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第 68 章

御殿中人黑着一张脸,视线移至两人紧紧相连的衣袖,那宽大衣袖下隐藏的是什么,昭然若揭。

女帝黑脸有所缓和,口吻却仍有些不快,“你不是往太后殿去了吗?”

虞曼青尬笑两声,努了努嘴,“这不是特殊情况吗?”

女帝瞥了她一眼,没继续刁难,转而问孟谦,“你就是那清泽县孟家的现任家主?”

虞曼青眼皮跳了跳,抓住关键字眼,是家主而不是师爷。

她顾不得跪地磕拜的孟谦,笑嘻嘻就道,“对,皇姐,他就是那孟谦!”

女帝蹙了蹙眉头,“你再多嘴,滚出大殿!”

虞曼青撇着嘴,一脸委屈的跪到孟谦身旁,用行动表明自己的决心。

女帝摇了摇头,又问了一声,“你是孟谦?”

孟谦这才磕头回道,“回陛下,草民正是孟谦,也是目前清泽孟家的家主!”

女帝皱眉,“孟家的家主不是个女人的吗,怎么又变成男儿?”

虞曼青心脏一紧,依着宽大的衣袖,又暗暗捏住孟谦的手。

孟谦回头会意一笑,眼中却无丝毫恐惧之色。

“回陛下,当年草民父亲担心孟家家业遭外人觊觎,无奈之下,才将草民作女儿打扮,草民乃无奈而为,并非有意欺瞒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哦,原来如此!”女帝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难不成你父亲早就预料到,你庶姐有一日会把控孟家生意?”

“可朕怎么听说,你那庶姐大不了你几个月?”

“你出生时,那孟幸尚在襁褓,何以能让一家主夫这么早就开始防范?”

她脸色一沉,声带威吓,“你莫不是拿这理由来诓朕?”

虞曼青也被她吓了一跳,又不免紧张看向孟谦。

关于他的身世,她也只知道左仵作说的那些,其他再多也没了。

孟谦既说防的是外人,应该指的是孟母的那位外室,可她令人暗中调查孟幸时,关于那男子也就查出个容貌绝佳,楚楚可怜的菟丝花之辈,绝看不出有任何阴谋狠厉的模样。

难不成都是装的?

她还没理出个所以然,孟谦的回答却在她耳边炸开,“草民父亲防范的是草民的亲母孟细娘!”

虞曼青一直盯着他,没有错过他脸上瞬间闪过的厌恶。

孟谦这是在讨厌他的母亲吗?

她回过头去看女帝,后者也是一副被炸的外焦内嫩的模样。

片刻后,女帝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虞曼青瞬间汗毛直竖。

宠妾灭夫!

这狗子莫不是又对号入座了吧!

果不然,虞曼青只听上头传来一道寒凉如同冰锥的质问,“你母亲莫非想休夫再娶,提了外室做夫,庶女做嫡?”

手上的力量突然加重,孟谦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半响,他抬头回应道,“不是!”瞬间只觉身旁之人猛松了一口气。

他还来不及看她一眼,上头女帝步步紧逼道,“那是为何?”

孟谦抓紧了袖下的手,回道,“因为草民父亲才是真正的孟家人,而外头人人追捧的孟细娘,不过是孟家自小养在府中的童养媳!”

女帝与虞曼青皆是一震,两人完全没预料到是这个结果。

转眼间,两人已脑补完一场大戏,虞曼青看向孟谦的眼中已带了几分怜惜,再看向女帝更是显得可怜巴巴,“皇姐,你就莫要再细问了,这大宅子的,谁家没个隐私!”

女帝瞪了她一眼,但也不打算再细问下去,话入正题,“朕听说你孟家发家之源来自一座古墓?”

孟谦回答的没有半分迟疑,“不是!”

女帝眉头皱了皱,有些不高兴,“你孟家盗墓发家,世人皆知的东西,你还想在此诓骗朕!”

虞曼青担心吓着孟谦,刚想居中周旋,孟谦却轻拉她阻止了。

“陛下,草民并无隐瞒!”

“草民的祖先当年穷的连树皮都啃过,挖到财宝也确属意外!”

“但说挖到什么王女古墓,纯属谣言,不过是草民亲母孟细娘用来谎谝她那外室和愚蠢私生女的鬼话而已!”

他一脸正色,“陛下若是不信,可派人再查!”

“那王女峰是自古便在的,可不是因什么子虚乌有的王女而得名的,至于那襄州林家圈起来的古墓,虽离当年祖宗得到意外之财的地方不远,可孟家几代人完全不知情,更不知那个地方还有个古墓!”

女帝明显不信,震怒道,“你当真觉得朕很好骗?”

她看了一眼暗自焦急的虞曼青,意有所指,“还是你觉得有人撑腰,朕便不会怎么着你?”

因她拍桌震怒,门口几个黑衣甲冲了进来。

虞曼青连忙讨饶,“皇姐息怒!”

“谦的性子同我一般,都喜欢直来直去,断不是巧辞善变,满口谎言之人,皇姐不如听他细细解释,勿要急着生怒!”

若非真担心孟谦安危,她都想甩袖子走人了,整天爱摆着一副臭脸,难怪这么久都没搞定心上人。

女帝盯着她看了片刻,挥退黑衣甲,阴沉着脸看向孟谦不语。

虞曼青暗拉了拉孟谦,这才听他开口。

“孟家发家于王女峰不错,可之后都将那块地当做了风水宝地,世代皆安眠于此!”他直直看向女帝,不卑不亢道,“试问,谁家的后人会整日算计家族墓地,冒然惊扰祖先的休眠!”

他松开一直紧握虞曼青的手,抬手作揖,“孟家一直有派奴才守着墓地,只突然有一日,林家的家仆将那奴才斩杀,将孟家所有的逝者掘墓抛尸......”

他微微有些哽咽,“若非后来得方大人相助,草民只怕连一块尸骨都不能寻回,让孟家祖先尸骨暴露荒野,灵魂不得安宁,草民即便是身死百次,也无颜面对孟家先人!”

虞曼青啐道,“说什么死不死的!”

她愤而起身,“皇姐,你一定好好好治治这林有!”

“我当那林夏怎么有胆敢杀人埋尸,原就是家族渊源,这林家在襄州横行霸道惯了,说是当地的土皇帝也不为过......”

虞曼青还未说完,侧殿的林有就待不下去了,一路高歌而来,“微臣惶恐!”

她跪在虞曼青另一边,表情当真惶恐极了,“陛下,微臣几年也回不去一次,那林家全交由微臣姨母掌权,微臣就只知道她们找到一座前朝古墓,其他一概不知啊!”

这老家伙惯是会明哲保身,虞曼青一脸嫌弃的看向她,“没你撑腰,你那姨母敢专横跋扈!”

“别说你姨母,就是你林家的一只狗,别人见着也得绕道走!”虞曼青看向女帝,“臣妹当初在清泽,可是亲眼所见,亲身所历林家狗奴才的气势,朝廷命官都不放在眼中,我不明白,她林家还能将谁放在眼中!”

那老家伙挥汗如雨,犹自微臣惶恐,微臣不知。

虞曼青气哼道,“你不知才有鬼!”

“皇姐你可知,臣妹当初为了抓住她那好弟弟,还舔着脸去借了老六的人!”她冷冷看着林有,一脸讥讽,“一个普通的平民,不,一个妓楼的鸨爹,身边护卫超过百人,一个郡王爷按照礼制,贴身护卫也不过二十人而已!”

“谁给你林家这么大的脸,他们倚仗的是谁,还不是你这个一品相爷!”

林有继续一声,“微臣惶恐!”

“够了老九!”女帝一声怒斥,“别失了分寸!”

“左相到底于先帝有恩!”

虞曼青撇了撇嘴,低声道,“若不是那点早用光了的恩惠,她还能跪在这儿喊‘惶恐’?”

“肃王!”女帝一脸肃色。

虞曼青脸一撇,蹲在孟谦身旁,“可跪的累了?”

“再坚持坚持,我回去给你用热水捂捂!”

女帝实在没脸看了下去,“行了,行了,都站起来回话吧!”

虞曼青满脸喜色,“谢皇姐!”

说罢,便去拉孟谦。

孟谦依着她的力道缓缓站了起来,“多谢陛下!”

稍缓,又在袖下抽了一本账铺出来,“孟家早先挖出金银之物早已投入商用,草民无法上交国库,只能将这本子进献给陛下!”

女帝刚刚还在纠结,之前若这孟谦只是一般角色,她有诸多借口可以没收孟家财物,归为国有,至于孟谦,有一百种处理掉的可能。

可她万万没想到老九所说的心仪之人,正是这孟谦,而且凭她观察老半天,老九当真是情根深重,容不得人受半点委屈。

这一时,倒让她不知该如何企口,谁知这孟谦自己却提了出来,只是,这是进献个本子算怎么回事?

女帝抬了抬下巴,郑内侍便巴巴的将本子拿了过来。

她翻开的同时,孟谦的声音也传来,“这本子前面十页详细记载了当年所挖财物,以及去向用途!”

女帝迅速过了一眼,果真如此。

孟谦又继续说道,“后面三十页是孟家在清泽县,襄州城和邻近周边城镇的二十三家铺子,还有田地庄园,经营何物,所在何地,都一一做了详细记载!”

女帝又继续快翻,却听得他语气一转,“不过......”

女帝抬头看向他,语气有些急,“不过什么?”

孟谦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林有,冷笑道,“孟幸得林家相助,早将草民架成空壳子,如今除了清泽县内的两家老铺,其他铺子的掌控权都在孟幸手上,她接手孟家已有五年,如今大肆扩张成什么程度,草民并不知悉!”

“孟家本就是不义之财发家,如今尽数落到一个外姓之人手中,也算是命运捉弄,草民今日恢复了男儿之身,自知再也无法掌控孟家之财,如此倒不如悉数上交陛下,充盈国库,为黎明百姓,天下安宁也能贡献一份力量!”

“这本本子上记载的是五年前的孟家,草民如数上交,至于如今孟幸手上有多少田铺庄园,还请陛下派人详查,草民只妄能留偏隅之地休憩,供奉祖宗牌位足矣!”

在场几人皆被他这一番言语震住,久久不能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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