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我为了找一种长在南都山里的草药，不小心从悬崖掉落摔断了腿，你娘亲正好路过救了我，还好心把我带回家养伤，她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父母早已不在了，平时就靠采草药为生……
一开始，她不知道我的身份，只以为我是山里的猎户，我也没有刻意挑明，后来我养伤期间，我们朝夕相处了三个多月，彼此都有了情意，于是就私定了终生，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她生下了红菱你之后，我就给母后写了一封信告诉她此事，原本还想着等她身子好一些，就带她回去见母后，没想到就在这时，边关爆发战事，父皇的人找到了我，让我带兵出征，我当时向她表明了身份，想让她跟我一起走，可是她却死活不愿意，她说她的父母都是被天羽士兵杀死的，她生是月盟的人，死是月盟的鬼，绝对不会和我一起去天羽的……
我当时其实有想过隐姓埋名，和她一起留在月盟，可是父皇的人逼得紧，甚至扬言如果我不跟他们一起回去，就要杀掉你和你娘，我当时只好把我的这块玉佩砍成了两截，其中之一半给了她，说等战事结束，我会回去找她，再后来，我就跟父皇的人回了天羽，等战事结束再去找她时，却再也没有见到她的人……”
话到这里，皇甫澈再度叹了一口气，看向红菱的目光也写满了歉意，“如今想想，我当时真的太傻了，我就不该写那封信回去告诉母后我有了妻女，他们本就容不下我，又怎么可能容得下我的妻女……是我害死了你的娘亲，也害得你沦落如斯……”
最后这句话，他是对红菱说的。温宛宛看得出，他说的是真心话。
她看向红菱，红菱低头死死咬着嘴唇，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皇甫澈的这番说辞。
温宛宛想了想，决定还是帮皇甫澈一把:“红菱姑娘，我知晓你心中一定对澈王爷有怨，本来我作为外人，的确不该掺合你们父女二人之间的事，但我还是想说句公道话——
澈王爷他虽身为天羽国的王爷，但他这么多年在天羽的处境并非你想的那样光鲜，他从一出生就被他的亲生父兄猜忌，还被国师定为祸国大患，七岁就被他的父皇扔进了边关的军队，等长大后更是三不五时遭遇暗杀……你若是跟着他，并不见得会比现在好过多少，甚至，你很可能都活不到现在，因为你是他的女儿，那些人对付不了他，一定会用你来威胁他……”
她这话一出口，原本还散发着些许怨意的红菱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温宛宛，跟着又转过去头看向皇甫澈，许是见后者并没有任何要反驳的意思，当场怔在原地。
温宛宛见状，又瞅准时机接下去道:“我相信澈王爷这么多年一定有在找你和你的娘亲，可是以他的处境，想要找到你并不容易，他的父兄一直都在盯着他，他肯定不敢明着派人找你，但我想，他心里一定是有你和你的娘亲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到现在也没有娶妃……”
虽然最后这句话是温宛宛猜的，但从皇甫澈此刻明显震动的情绪来看，她应该并没有猜错。
而这句话显然也打动了红菱，后者的目光微微一闪，染上了几分水汽——
“我从小就没有见过娘亲，当年我被戏班班主收养的时候，还不足两岁，他说他是从一条江边把我捡回来的，当时的我被放在一个很大的木盆里，上面盖满了水草，像是怕被人发现，班主将我从江里捞上来的时候，发现我身上除了这半截玉佩，还有一个染了血的袋子，上面缝着红菱两字，里面有一些我的衣物，还有一张纸上写着我的生辰八字，班主猜测这大概是我的名字，所以就一直唤我红菱了……”
“红菱这个名字，其实是我起的……”皇甫澈不等她说完便在一旁插话，“天羽国所有公主、郡主的名字里，都会有一个红字……”
红菱闻声看了他一眼，紧抿着嘴并不接话。
温宛宛这厢倒是想起另一件事，立刻转头看向身旁的皇甫澈:“澈王爷，您现在和红菱相认，真的不要紧吗？”
说完，见皇甫澈一愣，又接下去道——
“您如今的身份还是天羽在月盟的质子，您的那位皇兄还虎视眈眈地想要您的性命，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怕是会对红菱姑娘不利，因为您的那位皇兄一定会对红菱姑娘下手的……”
红菱冷不丁被她这话吓了一跳，神情不安地看看温宛宛又看看皇甫澈。
皇甫澈自然觉察到了她内心的畏惧，转头看向温宛宛:“那依你之见，眼下该怎么办？”
温宛宛这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重新看向红菱:“红菱姑娘，你现在还想和许公子一起去南都么？”
红菱被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问得一愣，还没等她开口，皇甫澈那厢便率先发表了意见:“那个男人配不上你！”
红菱闻言一滞，低下头去没有吭声。
温宛宛赶紧打圆场:“话也不能这样说，如果红菱姑娘真心喜欢那位许公子，澈王爷还是应该尊重一下她的意愿，哪怕您是她的亲生父亲……”
“我……”皇甫澈本想说些什么，但看了一眼对面明显沉默的红菱，到底还是收住了，下一秒，他转头冲温宛宛道:“郡主真的认为那个男人能保护好她？”
他这声“郡主”一出，红菱再度瞪大眼睛看向温宛宛:“宛公子，你，你竟然是……”
“我是长安郡主文宛宛！”虽然被戳破了身份，但温宛宛并没有任何尴尬，只瞪了皇甫澈一眼，然后朝红菱点了点头，“之前因为怕惹麻烦，所以一直没敢对红菱姑娘说出真相，抱歉……”
红菱的目光明显震了震:“那，那你的那位兄长……”
“噢——他叫冷萧，是六皇子的侍卫。”温宛宛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冷萧的身份，“因为我之前遇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所以六皇子派他来保护我。”
“原来如此！”红菱看向温宛宛的目光明显多了几分敬慕，“我之前就觉得宛公子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却没想到竟会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长安郡主……”
温宛宛冲她笑了笑，将话题重新拉回了正轨——
“言归正传，红菱姑娘，我刚才问你的那个问题，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