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阴谋

会稽,战后的越国京城,显得格外萧条,国之将亡,人人自保。

是夜,大将军府邸寒光笼罩,院中廊道两边各挂着七只白色灯笼随风摇摆,北风呼啸,一直刮着,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

忽然,一阵杀气袭来,站在院子中央的中年男子和少年二人手握宝剑如临大敌。

“严业,你小子不是逃命去了么,怎么又去而复返了呢?”中年男子双眼紧盯府门,语音不大却铿锵有力道。

少年双脚尖快速来回踩地,看似在热身驱寒,实则是极力掩饰内心的紧张,“来叔,您说这话可有点伤人心了,看不起谁呢?您可以为夫人和煜哥挡箭,我严业也可以。”

“勇气倒是可嘉,不过你小子可要想清楚了,现在不跑可就来不及了。”

“哪来那么多废话,来婶替身夫人,我替身煜哥,为他们赢得时间,就算死,那也死得其所了。”

“夫人和少爷应该到达安全之地了吧……”中年男子来叔眼神刚毅,面带笑容喃声道。

大敌真的来了,院墙上跳下六人,个个青衣黑裤面蒙乌纱,月黑风高黑衣蒙面手持凶器者,杀人越货之徒也。

杀声响起,来者六人同时向来叔和严业攻去,不留一丝含糊与缓冲的余地……

大约一盏茶光景过后,打斗声渐停,北风也跟着温柔了下来……

又过了半盏茶光阴,打斗声停了,六名杀手前二中二后二,院中两人,走廊上两人,主房门前两人,正准备退去……

北风又刮起了,这波风儿比方才来得更加猛烈一些,北风中夹着一道白光亮闪,院墙外飞来一人,飘身入院挡住了六人的去路,来者白衣白发白眉,白的彻底。

“尔等何人?胆敢夜闯大将军府邸行凶。”白眉老者杀气腾腾,语气冰冷怒声斥道。

六名杀手不答也不语,提起兵器左二,右二,前二,分别杀向白眉老者。不愧是资深杀手,上来便用上的绝招死招。

更绝的不是杀手们的杀伤力,而是白眉老者的武力值,只见他老人家嘴角一咧,双手化掌自平胸处交叉,紧接着轻轻往前一推,看似轻轻一推,实则发出排江倒海之势,六人还未看清老者的模样,身体便死死的贴在了院墙之上,变成了六具死尸,形惨怖,目圆瞪,那表情有些骇闻,死透了……

白眉老者连看都懒得看六具死尸一眼,脚尖一点便向廊道方向纵身跃去。廊道中央躺着中年男子,全身上下布满上十个窟窿,地上的血正慢慢的开始凝固,“不好!”白眉老者暗叫一声,便又朝主房跃去……

主房内,一中年妇人和少年严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白眉老者低叹一声,“欧家老鬼,喝酒误事啊!老荡我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唉,真是对不住了。”随后转身便要离去,忽见躺在地上那少年严业左手中指轻微的动了一下,老者心中大喜,一把抓起少年扛在肩上,双脚点地,又见白光一闪,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去了……

吴国,王都姑苏,举城庆祝军队凯旋归来,街上敲锣打鼓舞狮弄棒,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出王宫往东南方向有一府邸,门口两侧汉白玉狮子怒目圆睁甚是雄威,朱漆大门显得格外醒目,大门上方竖着一块镶嵌金丝的匾额,上书‘相国府’三个大字,此处便是吴国相国兼大将军伍斯义大人的府邸。今日,相国府内仆人婢女个个行色匆匆,人人低头不语,相府管家守在偏厅外面,不允闲杂人等靠近。偏厅大堂上,正中位置坐着相国大人伍斯义,左侧坐着两名穿着文官服饰的官员,右侧坐着两名武将。

只见左侧前方那文官起身,道;“相国大人莫要动怒,我等择日再行劝谏便是。”

说话之人乃吴国司空大人郑煊,掌管一国礼仪,德化,祭祀诸事,这位郑大人年方四十却已满头银发,不知是先天遗传还是后天操劳过度所致,此君满口之乎者也圣人语录,行事照本宣科古董板板。

相国大人伍斯义怒气未消,道;“我吴国欲争霸中原,必先灭掉越国彻底消除后顾之忧,否则待我军主力挥师北上,越国定会乘机发兵断我后路,后院起火殃及鱼池,到那时我军将首尾不顾中央不保,大业断难成功,时下,越国已战败,越军主力被歼,本应一鼓作气全数歼灭其有生力量,斩草除根杀掉越王祭期,以绝后患,否则,越国必将死灰复燃,重振旗鼓,到那时便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右侧下方那名武将起身,道;“大将军息怒,眼下越王身在我吴国当人质,已是笼中鸟断难飞走,待时机成熟我等联名再奏,料想大王定会改变主意,如若不成,未将寻机亲手宰了越王来个先斩后奏便是。”

伍斯义此时怒气也消去大半,语气稍稍平和,道;“胡将军切莫莽撞行事,大王疑心重,若不按旨意行事,大王定会认为我等结党专权,擅作主张联合抗旨,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适得其反实乃下下之策,断不可行,断不可行也。”

武将胡德修,吴军步兵统领,深受吴王器重,此人身材魁梧,外表看似马大三粗,实则粗中有细。

伍斯义说罢朝左侧下方望了一眼,道;“今日就不再议了,职计方大人留步,其他几位大人先行回府。”说罢起身送客,临了特意再三嘱咐步兵统领胡德修切勿鲁莽行事。

职计大人方怀,掌管吴国财政税赋,此君忠于王事,六亲不认,喜怒哀乐不形于色。

书房里,相国大人伍斯义轻声道;“斩首之计虽然功成,但阵前行此计却也属实卑鄙,切记,一定要收拾干净,万万不可留下漏洞。”

职计大人方怀低声道;“相国大人但可放心,那名厨子已送往郑国安家,此事绝无破绽可寻。”见相国伍斯义点头不言,又接着道;“不过,刚刚得到线报,日前,越国大将军府邸发生凶斗,死九人,那苏冠妻儿二人下落不明。”

“混账东西!”伍斯义大声吼了出来,随即发现情绪失控,便压低声音道;“我等使计除掉苏冠本已不够光明磊落,但身为臣子理当为国为民计想,正所谓兵不厌诈,战前斩首敌方主将,无论施以何种手段都不为过,苏冠身居越国大将军之位多年,精通兵法骁勇善战,他若不死,此番两军决战鹿死谁手且还两说,所以苏冠之死自不必耿怀歉疚。但祸不及妻儿,传话过去,此事到此而止,苏冠妻儿断不可杀。”

方怀眉头一紧,道;“下官倒认为那边有意杀人灭口斩草除根也未必是件坏事,想那苏冠身经百战,何等威武雄壮,大战在即,好端端的突然就得了怪病不治身亡了,此事越人定起疑心,到时查将起来岂不烦累,倒不如借那边之手除之以绝后患。”

“糊涂,”伍斯义轻叱一声,“便是疑心却当如何,一来,越王如今自身难保,越国王庭一盘散沙,人人自危,没人愿意去趟浑水,二来,此事做的绝密,想查也无从查起,久而久之便会慢慢淡去,若此时,苏冠妻儿又被杀,那就坐定了苏冠之死是蓄意的谋杀。”

方怀一脸茫然,起身捧起陶壶,一杯清茶缓缓递至相国大人面前,轻轻放下,伍斯义端起茶杯浅吟一口,又道;“尔等可知那苏冠之妻为何人?”

方怀摇了摇头,道;“恕下官寡闻,还望相国大人指教。”

伍斯义也未生气,道;“苏冠之妻欧翊文,越国龙泉人氏,其父欧冶子,世人尊称剑祖。”

方怀不以为然,道;“恕下官愚钝,委实不解,想那欧冶子虽然名贯天下,可如今却已死去多年,大人又何必惧之。”

伍斯义瞪了方怀一眼,冷笑两声,道;“尔等文人,岂知战争之残酷,江湖之险恶,欧冶子虽死去多年,但老先生生前是各国王庭的座上宾,深受黎民百姓爱戴,江湖人士尊敬。死后影响力依然不减,其徒子徒孙,门生故旧遍布各地,正所谓桃李满天下,其散开的枝枝蔓蔓早已蔓延到各个角落,且根深蒂固。欧翊文母子二人若死,必将会惊动整座江湖,历来江湖人士不但讲究恩怨必报,而且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死缠烂打,防不胜防,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江湖掀起的腥风血雨那才是真正最可怕的。”

方怀这才反应过来,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起身,神情凝重,道;“相国大人请宽心,下官这就去办。

伍斯义点了点头。

欧冶子,铸剑祖师爷,当年,老爷子跋山涉水寻铁英百炼成钢,铸得湛卢、龙渊、巨阙、胜邪、鱼肠、纯均、工布、泰阿八剑,开创了盘古开天地以来兵器之先河。铸铁锄,锻铁犁,造铁斧等一应生产工具,造福百姓,又开创了农用民用生产器具之先河。

欧冶子铸造的钢铁之剑,剑之所往,所向披靡,当年楚王仅引泰阿之剑便大破晋,郑,王三军,更有湛卢,龙渊二剑,素有得龙渊者得气运,得湛卢者得天下之说。”

方怀走后,相国大人在屋内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得龙渊者得气数,得湛卢者得天下,二者兼得之岂不……。”

姑苏,吴国王宫内,西北边马厩里,二男一女正在喂马,一儒生装扮男子年纪稍小,是为越国大夫范兵,粗身布衣年纪稍大那一男一女便是越王与王妃,越国战败,越王夫妇被质吴国当奴役,干的便是弼马温的活计,越国先祖从马夫到国王,现任越王又从国王到马夫,世事难料,因果轮回啊。

“吴王驾到。”一声尖锐猴鸣之音传来,越王夫妇,范兵三人急忙下跪,只见吴王笑眯眯的走来,“越王受苦了,不该行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三人谢恩起身,越王满脸憔悴胡渣邋遢道;“败军之将,王称如何敢当,罪臣谢过大王,感谢大王不杀之恩,常言道胜者王,败者寇,大王还是直呼罪臣名字为妥。”

吴王还是一脸笑眯眯,道;“自称为臣倒是受用,自认有罪却是重了,两国交战,胜败乃兵家常事,何罪之有?”

吴王转身示意随从退后,道;“孤有二事与越王相商,其一,越国军队就地解散为民,其二,重开越王庭,举一人暂行国事,举一人行查督之职,二人平起平坐共同行使职权,越王可有合适人选?”

越王扒了扒身上草料,道;“上大夫文超暂代国事如何?”

“国事人选由越王自定,孤举越国太宰芮丙担任查督一职,越王意下如何?”吴王望向越王,眼神凌厉。

“谨遵大王旨意,如此甚好。”越王避开那凌厉眼神。

“范兵留下与越王作伴,权当服侍,顺作传递信息之用。”

“三年内,孤定将灭楚降齐跻身中原霸主,越王但请放心,三年后孤将遵守承诺放你回去。”吴王返身起驾。

“谢大王……”

越王站立相送,望着辇车缓缓起步,直至视线模糊,许久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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