡俯下|身,一点点靠近沈挚,后者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沈公仪,你应该知道,妄自揣摩上意是大忌。”

“我……”

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沈挚都能感觉到王妡如兰的吐息,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他从嗓子眼里憋出一个字,就不敢再说话了,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看他脸胀红不敢说话不敢动的样子,王妡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沈挚再憋气下去恐怕就要自己把自己憋死了,王妡直起身不逗他了,坐回去,说道:“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但凭殿下吩咐。”沈挚正色道。

王妡右手无意识地虚握了一下:“猃戎小王子……你派人去与他接触,说大梁愿意与他结盟助他夺得汗王之位。”

“是。”沈挚应。

王妡瞧着他,双手十指交握放在身前,眼眸中透着一丝探究和兴味,片刻后,道:“无他事,你先退下吧。”

沈挚行礼告退。

“等一下。”在沈挚快要走到门边时,王妡又叫住了他。

看他回头,眼睛都是亮的。

“我记得你有一个乳名,叫虎头是么?”王妡问道。

“回殿下,正是。”沈挚严肃认真地回答。

沈挚不知王妡问乳名是意味着什么,他也不敢多想,只是……只是觉的这个乳名被王妡叫出来,有点点羞耻咳。

“嗯。”王妡点头,也不知她点的是哪方面的头,随后她说:”我给你十日与家人团聚,十日后你启程回幽州。”

沈挚没有多问为什么大雪封山让他赶路,只坚定应道:“是。”

王妡看他应得干干脆脆,难得发了善心愿意给人多解释几句:“如今京城事多,是个泥淖,能不涉入其中便不要涉入。你的家人我会帮你看着,你替我守好北疆。”

“臣定不辱使命。”沈挚拜下。

“下去吧。”王妡掌心朝里挥了下。

沈挚离开后,王妡回到东暖阁,宫人们本要跟进来伺候被她拒在了门外。

“不必进来伺候。”王妡脱下狐裘大氅随手挂在衣架上,想起一事来,又叫来女官,吩咐:“去挑些滋补之物送去庆安宫给曾太妃。”

“喏。”

女官出去时,随后将门关上,叮嘱了外头守着的宫人内侍好生伺候着,自己去库里挑了些滋补药材,想了想,找出一味救必应出来一起装盒了。

救必应性寒、味苦,用于泻火解毒、清热利湿、行气止痛、凉血止血,属清热燥湿之药。

一堆滋补药材里混进这么个东西,当然是王妡授意的。

凌坤殿女官带着一群宫人捧着十几只匣子往庆安宫走,可以说是非常引人注目了。

澹台太后原以为凌坤殿的人来庆安宫送东西是送给她的,没想到那群人直接进了后头康全殿,竟是给曾太妃送东西。

“王氏这贱妇是故意羞辱我吗?”澹台太后气不打一处来。

石雪萍想劝,但是这事实在不好劝,怎么说都能惹太后更生气,反而自己还惹一身腥,她一时词穷。

哪知她不说话也更惹澹台太后生气,兜头就是一顿好骂。

康全殿里,曾太妃看着面前摆的十几个朱漆锦盒,心头的苦一阵一阵都泛到嘴里了。

萧珹之前来请安跟她说过他欲与虎谋皮之事,她当时就是反对的。

她已经在这深宫中蹉跎了一辈子,也不在乎余生还有几年十几年继续在这宫中蹉跎,只要儿子女儿都过得好,她就心满意足了。

可她的儿子却不这么想。

她知道儿子的孝心,可凡事需量力而行才是,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与虎谋皮可别最后被虎吞吃了。

瞧着,这不警告就来了。

苦涩无奈的同时,曾太妃也惊诧于王皇后的敏锐,萧珹才给官家办事几天呐,皇后就察觉了,还送来了警告。

“时也,命也。”

曾太妃一个一个锦盒打开,捻看里头的药材,在看到最后一个锦盒里的救必应时,她愣住了。

这是……

曾太妃立刻叫了内侍来,急急吩咐:“去,快去,把二爷给我叫进宫来,我有话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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